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大院外,歸有光帶著行動小組的特務躲在小巷裡,偷偷摸摸的看著大院裡的動靜,當看到一輛轎車開出來時,他的眼睛一亮。

是劉桂的車,這個傢伙是徐恩增的心腹,剛回來就出去,說不定去檔案的存放點,他叫來一個擅長跟蹤的特務,兩人小聲交流著。

“你來負責跟蹤劉桂,知道怎麼做吧。”

“知道,秘密跟蹤監控,尋找落腳點。”

“去吧。”

歸有光拍拍手下的肩膀,然後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出門的人員汽車上,特別是那些單獨開車的特務,很有可能就是去調閱檔案。

他壓根沒想到徐恩增會用電臺跟檔案存放點的人聯絡,畢竟電臺的穩定性不高,電子管很容易損壞,一旦壞了就要花大價錢購買。

而且一般人都會下意識的認為電臺是遠距離通訊的工具,徐恩增也算是利用了思維死角,不愧是留洋回來的,認真起來有些門道。

不過,歸有光想不到,不代表別人想不到。

當左重判斷出有叛徒,同時發覺徐恩增如此小心翼翼時,就立刻就想到了電臺,有什麼比不用親自碰面,只用電波聯絡更安全的。

就像是他自己跟地下黨方面聯絡時一樣。

所以當歸有光在做無用功時,左重走進了電訊科,身邊是笑容滿面的電訊科長,如今面對左重,此人可沒了賣電臺時的桀驁不馴。

“哎呀,今天真是貴客臨門,左科長怎麼有空大駕光臨,你們都是死人吶,快來個人給左科長沏杯我從杭州帶回來的好茶,快點去。”

左重看著此人的小人嘴臉也不在意,樂呵呵道:“我這不是在查案子嗎,來看看你們這裡有沒有新的發現,三牌樓這兩天什麼情況。”

電訊科長原先是幹機務的,對於電偵不是太懂行,聽到左重的詢問,連忙叫來專門負責電偵的技術人員,給向左重彙報具體情況。

技術人員第一見到傳說中的笑面虎,嚇得小臉煞白,結結巴巴道:“報告左科長,三牌樓附近沒有不明電臺訊號出現,我們盡力了。”

“真是狗肉上不得檯面,沒用的東西。”

電訊科長氣了個半死:“你們有沒有好好偵測,左科長是咱們處裡的偵破專家,他說三牌樓有電臺,就一定有電臺,給我認真偵測。”

這話就有些強詞奪理了,沒有不明電臺活動,他們再怎麼認真偵測,也不可能有發現,技術人員委屈的低著頭,接受口水的洗禮。

“不用怪他,這次的案子有些特殊。”左重笑著勸了電訊科長一句,又問技術人員:“金陵城電臺的活動記錄,你們是不是全部記錄了。”

“是的。”

技術人員挺了挺胸膛:“無論是註冊在案的政府電臺,還是私下搭設的商業電臺,我們都做了記錄,但是隻有開機時間和大概位置。

這還要靠左科長借來的新式電偵裝置,否則我們只能確定開機的時間以及大概方向,大家都說您和我們科長都是最懂技術的長官。”

要不說老實人拍馬屁不拍則已、一拍驚人呢,他這話讓人聽著舒服,左重和電訊科長都露出了笑容,電訊科長更是差點樂出了聲。

“電訊科的工作做得不錯。”左重違心誇獎了一句,然後毫不客氣道:“情報科發現了一些新線索,把三個月內的電偵記錄給我看看。”

“這都靠處座的領導。”電訊科長隔空送了老戴一記馬屁,接著對技術人員揮揮手:“你馬上帶幾個人將電偵記錄送到左科長辦公室。”

左重沒有阻攔,這樣安排再好不過,他在這裡確實不方便,敷衍的跟電訊科長寒暄著,當看到幾個特務抱著記錄回來就立刻告辭。

他微笑道:“多謝了,科裡還有一些工作要處理,今天就不多打擾了,有空去我那坐坐,雖然沒有杭州的好茶,但有一罐好咖啡豆。”

“沒問題,以後有事你電話裡招呼一聲就行,不用這麼麻煩的跑一趟,你放心,一旦三牌樓附近有陌生電臺出現,我會立刻通知你。”

電訊科長微微彎著腰,站在左重右側稍稍落後一步,熱情的送左重走出大門,完全把他當成上司對待,全然不顧兩人都是科級幹部。

左重側身笑眯眯說道:“不要這個樣子嘛,雖然處座讓我臨時主持處裡的工作,可歸根到底,咱們倆的位置是一樣的,你太客氣了。”

