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和同志,你好。”

“石寧同志,你好。”

金陵地下黨書記石寧熱情與一個人握著手,此人便是左重看到的那個奇怪的果黨官員,兩人身邊是低頭工作的金陵市委工作人員。

顯然這座果黨建設委員會的官邸,便是金陵地下黨市委駐地所在,特工總部絞盡腦汁想要找到的頭號大敵,竟然就藏在他們身邊。

這裡屬於魯省路,距離國民政府不過幾百米,而特工總部的駐地也在魯省路幾公里處,打死徐恩增也不想到,他和地下黨是鄰居。

石寧表情複雜的說道:“總算是把你盼來了,顧和同志,你這次來金陵負責黨組織的情報工作,我們總算不用兩眼一抹黑的工作了。

現在敵我形勢非常嚴峻,敵人越來越兇殘,老張,唉,這麼多年的老同事,老朋友,真的沒想到會因為一個叛徒和一個混混犧牲。”

說到這,即使見慣了生死,石寧的眼睛依然有點發紅,他和張安仁從民國十六年起就一起合作,六七年相處下來感情自然不一般。

“是啊,敵人無孔不入。”

顧和雖然不認識張安仁,但也對這位信仰堅定的同志的犧牲感到惋惜,接著又問道:“大樓裡怎麼那麼安靜,這可不太像果黨機關。”

剛剛走路時他總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可做了幾次反跟蹤動作,沒發現任何跟蹤者,這讓他心中很不踏實,必須問一問具體情況。

石寧點了點頭:“國民政府昨天發生了刺殺案,晚間來了一群特務處的狗特務,說是有人看見刺客跑進了建設委員會,要進行搜查。”

顧和皺起眉頭想了想,走到窗邊挑起窗簾一角,銳利的眼神掃視了建設委員會大樓了一遍,看上去非常正常,沒有發現任何可疑。

“是不是有問題,顧和同志。”

石寧不由得有些緊張,自從上次市委駐地被敵人發現,他就利用在建設委員會潛伏的同志,將市委設在了這座敵人心臟旁的小院。

依靠著官邸的特殊地位,成功躲過了數次敵人的搜查,現在市委共有二三十個工作人員,大批機密材料,如果出了問題就嚴重了。

顧和思考了一會搖搖頭:“石書記,我建議在其他地方建立備用地點,完善市委的人員撤離通道,畢竟這裡離特工總部駐地太近了。

燈下黑只是打了敵人一個出其不意,想要長期堅持工作還是要另選地方,越是接近敵人的統治核心,軍警憲特的警惕性就會越高。

外出的同志有任何疏漏,都會導致市委的暴露,當然,我不是說不信任同志們,但我們不能拿黨的事業冒險,請石書記不要誤會。”

他選擇相信自己的感覺,這是一個老情報的本能,寧願多花費些精力重新安置市委,也絕不能冒險,這關係到無數人的生命安全。

民國十七年之後,金陵地下黨組織遭受數次損失,不斷有同志犧牲,這不是石寧的領導有問題,而是敵人在金陵的力量太強大了。

金陵的人口僅百萬左右,可果黨的軍政人員就達11萬之多,光在冊的警察就有將近一萬人,果黨官員號稱金陵是鐵桶一樣的城市。

在這種敵我力量對比非常懸殊的背景下,再小心也不為過,只有保護好了自己,他們才能為黨和組織提供更多,更有價值的情報。

“備用地點,撤離通道。”

石寧琢磨了一下有了決定,將顧和請到了一個小房間內,很多情況他得跟對方介紹一下,而這些機密只有市委成員才有資格知道。

地下黨組織能在金陵堅持到現在,就是靠鐵一樣的紀律,每個人只知道自己該知道的事情,儘量減少人員被捕叛變後帶來的風險。

“老顧,請坐。”

石寧先給顧和倒了杯茶,嚴肅的說了起來:“你以前在北平工作,很多情況不太瞭解,金陵市委的經費來源很少,基本靠上級撥款。

不怕你笑話,如果不是老張上交了一些美元,我這個書記就要去找工作籌措經費了,所以備用地點可以設,但規模肯定不會太大。

至於撤退通道早就準備好,離這裡不到一百米就是護城河,我們藏了幾艘小船,在緊急時刻可以乘船離開,前往中央國術館附近。

那裡治安環境和人員複雜,敵人無法進行全面封鎖,到了那就安全了,不管是出城還是去城內都很方便,老顧,你看看這幅地圖。”

說著,石寧拿出一張大比例的金陵地圖,上面畫滿了軍警的哨卡位置,一條紅線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向南一直延伸到國術館附近。

這幅地圖不簡單。

顧和是個識貨的,看到地圖心中一動,大比例的地圖很容易買到,但上面標註的各種資訊就不是用錢能買到的了,這是絕密資訊。

金陵警察廳,城防司令部、特工總部、特務處,這些部門的佈置就這麼清清楚楚的擺在自己面前,提供地圖的人一定是果黨高層。

顧和若有所思的問道:“這份地圖是哪來的?”

