王立中迷迷糊糊中彷彿聽到了發動機的轟鳴聲,以及濃重的汽油味,自己為什麼回在車上,他瞪大了雙眼,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唔!唔!”

到底幹了多年的反間諜工作,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被人綁架了,至於誰會真麼幹,除了地下黨他想不到其他人,立刻開始拼命掙扎。

可是他手上和腳上是越拉越緊的豬蹄扣,嘴裡塞著布條,頭上戴的是頭罩,甚至耳朵裡都被塞上了棉花,這種情況沒人可以逃脫。

甚至他連動一動,或者伸直身子都做不到,反綁的雙手與腳腕之間被一根牛皮繩釦在了一起,整個人就像是一隻被反綁著的大蝦。

王立中越掙扎越絕望,對手太謹慎了,沒有給他留下一點逃跑和呼救的機會,只有專業情報人員才會這樣,比如他的老朋友老劉。

很快他就徹底失去了空間和時間感,機械的跟著車輛的顛簸上下起伏,不知過了多久汽車突然嘎吱一聲停下,周圍徹底陷入安靜。

“噔,噔,噔。”

王立中聽到有人在車身上敲擊,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他的身後位置,他嚥了咽口水,心裡想著如何向對方求饒,逃過這一劫。

“吱~”

左重抬手將轎車的行李箱蓋開啟,看著一動不動的目標,臉上露出冷笑,現在裝老實人遲了,接著檢查起他身上的繩樓是否完好。

結果很好,豬都掙不脫更別說王立中了,他當即用力拉著這個王八蛋的頭髮把對方揪了起來,他必須在上班前趕回去,時間很緊。

王立中被一把扯出行李箱,以一種姿勢怪異的仰面跪了下來,正好膝蓋狠狠撞在了石子上,疼得他流出了眼淚,併發出一聲悶哼。

身體上的疼痛不算什麼,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對方對待自己的態度,這就不像對人的態度,而是一件貨物,一個沒有生命的死物。

左重不知道他的想法,彎腰將他的頭罩和嘴裡的布拽下,抬起腳就把此人踹翻,然後抱著胳膊站在原地,等著這個傢伙睜開眼睛。

“同志饒命!我有果黨給我的金條,只要你放了我,我把這些東西都給你,西南那邊就要敗了,你拿著錢離開,他們絕對找不到你。”

王立中沒有睜眼,嘴巴里說個不停,他以為自己沒看到對方的樣子,再用錢財收買就會有一線生機,畢竟這世上有誰不愛金條呢。

左重氣樂了,這混蛋到了現在還執迷不悟,要是為了錢他何必這麼賣命,王立中肯定沒聽過法律約束肉體,信仰約束靈魂這句話。

無恥的人總以為別人與他們一樣,卻不知除了金錢,天地間有更多值得追求的東西,不過既然對方這麼想,那自己不妨配合一下。

他心思一轉,笑著說道:“不用閉眼了,我不是地下黨,鄙人是特務處情報科長左重,我想你聽過我的名字吧,知道我的目的了嗎。”

特務處情報科長?

左重?

王立中的求饒聲停住了,他當然知道左重是誰,政治保衛局的會議上對方屢次被提起,對於此人多次抓捕日諜,地下黨是清楚的。

同時,所有進入金陵工作的地下黨都被警告,儘量避開和特務處,左重這個人擅長尋找和破壞情報網路,是一個十分難纏的對手。

可是對方殺進特工總部安全點幹什麼,王立中想了想,首先左重應當不是地下黨,對方的背景和家境都決定了這種可能性非常小。

值得一提的是西南曾經想秘密接觸此人,但因為條件不成熟,不能斷定此人立場而被否決了,這也說明左重不是地下黨方面的人。

何況他聽說謝久文夫妻行刑時左重去了,現場沒有表現出異常,這麼看來,左重殺特工總部的人的目的或許只是為了打擊徐恩增。

一處二處的糾紛,他自從來到金陵後就聽了無數遍,什麼老奸巨猾戴春峰,陰險毒辣左慎終,師徒兩狼狽為奸將徐處長坑得不淺。

說句實話,聽到這些話之後王立中是有點後悔的,要是知道特工總部這麼廢物,不如跟特務處合作呢,說不定張安仁早就抓到了。

左重看這個傢伙一言不發,當即走狠狠踢了一腳:“你到底是什麼人,徐恩增為什麼把你藏著,痛痛快快的說了吧,也能少受點罪。”

王立中想了想仍然沒敢睜開眼睛,小聲回道:“鄙人姓王,認識一些地下黨,徐處長讓我在勸業會場辨認重要機關中的地下黨分子。”

