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營西橋七號院,

密碼檢譯所。

由於滬上的局勢越發緊張,原本應該休息的週末照常上班,這讓工作人員們怨聲載道。

研究組裡的日本留學生意見最大,可誰讓他們這些人肩負著密碼破譯最重要的任務呢。

早上8點還沒到,李肆和李述準時出現在研究組,熟絡的跟裡面的幾個年輕人打著招呼。

“早上好啊。”

“大家抓緊工作。”

“等任務完成,一起去德鶴樓轉轉。”

年輕人們一臉無奈,這兩位每天上班時間盯著自己等人,恨不得連上廁所都跟在後面。

問題是技術研究工作不是體力活,努力不一定就會有結果,想要成功需要時間和靈感。

可對方是副所長的人,說話又這麼客氣,他們不好說什麼,只能低著頭看著資料發呆。

沒過幾分鐘,研究組長陳實雙手抄兜走了進來,看到李氏兄弟後皺起眉頭陰陽怪氣道。

“二位,這麼早?”

“不早,不早了。”

李肆聞言也不生氣,反而露出卑微笑容,說話間還給對方倒了杯茶,姿態擺的非常低。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陳實被這副做派搞得有些進退兩難,乾脆坐到座位上不再理會。

他覺得自己都這樣了,要臉的人應該會知難而退,沒臉沒皮的終究少數,可惜他錯了。

“陳組長,喝茶。”

只見李肆笑容不改,上前幾步把茶杯緩緩放到陳實的桌上,口中異常陳懇的解釋起來。

“望請老兄見諒,實在是日本人在滬上咄咄逼人,上峰一再要求我們儘快掌握敵人密電。

若是任務失敗,我屁股下的位置和脖子上的腦袋怕是都保不住,你就當是拉兄弟一把。”

說著,他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透露了一個驚天訊息。

“陳組長應當知道,受限於幾年前的中日《淞滬停戰協定》,民國在滬上並無正規陸軍。

為此國府將原駐滬上的憲兵6團改編為保安第2團,將原北平警察大隊改編為保安第1團。

這兩支部隊名義屬於地方保安部隊,卻裝備了步槍、輕重機槍等新銳武器,訓練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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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精銳程度與嫡系的中央軍不相上下,但終究只有兩個團,兵力和日本人相差懸殊。

所以,昨晚軍委會命令駐紮在蘇城的第2師補充旅全體換上保安隊的服裝秘密奔赴前線。

作戰任務是保護虹橋機場等重點戰略目標、防守杭城灣一線,防止日本人從那裡登陸。

我們檢譯所也收到了配合對方的任務,即用最短時間破譯日本在滬上駐軍的通訊密碼。”

“別說了!”

陳實霍然起身,瞪大眼睛指著李肆:“這是絕密情報,老李,你特麼是不是想害死我們。

你難道不知道嗎,一旦訊息洩露,在場的這些人一個跑不了,全得被請去洪公祠喝茶。

我剛剛什麼都沒聽到,你也什麼都沒說,大家聽到了嗎,誰敢多嘴就等著特務上門吧。”

臭罵了李肆兩句,他轉過身子看了看面色各異的研究組成員,語氣嚴肅的發出了警告。

“是,組長。”

見多識廣的年輕人們明白事態嚴重,忙不迭點頭回道,心中恨死了口無遮攔的某個人。

這件事要讓特務處知道,他們就完蛋了,那些掛在城門上的日諜和漢奸腦袋就是證據。

辦公室當中唯一面不改色的人是李述,只見他目光輕蔑的打量著陳實以及對方的手下。

“你們怕個什麼,咱們密碼檢譯所是何等地方,每天來來往往的絕密情報不知道有多少。

特工總部的、特務處的、外交部情報司的、海軍和陸軍的,所有檔案袋上都標著絕密。

要是禁止大家討論,工作要怎麼進行,陳組長、諸位,不要自己嚇自己,出不了大事。

再說領袖最看重的機構,給特務處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來這裡抓人,這話我說的。”

乾的漂亮,

就這麼說!

