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聞言皺起了眉頭,事情真的在金陵傳開了,連內政部都聽到了風聲,想必離徐恩增動手不遠了,再拖下去普通百姓都知道了。

“喂,左科長聽到了嗎?”話筒中傳來楊科長焦急的叫聲,作為金陵機關裡有名的包打聽,任何有價值的訊息他都有興趣打探一二。

“聽到了,這事跟我們特務處無關,我也不清楚情況,所以才問你老兄嘛,有時間聚一聚,在公門之中混,咱們應當多多互相扶持。”

左重得到了想要的情報,隨口敷衍了幾句便結束通話了電話,臉上隨即掛上了沉思之色,看來得盯緊餘紅,對方近期可能會有大動作。

或許是跟地下黨省韋聯絡,或許是跟徐恩增聯絡,或許是跟戴春峰聯絡,總之最後的陷阱必須發動了,官邸的事瞞不了太長時間。

地下黨。

特工總部。

特務處。

這三方將圍繞著老虎橋監獄展開一場殘酷的廝殺,他用報紙點了孟挺的炮,希望這傢伙能多撐幾天吧,將徐恩增的精力分散一些。

反正按照戴春峰的“指示”,情報科盯死特工總部就好,到時候讓地下黨佔了便宜,那也是沒有辦法,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哪怕到了最後關頭,便宜老師攤牌決定針對地下黨,可破案子不是請客吃飯,想請誰就請誰,行動中出差錯很正常,與自己何干。

一旁,宋明浩跟吳景忠說了些悄悄話,金句王頓時臉色漲紅,高昂的腦袋慢慢低了下去,為了儘快開啟工作局面,他確實心急了。

左重思考完瞄了兩人一眼,走到視窗位置接替了一個小特務,使用潛望鏡觀察起一處監視點的動靜,他想親眼看看徐恩增的佈置。

這會正是光線最好的時候,一處的人將窗簾拉上,只留下幾條小縫方便監視,只是這沒什麼用,閃閃發光的望遠鏡片出賣了他們。

一處永遠不會讓人失望,這種低階錯誤除了這幫蠢貨誰能幹的出來,別說情報機構,連警署裡有經驗的老刑警都知道要避免反光。

他看著欲蓋彌彰的窗簾,覺得就算自己不向老k通報,官邸裡的地下黨保衛人員肯定也能發現異常,無非是多花點時間確認而已。

左重不禁露出冷笑,將潛望鏡輕輕挪動看向官邸,中央醫院居高臨下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院裡的景象,比建設委員會的視野更開闊。

高大的圍牆、厚重的木門、床上的磨砂玻璃,都說明了住在裡面的人對安全很重視,尋常小偷估計連門都進不去,別說偷東西了。

這裡原本是用來行驕奢淫逸之事的地方,卻變成了掩護地下黨的保護傘,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黑色幽默,官邸主人範樹森有點東西。

範樹森,光頭拜把子兄弟張人傑的原秘書,此人在果黨的人脈甚廣,上至五院之中的部長,下至底層的販夫走卒,對方皆有交往。

這樣的人要是想搞錢,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賺得盆滿缽滿,可為了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冒著殺頭的風險幫助地下黨,實在讓人欽佩。

他眼睛看著外面,口中詢問宋明浩和吳景忠:“一處的人有沒有接近範樹森,孟挺在外圍調查了很多人沒找到對方的把柄,這裡呢?”

吳景忠和宋明浩對視一眼,然後由吳景忠出面回道:“一處沒有直接接觸範樹森本人,此人平時滬上和金陵兩地跑,人現在在滬上。

對方很狡猾,居住在張先生的宅邸,徐恩增別說進去搜查,估計門都進不去,畢竟陳局長見到張先生也得執晚輩禮,誰敢去放肆。”

“是啊,科長。”

宋明浩隨後補充:“張先生再怎麼著都是領袖的義兄,雖說告老還鄉了,依然是黨內聲望卓著的元老,一處無法將範樹森強行帶走。”

