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近距離接觸

輕飄飄的意識徐徐下沉，逐漸找回了熟悉的厚重感與穩定感，蘇安猛地睜開眼睛，欣喜地發現眼前居然有光。

明晃晃的光線很耀眼，蘇安眯起雙眸望見了穹頂，判斷出自己應該是躺在地面，但大部分輝光沒有落在他臉上。

有一顆腦袋擋在他在穹頂之間，距離他很近，雙馬尾在金色光線下略微晃動，顯出幾分活潑俏皮之意。

定了定目光焦距，蘇安慢慢看清正俯身打量他的人。

對方有著一雙短短的眉毛，形狀有些古靈精怪，長長彎彎的睫毛下是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如月神采暗藏，此刻正滴溜溜地轉著，明顯在醞釀著什麼狡黠念頭。

那張臉蛋談不上沉魚落雁，但沒有任何瑕疵，圓鼓鼓的滿是膠原蛋白，嘴唇很小巧很紅潤，弧度微微上翹，給那張嬰兒般的甜美臉龐勾勒出幾分凌厲與桀驁。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女孩，年齡比蘇安還要小上一些。

如果說這張臉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那麼正在蘇安面前比劃的匕首，就不能不讓人心生警惕，接觸到對方充滿探究之意的清澈眼神時，蘇安有一種自己上了試驗檯的錯覺。

“你醒了？”

少女抬起腰身稍稍遠離，口吻很隨意，“我還以為你醒不了了。”

蘇安迅速起身，飛快瞄了對方一眼，同時觀察四周。

他如今處在一間大石室中，室中擺著一排排書架，看起來像是圖書館，除了他跟這位少女並無其他人。

少女只有八級，這讓蘇安放下心來。

“你是妖族還是人類？”蘇安直截了當地問。

少女撇撇嘴：“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

蘇安沉吟片刻：“你是哪一國的超凡者？”

少女手裡把玩著匕首，歪著腦袋看他：“不告訴你。”

蘇安並不氣餒：“你能告訴我什麼？”

少女眼珠子轉了轉：“那要看你問什麼。”

蘇安眼簾低垂：“你剛才想對我做什麼？”

少女理直氣壯：“研究你一下。”

蘇安向前一步，氣勢徐徐攀升：“研究我需要拿著一把匕首？”

少女並沒有因為蘇安的進逼而後退，瞅了一眼自己的精緻匕首，淺淺露出兩個梨渦：“匕首是我的武器，當然要拿著。”

“你想研究我什麼？”蘇安再度向前一步，此刻兩人已經距離很近，伸手就能夠得到。

“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話音未落，少女忽然出手，右臂一揮，匕首在指尖繞過兩圈，直奔近在咫尺的蘇安咽喉而去！

蘇安早就做好戰鬥準備，對方雖然是陡然發難，他卻應對得十分從容，上身後仰，左臂從內側架開對方的手腕，同時右拳重重轟出。

少女面容唯美，這一拳要是擊中了，必然得鼻樑塌陷、牙齒橫飛。

孰料少女的匕首隻是仰攻，藏著的左拳才是殺招，蘇安一拳轟來的時候，她也一拳擊出，一大一小兩個拳頭猛地撞在一起。

原力風潮霎時席捲開來，蘇安的劉海少女的馬尾同時盪漾而起，兩人目光一樣沉靜，沉靜中蘊含著彷彿能破開一切的鋒芒。

以蘇安的力量，八級妖修隨隨便便就能擊倒，可他這一拳打出去，在力量上竟是半點便宜都沒佔到。

一擊不成，蘇安立即換招，一拳接一拳，一腳接一腳，狂風暴雨般襲向身高只到他下巴的少女。

少女應付得不慌不忙，時而揮動匕首，時而打出粉嫩小拳頭。

看似輕飄飄的出手，卻每每藏著雷霆之力，招數更是詭異難測，連消帶打之下蘇安不僅沒有佔據上風，反而經常險象環生。

到了後來，兵器上吃虧的蘇安不得不拔刀。

“開山”勢大力沉，“破嶽刀法”有千鈞之氣，蘇安自從得到這兩樣東西，就不再把九級妖修放在眼裡。

果不其然，隨著石室裡刀影縱橫，刀光一浪接一浪，雙馬尾少女僅靠一柄匕首很快落入下風，應對得捉襟見肘。

但她臉上看不到任何驚懼憤怒之色，反倒是雙眼愈發明亮，倏忽間，她拔出第二把匕首，就此展開雙手攻擊。

蘇安敏銳地感覺到，當雙刀在手的時候，少女氣勢陡然一變，招數凌厲，攻勢瘋狂。

如果說之前只是攻擊角度刁鑽，那麼現在就是刀法詭異，如羚羊掛角一般不可捉摸，無論危險程度還是殺傷力都上升了不止一個層次。

饒是開山能夠力破山嶽，此刻也難以發揮威力，無論是劈是斬還是掃，匕首始終不來硬碰硬，破嶽刀法根本落不到實處。

但蘇安每每出刀，匕首總能精準與重刀相接，將刀鋒引向別處，這不僅使得長刀無法威脅對方，蘇安還不得不一次次收力，避免身形被帶歪。

如果說少女只是能夠防禦，那蘇安不會感到壓力，可少女偏偏是防中有攻，攻中有防，蘇安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匕首迫近要害。

