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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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基地槍聲大作、爆炸迭起。
在辦公樓、作訓樓等附近建築的一扇扇窗戶裡、屋頂上,槍口噴吐的火舌連成一片、熠熠如星。
各級原力槍械射出的子彈破空而至,構成立體交叉火力網,在進入基地的正陽宗超凡者身上打出一團團血霧,撕開一塊塊血肉,配合著轟然砸落的一顆顆榴彈,將猝不及防的戰兵們掀得人仰馬翻!
剛剛往辦公樓前集合,作勢交出武裝的安夏宗超凡者,轉眼間丟出手雷、抄起步槍、拔出利刃,向陸續走到面前的敵人瘋狂傾斜火力,並在同伴的掩護下迅速從空曠之地撤出,閃身到附近的建築掩體後。
正陽宗的超凡者們,本是跟著劉思燕進入基地,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對方會帶著他們陷入死地、走進墳墓。
饒是有周宗主這樣的聰明人察覺到不對,卻因為路途近時間短,尚來不及發現本質破綻,更遑論及時做出有效反應。
百來名進入基地的正陽宗各級成員,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迎頭痛擊,眨眼間便是死傷慘重!
眼看著槍林彈雨將自己人完全吞沒,身邊的同伴頃刻間被打成篩子、炸翻在地,眾人無不驚恐萬狀、倉皇逃竄。
“有埋伏,撤,快撤出去!”
六級超凡者們瞬間看清場中形勢,連忙大聲叫喊。
在基地內部向他們開火的超凡者,數量是他們的三倍有餘,火力更是強得匪夷所思,各種榴彈不要錢一般砸下來,兩米之內必有爆炸,他們根本無處落腳!
對方几面出擊,又佔據絕對地利,擁有各種建築物作為掩體,而他們大多處在空曠之地,身邊可供依託的障礙物太少,驟然遇襲之下根本無法阻止起反擊。
若是撤得慢了,片刻間就會死傷殆盡!
唯有撤出基地,跟外面的同伴匯合,才有可能穩住陣腳從長計議!
“救小姐!快來人救小姐,殺進辦公樓!”
周宗主距離辦公樓很近,身邊跟著十幾名精銳戰兵,作為正陽宗子公司的宗主,他是劉雄的嫡系部屬,眼看劉思燕身陷囹圄,第一反應是帶著手下往辦公樓裡衝!
殺進辦公樓,一旦站穩腳跟,還能可能借助樓房節節抵抗,最不濟也存在從別處跑出去的機會,怎麼都好過四面挨子彈。
此外,要是劉思燕在她面前遇險而他不救,那就算他能活下來,事後也必然被劉雄降罪,到時候可就是生死兩難!
倒在血泊中的李凱定已經無力動彈,但沒有立即嚥氣,他轉頭望見周宗主帶人衝過來,黯淡無光的雙眼裡竟然生出幾分神采。
進入安夏宗之前,他極度希望安夏宗抵抗一下,給他殺敵建功的機會。
可真當安夏宗開始出擊,他卻發現自己莫說好好表現,就連還手都做不到,莫名其妙地已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
李凱定心中湧起濃烈的挫敗感與荒唐感,感覺自己就像一隻上竄下跳、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丑。
及至此刻,他都沒完全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究竟是劉思燕投了敵,還是劉思燕乃旁人假冒,亦或自身受到脅迫。
他只感到渾身發冷,明白自己快要性命不保,對死亡的極致恐懼壓倒了其它一切感受,他抑制不住的牙齒打架。
但如果周宗主可以衝進來,擊退門裡的安夏宗成員,那他說不定還有被救的機會,濃烈的求生慾望讓他雙目圓睜,死死盯著對方。
下一瞬,李凱定如墜深淵。
他看到猛衝過來的周宗主等人,突然間僵在原地不再動彈,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他能清楚體會到對方那一剎那的恐慌。
倏忽間,密集的槍聲在耳畔迴響,李凱定眼睜睜看著周宗主等人渾身血光飆飛,接二連三倒飛出去,十幾個人在眨眼間悉數被擊斃!
周宗主一行就像是被鬼魅奪取了性命,這一幕給了李凱定極大震撼,他不由自主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已經停止。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李凱定是驚駭、絕望而死的。
死者已矣,生者卻未必能夠苟且偷生。被狂轟濫炸的正陽宗超凡者中,有很小一部分人僥倖跑出基地大門,但他們很快就發現,門外的同伴並沒有接應他們,也無向基地內部敵人開火的意思。
因為雙方的境遇並無不同。
外面不是什麼太平天地,這裡的正陽宗超凡者同樣處於血火煉獄中,四面八方的街旁建築中居然也是槍聲四起,一顆顆榴彈不知從哪裡被投擲而來,將街道炸成片片焦土。
一名名超凡者被子彈擊倒,一個個倒在地上的戰兵被榴彈炸翻,一群群四散奔逃、尋找掩護的精銳,在路途中就手腳分離!
