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長?跟孟挺走在一起的洋人就是福摩沙嗎,這兩個王巴蛋怎麼搞到一塊去了,要不要找幾個弟兄跟著,看看他們在搞什麼名堂。”

站臺另一側,鄔春陽一臉疑惑的看向左重,他一下車就看到了科長,並且得知了英國人派來調查沙律勳案件的偵探就跟自己同車。

這讓他頗為懊惱,要是早知道這個訊息,乾脆在車上做掉對方,滬上到金陵沿途有數百里,隨便找個地將屍體一扔,沒人能找到。

“不用了,就讓他跟姓孟的先走吧,我可是為他們準備了一份見面禮,具體的等到晚上就知道了,怎麼樣,你們在滬上有什麼收穫?”

左重搖了搖頭,詢問起對孟挺的跟蹤調查情況,這傢伙在金陵周邊四處打探,說不定查到了一些範樹森的情報,這事得提高警惕。

如果範樹森有暴露風險,不管對方是地下黨,還是同情地下黨的果黨開明人士,他都必須向對方發出預警,不能讓敵人陰謀得逞。

“唉。”

鄔春陽嘆了口氣:“我們跟著孟挺見了範樹森的幾個親友,又在滬上幾個園林轉了轉,風景倒是看了不少,有用的情報一個沒搞到。

根據監視和側面核實,對方詢問的問題依然很表面,主要集中在對範樹生過去經歷的詢問,以及是否知道官邸里居住的人員情況。

範的親友對於特工總部的調查非常抗拒,回答問題時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一處透過官邸倒查人員的目的,估計很難實現。”

他這些天很辛苦,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域,跟蹤一群職業情報人員非常容易暴露,這就像走鋼絲一樣,稍不留神就會前功盡棄。

特別是這次去滬上,在孟挺的地盤上行動,他們只要露出一絲絲破綻,以對方在黑白兩道的人脈,很快就能鎖定跟蹤者是什麼人。

所以為了保密,鄔春陽連華東區都沒有聯絡,就是怕餘醒樂身邊人員有一處的暗線,如此的小心翼翼,總算圓滿完成了監視任務。

“辛苦了,春陽。”

左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帶著大家回科裡休整,記得把這兩天的報銷單據送給老古,給我往高裡報,反正是國民政府買單嘛。

這些經費與其給某些人花天酒地,不如給兄弟們貼補家用,這也算是物盡其用了,至於怎麼分就由你這個股長自己決定了,好吧?”

“謝謝科長。”

鄔春陽心中感動,知道科長這是在給他鋪路,想在機關裡面籠絡人心,除了能力最重要的就是鈔票,沒錢就不要談什麼萬眾一心。

“恩,你明白就好,走吧,路上你再說一說孟挺這傢伙的事情,我順便跟你介紹一下官邸那邊的情況,徐恩增那混蛋或許另有打算。”

左重一邊說,一邊跟鄔春陽走出火車站,坐上汽車一路往特務處方向開去,沒用多長時間便到達了洪公祠,兩人下車走進辦公樓。

看見科長和鄔股長回來,情報科的小特務們紛紛立正敬禮,這兩位總是神出鬼沒,一同出現的情景難得一見,看來是有大案子了。

有些老特務聞訊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保養武器,只等一聲令下便去搏一番富貴,最近沒有日諜可抓,大家的生活水準下降得厲害。

左重在走廊中邁著步子,壓低聲音跟鄔春陽吩咐道:“春陽,情況你剛剛都知道了,徐恩增的真正目的可能是老虎橋的地下黨囚犯。

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立刻在監獄旁邊進行偵察,尋找一處在周邊的監視點,搞清裡面有多少人、多少槍、通訊方式、有誰在指揮?

至於官邸嘛,我已經讓老宋他們密切關注,隨時準備動手搶人,只要一處抓了人,就由歸有光的特別行動小組執行下一步的計劃。”

將最重要的監獄工作交給鄔春陽,左重很放心,在情報科幾位手下中,對方的心思最細膩,行事最謹慎,同時情報經驗也最豐富。

要不是年紀太小,資歷太淺,情報科長這個位置最合適的人選是他,老古做事有板有眼,就是缺了一股衝勁,是守成的最佳人選。

如果想讓情報科的工作再上一個臺階,非鄔春陽莫屬,不過他還年輕,磨練磨練也好,那時候老古差不多也到了退位讓賢的年紀。

說話間,兩人走進左重辦公室坐到了沙發上,何奕君端來兩杯茶便走了出去,房間裡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輕輕的的喝水聲。

徐恩增的目的是囚犯?