“不一樣,不一樣的。”

電訊科長諂媚的笑著:“您現在是少校,這在處裡可是獨一份,自然是長官,我們都說您將來一定是咱們處第二個升為將軍的人呢。”

呸,你才是將軍。

左重覺得現在的特務說話怎麼都陰陽怪氣的,這豈不是咒老子早點入學功德林,可面對笑臉也不好說什麼,當即乾笑了兩聲離開。

帶人回到情報科,左重讓電訊科的特務把東西放下,又跟何逸君打了聲招呼,讓她別放人進來打擾自己,便一頭扎進了辦公室裡。

倒不是為了保密。

而是他要處理的資料數量非常多,金陵城內外上百萬人口,銀行、貿易公司、報社雜誌等商業機構眾多,這些地方都有電臺需求。

這就造成了金陵無線電的訊號非常多,要是不抓緊時間看完,一個情報科長如此關心電臺,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懷疑,比如老戴。

左重先檢視了最近的記錄,重點是劉桂回特工總部之後,一處對外傳送電報的記錄,怕就怕電訊科還沒來得對今天的偵測做記錄。

幸好,電訊科技術人員辦事很穩妥,他很快就發現了一處今天傳送的電文,短短兩個小時就有25條,可見一處最近業務有多繁忙。

“明碼,不是這個。”

“行營的頻率,也不是這個。”

“不對,還是行營的頻率,”

左重快速排除著,將一些明顯不是秘密通訊的記錄去掉,但最終還是剩下了7條,同時這7條電文發出的時間遍佈在這兩小時之內。

線索太多了。

他原本想找出一處發報時間,再找出同時段有收發電報記錄的電臺,一對照就能有所發現,現在看來沒這麼容易,但不是沒辦法。

簡單的辦法用不了,那就用笨辦法,這也是他為什麼要了三個月的電偵記錄,除了掩人耳目,資料越多,從中挖掘的情報越準確。

左重不慌不忙的記下這七條電文的發報時間,又把同時段有過收發報記錄的電臺標註出來,全部弄完,電臺數量之多讓他頭髮發麻。

光是這7條發報時間所關聯的電臺就有92臺,他第一次覺得無線裝置該管一管了,如果日諜電臺也藏在裡面,那得找到猴年馬月去。

左重將92條電臺做了個分類,將已知的政府電臺全部排除,徐恩增不可能把人安置在特工總部,同理也不會把人安排到其他機關。

他要保護王立中,首先就要保證最少的人知道這件事,要是安置在果黨機關,用不了半天時間,這個訊息就會在金陵傳的滿天飛。

跟那幫黨國官員比,宋明浩都稱得上守口如瓶。

同時能被電訊科標註的政府電臺都是大衙門,特工總部沒那麼大的臉讓對方配合情報行動,這兩點決定了這些電臺沒有調查價值。

到了這一步,左重手裡的可疑電臺數量還剩下51臺,從偵測記錄看分佈在城內各處,似乎沒有任何情報價值,除非有其他參照物。

“老張,老謝,顧大姐,看你們的了。”

左重心中默唸一句,開始將這51部電臺的記錄,與濟世藥房爆炸案的時間進行比對碰撞,只要在爆炸案前出現過的電臺一律排除。

徐恩增只有在老張他們被捕或者犧牲後,才有時間安排叛徒王立中辨別金陵地下黨,他將參照時間定在爆炸案後,是為了更準確。

比對的過程不容易,幾個月的時間,無數條記錄,稍稍一不留神就得從頭開始,左重看了眼窗臺,開啟臺燈低下頭全神貫注甄別著。

一條,兩條,三條。。。。

從傍晚到深夜,再從深夜到清晨,辦公室裡滿是煙味,菸灰缸裡的菸頭堆成了一座小山,原本厚厚的偵測記錄只剩下了薄薄一張。

左重掏出最後一根菸,將煙盒扔到垃圾桶裡,點燃後伸了個懶腰,看向桌面之上,做完這最後一張,叛徒的尾巴就該要露出來了。

想到這裡,他的眼中充滿了冷意,就是這個王立中給地下黨造成了那麼大的損失,找到此人後他倒想看看,對方的心是不是黑的。

否則王立中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出賣自己的同志,迫害那些曾經與他並肩奮戰的兄弟,這等人在世上多活一天,都是一種罪惡。

終於,在特務開始上班前,左重把51部電臺縮小到3部,他看著三部電臺的記錄露出笑容,王立中,咱們就快要見面了,等著吧。

他無聲念出了三個地點:“中央國術館,雞鳴寺,中央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