他留了一手沒有全說,誰也不能保證姓左的聽說自己原來是地下黨,會不會拿他的人頭領賞去,這些特務沒有好東西,不能輕信。

徐恩增說保證自己安全,可現在怎麼樣,他都被人從戒備森嚴的安全點劫走了,也沒見一個特工總部的特務來救自己,一幫騙子。

“呵呵。”

左重笑了笑:“不光光是認識一些地下黨這麼簡單吧,能讓徐恩增這麼小心行動,你就是地下黨!”說到地下黨三個字時他語氣森然。

王立中聽到這話,嚇得打了個哆嗦,知道自己瞞不過跟特工總部有宿怨的左重,又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只好哼哼哈哈裝起了傻。

左重輕笑了一聲:“行了,你是不是地下黨跟我沒關係,我就想知道你幫徐恩增找了幾個地下黨,這些人姓什麼,在什麼機關工作。

不要企圖欺騙我,老子殺光了一處保護你的人,你要是沒有足夠的籌碼同樣難逃一死,所以你接下來的回答最好有足夠的價值。”

難逃一死。

王立中聽到這四個字,反而鬆了口一氣,對方要是真想殺他就不會說這麼多話了,既然左重想要情報,這就代表他暫時是安全的。

於是蹭啊蹭,將自己轉到了左重那面,緩緩的睜開眼睛,只見一個笑眯眯的青年正看著自己,此人果然跟人說的一樣是隻笑面虎。

王立中覺得嗓子有點發癢,想要開口,可左重的問題他回答不了,因為幾個月下來,他翻閱了數千份檔案,一個地下黨都沒找著。

要不是有謝久文的功勞在,徐恩增恐怕早就沒了耐心,現在這位笑面虎比起徐恩增更難應付,必須露底牌了,否則對方真會殺人。

他面露苦笑:“左科長,王某在這裡辨認了很久,可惜一個見過的地下黨都沒有,只是在幾個月前幫徐處長找到了一個潛伏的軍官。

您放心,只要您留我一條命,我一定幫你把金陵城裡的地下黨都找出來,我在白區工作部幹了很多年,您應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喔,是嗎。”

左重撇了一眼:“白區工作部我自然知道,那是西南的王牌嘛,不過暗線是每個情報機構的重中之重,你一個人就能找出那個軍官?

再說了,你說的那個軍官我曉得,不就是謝久文嘛,你什麼證據都沒有,軍方怎麼允許特工總部逮捕的他,你特孃的沒有說全吧。”

“這個。。”

王立中尷尬的笑了笑,開口解釋:“當時那位軍官被俘,是由我進行的思想教育,我以核查檔案的藉口拿走了資料,然後棄暗投明。”

事情搞清楚了,沒有人配合這個王八蛋,他果然認識謝久文,又拿走了機密檔案作為投名狀,到了勸業會場也並沒有找出地下黨。

既然如此,該進入正題了。

左重捏捏手上的羊皮手套,漫步走到王立中身邊,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然後扭過頭看向眼前的山丘和樹林,悠悠道:“這怎麼樣?”

怎麼樣,什麼怎麼樣?

王立中抻著脖子瞅了瞅,發現就是普通的郊野風景,在清晨的薄霧下顯得有些清冷,但表面上他諂笑道:“風景秀麗,頗為雅緻。”

“哈哈哈,雅緻,嘖,雅緻。”

左重突然大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說起謝久文,我想問問你知道謝久文被特工總部抓走之後,他們是怎麼對待他的嗎?”

王立中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跟自己想的不一樣,乾笑道:“此人是地下黨的死硬分子,再怎麼懲罰也不為過,王某是一心效忠黨國的。”

“效忠黨國,說得好阿。”左重一臉的讚賞,繼續問道:“即使他被割掉了鼻子、耳朵、挖去了雙眼,戳穿了耳膜,你也不一點不心痛?”

“不心疼!”

“不後悔?”

“王某與地下黨不共戴天!”

王立中回答的斬釘截鐵,恨不得擺出一副忠肝義膽的模樣,就是手上和腳上的繩子限制了他的發揮,讓這番故作姿態顯得很可笑。

左重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是赤膽忠心,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左重,地下黨情報員,也就是你背叛的過,與之不共戴天的地下黨。”

說到這裡,他環顧四周,有些遺憾道:“可惜啊,本來想在王先生身上做一遍特工總部對老謝做的事情,但是那樣會暴露我的身份。

所以我決定換個方法,先將你全身骨頭砸碎,再用一把大火送送你,在風景如此秀麗,頗為雅緻的地方死去,王先生你不介意吧?”

說完,他從行李箱中的麻袋裡掏出一根小錘,用嘴哈了哈閃閃發光的錘頭,哼著謝久文和顧蘭犧牲時所高唱的歌曲向王立中走去。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獸吃盡了我們的。”

“一旦把他們消滅乾淨鮮紅的太陽照遍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