孟挺在吸引注意力?

鄔春陽坐在那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回憶了一下孟挺的所作所為,這樣一看,對方在這次行動中的古怪行為確實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不是個人云亦云的人,哪怕是科長這麼說了,他也有自己的思考,幹情報這行要學會排除一切干擾,遵從最基本的證據和邏輯。

左重注意到了這一切,心裡沒有絲毫不開心,反而非常滿意,做工作不能找應聲蟲,只有大家都學會思考,情報科才能越來越好。

他笑著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困難,需要多少人手和裝備儘管說,情報科不夠,還有行動科和電訊科嘛,我去跟處座請示。”

“報告科長,現在人手和裝備已經足夠,我就是擔心一點,若是一處丟了官邸裡面的地下黨,會不會直接將對監獄裡面的囚犯動手。

這樣一來,咱們就要面臨跟徐恩增一樣的尷尬境地,那就是無法確認官邸的人會不會開口,若是不開口,這件案子沒有什麼價值。”

鄔春陽沉吟了一會兒,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以徐恩增的德行,很可能寧願自己一無所獲,也不會便宜特務處,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所以我讓你搞清楚一處在監獄附近的佈置情況,到了必要的時候,你的人立刻接管監獄,保護裡面的地下黨囚犯,絕不能死一人。

地下黨可以被處決,但只能被我們處決,功勞也必須記在特務處的頭上,這是重中之重,一切事情都要為它讓步,春陽,明白嗎。

這件事關係到處座的副局長位置,是嚴肅的政治問題,誰要敢掉鏈子,處座就會打掉誰,你一定要記住這幾句話,千萬不能大意。

左重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為便宜老師考慮,誰也挑不出毛病,就算戴春峰現在在旁邊,聽到這些話,也只會覺得這個學生收對了。

他這麼安排的原因很簡單,地下黨的計劃依然處在朦朦朧朧中,讓人看不真切,但不管對方是什麼目的,保護被俘的同志總沒錯。

等確認了組織的打算,他會尋機配合,最好的結局當然是把黑鍋甩到一處和徐恩增的頭上,反正他們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癢。

“這個,合適嗎。”

鄔春陽有些遲疑,小聲偷偷說了一句:“科長,保護地下黨這事兒很敏感,萬一被人抓住了話柄對您可不利,要不要想其它的辦法。

比如找個藉口,將地下黨囚犯從老虎橋暫時轉移到一個隱秘的地方,等官邸的人員到手,那時徐恩增就想找人,估計也來不及了。”

“不行,這個辦法行不通。”

左重擺了擺手,看著窗外的大樹輕聲說道:“此案我們必須隱於幕後,表面工作由一處代勞,簡單點說就是,功我們領,鍋他們背。

如果像你說的這麼做,情報科就被頂到了最前面,一旦案子有什麼變動,上峰的板子那是要打在我身上的,你就按我的命令去做。”

“知道了,科長。”

鄔春陽嚴肅的點了點頭,既然是命令,那就必須執行,尋找一處在監獄的監視點,並不是一件難事兒,對方的職業素養不提也罷。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跟蹤孟挺,此人出外勤回來,很可能去檢查手下工作,比如建設委員會的監視點,以及可能存在的監獄監視點。

對方不去也有辦法,除非是借用大型機關場地,否則大量人員聚集,必然會讓監視點的用電量劇增,去電務局查查就能知道地址。

同理,可以篩查監獄周圍的垃圾堆放處,尋找一處人員遺留的生活垃圾,只要確定了目標的大概範圍,剩下的工作只是時間問題。

他將偵查思路做了彙報,想讓科長看看有沒有什麼疏漏,這是情報科上下的習慣,沒有科長親自點頭,他的心裡還真有點犯嘀咕。

左重點了點沙發扶手,思考過後給了肯定的回答:“你的想法很全面,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有一點,你們的行動必須要保證隱秘。

還有,我懷疑一處在監獄的監視點不止一個,這點你在偵查中要格外留意最好多確認幾遍,以免遺漏了重要目標,造成行動失敗。”

他很清楚徐恩增的計劃,既然是要釣魚,圍堵就是這種大規模行動的基本套路,一個監視點可遠遠算不上圍,必然有其它的佈置。

“是。”

鄔春陽起身敬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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