兵器講究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兵器天然具備優勢，短兵器往往險象環生。

但當少女不斷欺身而進，纏著蘇安跟她近距離肉搏時，重刀反而因為太長而往往無法及時回防，也因為沉重失去了靈活性，每每不能及時給予對方打擊。

蘇安成為超凡者這麼久，對戰過的敵人已經不少，但無論戰兵還是妖修，沒一個人像眼前這個雙馬尾少女一樣難纏。

對方仗著兩柄匕首就敢硬闖他的刀網，渾然不顧自身是如何九死一生，招招險惡，逼得他不得不連連後退。

當雙方之間有一定距離時，重刀劈下，但凡落到實處，那絕不是匕首這種兵器能擋的。

可當雙方之間距離過近，重刀難以迴旋，又被對方欺進中門，那臂膀加上重刀就太累贅，匕首攻上好幾下蘇安都不一定能劈出一刀。

蘇安被逼得不斷後退，好幾次他看似有機會一刀結果對方，但總是失之毫釐。

而匕首威脅到他要害的次數就更多，攻得他快要手忙腳亂。

對方的原力水準遠超八級妖修，甚至勝過九級！

而她的招數更是詭異，加之那種一往無前，時時準備同歸於盡的打法，蘇安感覺到了明顯被剋制的侷促。

蘇安當然不會就此認輸。

他找到一個機會，一招橫掃千軍逼開少女，而後果斷棄刀換劍，施展“青蓮劍訣”的招式，以靈活對靈活，以難測對難測。

事實證明蘇安的選擇很正確，“青蓮劍訣”的招式雖然不如“破嶽刀法”殺傷力大，但更加千變萬化。

尤其是功法中配套的身法，讓蘇安速度更快，閃轉騰挪都更加迅捷，這就使得少女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以短克長。

蘇安眨眼穩住陣腳，兩人拼了個旗鼓相當。

如是鏖戰半晌，誰也奈何不了誰，倒是原力在激烈拼鬥中劇烈消耗。

“這傢伙絕對不是一般人，只是點燃了八個原力節點而已，力量速度就勝過九級妖修，乃是真正的天才。

“她招式詭譎，戰鬥經驗豐富，修煉的功法品階也是極高，我之前碰到的所有人，在這些方面都不能跟她相比。”

蘇安對少女的重視一步步提升，不敢因為對方只是一個八級就小覷她。

“這傢伙果然非同凡響，以區區六級的修為，居然能跟我拼鬥這麼久，戰鬥天賦萬中無一，不愧是能修成青蓮劍訣終極招式的。”

少女眸中異彩漣漣，飽含看到同類的欣喜，好勝心被空前激發，“我走遍北境，還沒遇到過如此出眾的傢伙。

“那些什麼天才驕子，包括那幾個廢物聖使，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一定要把他帶回去，好好切片好好研究，非得弄清楚他的細胞構造不可！”

念及於此，少女攻勢愈發緊湊，拿下蘇安的決心一升再升。

然而，當她的匕首與長劍硬碰了一下之後，少女卻是眉頭輕蹙，暗道不好。

她之前為了激發主峰大陣，已經消耗了不少精血與原力，後來那些進門搶東西的強盜進門，導致陣法還未完全開啟就被迫中斷。

她受到陣法之力的反噬，身體已經有暗傷，狀態比之鼎盛時期下降了太多，十成實力發揮不出八成。

眼下跟蘇安激戰多時，原力所剩無幾不說，身體暗傷也有爆發的趨勢。

如果不能短期內拿下蘇安結束這場戰鬥，一旦身體的負荷到了臨界點，都不用蘇安如何用力，她自己就要先一步崩潰。

想到這裡，少女愈發不忿不服。

主峰大陣開啟後，洞府裡顯出許多甬道，那些甬道中只有一條能夠直接通往山體內部秘境，其餘不是要經過傳送陣，由特定路線轉移幾次，就是內含純粹的殺敵、困敵陣法。

踩中殺敵陣法，頃刻間身死道隕，誤入困敵陣法，就會徹底成為無頭蒼蠅。

只有手握主峰資料，瞭解內情的妖族修士，知道該怎麼規避這些兇險陣法，雖然未必能完全無事，但至少可以保持不死，等待救援。

可是這些陣法畢竟是幾千年前建造的，很多都殘破不堪，有的還發生了異變，又因為主峰中陣法過多，一環套一環一個連一個，很多不同型別的陣法混在了一起，功效彼此糾葛，成了一團亂麻。

本該安全的陣法未必安全，本該兇險的陣法未必兇險，殺人的可能有傳送效果，傳送的可能會讓人死於非命。

少女正是踏入一個傳送陣時，被意外地傳送到這裡。

好訊息是她沒有因此受傷，且圖書館本來就是她的目的地之一。

壞訊息是她跟身邊的人被分開，連黑袍老者也不知去向，導致她暫時成了孤家寡人。

也就是說，倘若她真的陷入險境，沒有任何人會來救她。

就眼下而言，一旦蘇安對她動了殺心，那她這位北境聖使就會隕落在這裡，死得悄無聲息。

少女暗暗咬住後槽牙，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趁著身體還未完全崩潰，豁出去拉著蘇安同歸於盡算了。

作為聖使，她總不能自己死了卻讓對手站著吧？傳出去她豈不是要成為北境笑話？

正思索間，少女忽然發現眼前劍光一散，蘇安後退數步，拉開距離收了攻勢，面容平靜地看著她，不再有任何繼續進攻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