“老張提供的。”

石寧再次嘆了口氣:“除了這份珍貴的地圖,還有我剛剛提到的美元,以及一批武器彈藥,沒有這些,上次的營救任務不可能成功。

不光是這一件事,市委地址被叛徒供出、地下印刷廠的暴露,都是老張他提前發出了預警,否則今天我根本沒機會在這跟你見面。”

顧和心裡有數了,果然是秋蟬提供的,難怪在臨行之前,上級一再叮囑讓自己與秋蟬建立聯絡,從這張地圖就能看出對方的重要。

數次千鈞一髮的預警,同樣說明他身處果黨核心,如果沒有秋蟬,金陵的組織可能早就被敵人破壞,從這一點上說秋蟬值得信任。

不過現在鬥爭形勢太複雜,不能急於建立正式聯絡,情報工作容不得一絲大意,這也是為了保護秋蟬的安全,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石寧又認真的補充道:“所以老顧你要儘快恢復情報網,我們在敵人的心臟工作,沒有準確的情報不行,這是我給你的第一個任務。”

顧和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按照上級命令來金陵,使用老K這個代號與秋蟬聯絡,除了上級機關,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這件事情。

哪怕是石寧。

秋蟬的存在不止關係到金陵地下黨,更是關係到更高層面的情報作戰,比如他提供的那些前線軍事情報,挽救了很多同志的生命。

用某位上級領導的話來說,到了關鍵的時候,一個秋蟬抵得上十萬大軍,與對方相關的所有情報必須嚴格保密,知情者越少越好。

“顧和同志,如果設定市委的備用地點,你覺得放在什麼地方好,這方面是你是行家,我們一起商量商量,必須保證市委的安全。

至於所需的經費,總會有辦法的,不行我家中還有幾畝田地,賣掉之後足夠了,反正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石寧樂呵呵說道。

顧和聞言心中發酸,他知道對方說的輕鬆,要知道石家在當地曾經是有名的大戶,石寧參加革命之後,田地和商鋪被他變賣一空。

不是為了個人享受,而是為了給組織提供經費,就算同志們可以勒緊褲腰帶工作,可租房、購置武器彈藥、藥品,這些都需要錢。

結果當他父母去世,他連購置墓地的錢都拿不出,還是組織幫忙解決了這個問題,即便這樣,這位當年的大少爺也沒有絲毫怨言。

顧和忍住心中的激盪,強笑著說道:“這次我來金陵,組織託我給你們帶了一筆經費,我今天來除了向你報道,也是為了移交經費。”

說著他脫掉外套,解開洗的發白的襯衣,將圍繞在腰間的一串帶血的布袋取下,輕輕放在了桌子上,布袋中發出了金屬的碰撞聲。

顧和一邊解開布袋,一邊介紹著:“20根小黃魚總計二十兩,還請石書記稱驗並寫份收條,帶著這些東西,我連睡覺都睜著一隻眼。”

“這麼多。”

石寧當即一聲驚呼隨即又有些自責,現在西南戰況不樂觀,根據地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壞,稅收體系名存實亡,組織上也很困難。

上級一次性拿出這麼多的黃金,一定非常不容易,如果他能多籌集一些經費,這些黃金本可以用來購買更多武器,消滅更多敵人。

顧和將面板磨爛,也不敢將黃金取下,同樣說明了這批黃金的珍貴,他摸著仍帶著體溫的布袋,深深嘆了口氣,沒有絲毫的喜悅。

顧和彷彿猜出了他的想法,臉上露出笑容:“這是咱們破襲敵人物資轉運點的繳獲,與其讓他們貪汙掉,不如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

這也算是他們為黨的事業做出貢獻了,將來等革命勝利了,咱們可得好好感謝這些人,革命的勝利有他們的一份功勞嘛,對不對。”

“便宜他們了。”石寧說完也笑了起來。

就在他們兩人商談的時候,左重還趴在會議室的窗臺邊,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左十萬了,他的注意力都在放在了死信箱上。

在漆黑的黑夜中,一道身影慢慢接近了死信箱,對方左右看了看彎腰取走情報,隨即快速的往遠處飛奔,很快消失在車水馬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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