告老還鄉。

呵呵。

左重眼中閃過不屑,苟屁的告老還鄉,張人傑這位當世呂不韋也就是跑得快,不然就跟呂相國一個下場,政治是商人能摻和的嗎。

親近政府,遠離政治。

這句話是至理名言,對方以為幫助光頭成為委員長,就可以在幕後操控國家大事,想的很好,只是沒兵沒槍,人家想翻臉就翻臉。

要是光頭狠下心,別說一個範樹森,就連姓張的也照抓不誤,這位結義愛好者的義兄,除了死得早的二陳叔叔,都被其坑得夠嗆。

十個正式結拜的兄弟,死在光頭手中的就超過一半,被趕走的也不少,只有一兩個平庸的人得以善終,除此之外臨時兄弟更悲慘。

可以這麼說,一旦委員長跟你稱兄道弟,恭喜你,這代表著你要麼入土、要麼入學,如戴師長安瀾兄、光亭吾弟,沒有一次例外。

這是對方的一貫手段,凡是哪個地方的軍情緊急,他就越幾級直接指揮到師,對師長和學生稱兄道弟,哪有一點隔命領袖的尊嚴。

左重搖了搖頭,這事扯遠了,徐恩增不抓範樹森只是怕節外生枝而已,要是逼急了這老小子,陳局長必然會出面向頂頭大佬請示。

既然一處不準備抓人,他自然不會讓手下多事,以情報科的行動水平,從張府無聲無息帶出一個人不是什麼難事,那樣就麻煩了。

“科長,是不是有情況。”

宋明浩看到科長突然搖頭,生怕哪兒再出現什麼問題,連忙湊過來小聲詢問道,心中暗罵苟日的一處早不動晚不動,非得現在動。

“沒事,來,繼續監視。”

左重說完將潛望鏡還給了小特務,低姿態離開視窗,又將醫用屏風拉回原位,跟宋吳二人低聲聊了聊,內容是提高警惕準備搶人。

“之前我打電話時,你們都聽到了吧,此事已然傳到外面,徐恩增隨時會動手,可能是今晚,也有可能在任何時候,主動權在對方。

可無論一處什麼時候行動,只要他們抓到了人,一分鐘之內我要得到準確情報,三分鐘之內要控制住現場,五分鐘之內進行撤離。”

他語氣異常嚴肅:“誰要是在這上面掉了鏈子,一律軍法處置,包括你們兩個也一樣,我這人對事不對人,到時候別怪我不講情面。”

“是。”

宋明浩和吳景忠表情緊張的敬了個禮,至於是不是真這麼害怕不重要,態度上得到位,再說他們都是新官上任,開門炮必須打響。

左重又看向歸有光,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你的行動小隊找個地方候命,要是一處的人膽敢勾結地下黨,格殺勿論,動作麻利點。

不要留下屍體,沒有人證,只要地下黨在手裡,這場官司就是打到委員長那,那也是咱們有理,這次行動不用顧忌太多,懂了嗎。”

歸有光兩眼發亮,點點頭:“知道了,動手就不留手,屍體找地方焚燬,使用過的武器全部拆散丟棄,人員暫時放假,讓他們回家。”

聽到命令,他將左重不方便說的話說了出來,這幅熟練的樣子把吳景忠嚇了一跳,怎麼感覺這位歸隊長不像特務,倒像個土匪呢。

“em~”

左重輕輕哼了一聲算是正面回應,總不能讓堂堂的情報科長跟手下討論如何殺人滅口吧,他左某人一向光明正大,不行鬼祟之事。

如果這事發了,那就是大光頭錯誤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造成了一處二處的誤傷,怎麼也怪不到他的頭上,大不了到時自罰三杯嘛。

歸有光很快反應過來,立刻閉上嘴巴,這種黑活不能說出來,要是讓人聽到就麻煩了,不光科長倒黴,處座都要跟著被上峰責難。

他左右看了看,盯著吳景忠咧嘴笑了笑,滿臉的橫肉和白森森的牙齒讓吳景忠心中一禿嚕,連忙正色點點頭,表示自己絕對可靠。

左重懶得管這兩人,看了看手錶發覺已經是上午八點多,滬上到金陵的火車快完到站,那位遠道而來的偵探福摩沙也該下火車了。

也不知道古琦安排的保護人手能不能找到此人,古話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希望對方能夠習慣來自特務處無微不至的關心吧。

要不去看看情況?

想到這裡,他心中猛然一動,隨即說道:“行了,你們工作吧,有光你自己想辦法回處裡,我要出去一趟,有什麼情況跟老古聯絡。”

說完不待手下們說什麼,左重豎起風衣衣領快步走出房間,下樓後開些車直奔城北而去,速度夠快的話,他正好能碰到神探先生。

去見見對方的原因很簡單,情報科只有此人的簡單資料,其它如長相、身高、性格等詳細情況一無所知,這可不是他的辦案風格。

即使福摩沙跟官邸案沒有任何關係,該蒐集的情報還得蒐集,世上的事說不清楚,萬一英國人查到了什麼,殺人滅口也需要這些。

有備無患,準錯不了。

左重將油門踩到底,超過馬路上的一輛輛汽車,在黑皮們的警笛聲中揚長而去,不到二十分鐘,金陵火車站的門樓便遙遙在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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