李肆內心暗喜,特務處給他們的任務是將情報洩露給目標,並且不能引起對方的懷疑。

此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的身份敏感,有些話不能多說,而李述就沒這種顧慮了。

一是因為李述年輕,二是李述有個堂哥副所長,還有自己這個表哥組長,算是有背景。

再怎麼口出無狀,也只會被當成一個不知人情世故的愣頭青,目標定然不會太過警惕。

想到這裡,李肆正大光明的看向陳實,對方臉色果然好看了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成了,

任務完成了。

二李對視了一眼,然後和前幾日一樣在辦公室裡不停晃盪,搞得研究組的人不厭其煩。

幾個小時之後,有幾個人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起身走了出去,直到下班才再次出現。

李肆和李述混不在意,只要能抓住日本間諜,挨幾天白眼無所謂,反正又不會少塊肉。

與此同時。

距離密碼檢譯所不遠的一座民宅內,古琦看著站在監視視窗旁邊的左重,憂心忡忡道。

“副處長,將2師補充旅的情報告訴嫌疑目標是否有些不妥,萬一造成情報洩露怎麼辦。

目前日軍數萬兵力已經集中在滬上的市區,得知這個訊息,肯定會做出相對應的安排。

我擔心這會影響前線的軍事佈置,若是因為我等緣故使得滬上戰事失利,那就麻煩了。

我們完全可以偽造一條假情報交給姓陳的,哪怕被日本情報機關知道,也不會有損失。”

“不必多慮。”

左重回身搖了搖頭:“日諜經過專業訓練,一般的假情報騙不了對方,尤其是來源可疑。

況且鬼子的訊息很靈通,補充旅調動這麼大的事,很快就能收到風,這件事情瞞不住。

既然無法隱瞞,倒不如主動把情報放出去,老古啊,你知道什麼樣的謊言最難識破嗎。”

他反問古琦一個問題,很快又意味深長道:“那就是九真一假,有兩個情況你還不清楚。

補充旅確實要支援滬上,不過只有一個團,任務是保護機場,和杭城灣沒有任何關係。

等到日本人查到那個團確實離開了駐地前往前線,你說,他們會不會相信這條假情報。

另外,你同我去過浙省,也知道佛頂山寺的本只桉,日諜為何要測量杭城灣水文資料?”

“您是說?”

“對,日本人早就做好了在滬上開戰的準備,等到雙方鏖戰時,再從我軍側翼發動偷襲。”

“嘶~”

古琦聽到左重的回答,頓時大驚失色,剛想問問上峰是否知情,可馬上又低下了腦袋。

副處長既然這麼說了,肯定也跟高層反應過,那為什麼國府沒有動靜,顯然並不重視。

是啊,兵戎大事,動一發而牽全身,僅憑一個桉子,怎可能改變整個前線的兵力佈置。

像這樣透過假情報調動和迷惑日本人,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他們特務處也不是萬能的。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

左重暗暗嘆息,表情上笑著問道:“餌既已放出,就看大魚會不會上鉤了,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體育場和第一公園七公里之內都在控制中,我還在十公里處建立了封鎖線。”

古琦聽到詢問,慢慢從悲觀和失望的情緒中驚醒,信心又回到了身上,肯定的點點頭。

“我將留守人員全派了出來,借調了一批行動科人員,並跟總務申請了三十多輛腳踏車。

確保每一個路口,每一條街巷有我們的人盯著,對方只要敢出現就跑不了,您放心吧。”

“不夠,山區也要留意。”

左重望著安靜的七號院,想到了計劃漏洞:“目前不能排除日諜將電臺藏在郊外的可能。

這樣吧,挑選一批情報和行動好手,兩兩搭配在附近山頂使用望遠鏡監視來往的行人。

發現可疑人員不必跟蹤,記住對方最後的落腳地即可,等人走了再讓大部隊進去搜山。”

監視山區,

這得多少人。

古琦露出苦笑,突然想到情報科的精兵強將在滬上無事,便想請示能不能先調回一批。

但話沒出口,一個小特務走著正步來到房內,向左重和他恭敬地敬了個禮,小聲回報。

“報告,北平站電報,確定密碼檢譯所陳實,就是偽冀東自治政府裡的原外交處長陳實。

為了避免出錯,陳恭澍站長找了多個見過對方的漢奸,單獨進行辨認工作,結果一致。”

“電文給我,出去吧。”

古琦眼睛一亮,伸手拿過小特務手裡的電報,仔細看了一遍才來到左重身邊興奮說道。

“副處長,暗號沒問題,是陳站長親自傳送的,陳實這個王巴蛋總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要不要立刻抓人,光是在偽冀東政權任過職這一事,就能定他個板上釘釘的漢奸之罪。

這種人多貪生怕死,只要進了審訊室不怕他不招供,配合此人的日本間諜同樣跑不了。”

在古琦想來,只要抓了陳實桉子就破了,如此可以給領袖和高層一個交待,皆大歡喜。

卻沒想到左重聽過他的話,臉上露出一絲捉摸不定的笑容,接著拍拍他的肩膀悠然道。

“不急,好戲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