埋伏在周圍向他們發動攻擊的敵人不知有多少,但根據火力判斷絕對不少於三百,甚至可能超過四百!
安夏宗哪裡來的這麼多人?
很顯然,向他們出手的不只是安夏宗,而是整個安夏盟!
所有人無不遍體生寒。
腦子最為遲鈍的人,此刻也都反應過來,今夜蘇安早就集結重兵佈置好了陣地,而劉思燕這位正陽宗千金,則親手將他們帶入了深淵!
異變發生的太快。
如果時間再長一些,說不定在門外警戒的超凡者們,會派出一些人進入街邊樓房檢視、佈置警戒哨位,亦或者去搜查道路兩旁的園舍田地。
可從劉思燕走向安夏宗基地,到戰鬥爆發,時間攏共也就過去幾分鐘罷了。
距離戰車較近的超凡者,還能靠著裝甲車躲避一些火力,勉強組織還擊,距離戰車較遠的超凡者,則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管奔逃還是叫喊,下一刻都會倒在血泊中!
更讓他們感到絕望的是,安夏宗基地裡的安夏盟超凡者,已經行動有序地追擊出來!
前後夾擊、四面合圍,他們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剩下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死!
兩百來名本來要接收安夏宗的基地與財富,並在之後配合劉雄的分化拉攏之策,接手所有安夏盟地盤的正陽宗超凡者,出師未捷身先隕,死得一個比一個憋屈。
......
劉思燕癱軟在地。
她看清了發生在安夏宗內外的戰鬥,正是這份清晰,令她渾身無力、魂不守舍。
在落入蘇安手中,被蘇安帶回安夏宗的時候,她有思考過自己接下來會遇到什麼,蘇安會利用她做些什麼。
蘇安沒有立即殺她,這對她是好訊息,劉思燕當時就意識到,蘇安是要以她為質改變自身處境。
那麼蘇安具體會怎麼做呢?
劉思燕覺得最大的可能,是蘇安用她的性命威脅劉雄,讓正陽宗退出東平區,放棄進軍商超生鮮市場的計劃。
這是最順理成章的發展,蘇安附帶著要求一些賠償都很合理,關鍵在於雙方後續怎麼談。
無論怎麼說,安夏宗也好安夏盟也罷,跟正陽宗的實力有本質區別,雙方的能量存在巨大鴻溝,蘇安總不能直接跟正陽宗魚死網破吧?
就算正陽宗率先對安夏宗出手,縱然劉思燕對蘇安佈下了殺局,蘇安能要求的也只能是補償。
實力決定一切。
雙方的差距擺在那裡。
真要跟正陽宗全面開戰,安夏盟毫無勝算,無異於自尋死路,如果蘇安真那麼喪心病狂,就不會容許她劉思燕活下來。
所以,就算蘇安不忿於她跟正陽宗的所作所為,覺得受到莫大屈辱,現在也只能忍辱負重,最多抱定先爭取發展時間,日後壯大起來再報復回去的心思。
來到安夏宗,又以押解蘇安實際上是被蘇安挾持的姿態,進入安夏宗基地的時候,劉思燕的腦瓜子很懵。
她不理解蘇安的言行。
對方為什麼要告訴別人,安夏宗已經決定投降?為什麼要讓正陽宗的超凡者進入基地,準備接收安夏宗的一切?
倘若蘇安是想談判,根本沒道理做這些。
一路上蘇安說的那些話,令劉思燕心神不屬,思維難以集中。
她一會兒在想,劉雄是不是真的對她沒信心,看不起她這個女兒,她在劉雄心裡是不是一直都一無是處;
一會兒她又忍不住想,這回的差事辦砸了,自己被蘇安當作了向正陽宗索要賠償的籌碼,劉雄會怎麼看他,以後是不是更加不相信她?
正陽宗的人是不是都會因此輕視她,她是不是就此沒法服眾,不可能在正陽宗做事了?她的人生會不會就此沒有未來可言?
蘇安會向正陽宗索要多少補償?劉雄會生多大氣?蘇安有沒有可能在她身上動手腳?
劉思燕無法理清這些混亂的思緒,偏偏這些問題每一個對她而言都格外重要,性命攸關榮辱相隨,容不得她不去想。
尤其是,蘇安一個勁兒用事實打擊她的心理防線,令她情不自禁自怨自艾、自我懷疑。
因是之故,劉思燕一路上都沒認真想過反抗,也沒嘗試用自己的性命冒險,去給正陽宗的人什麼提示。
蘇安在她心目中已經形同惡鬼,強悍又可怖,她本能地覺得那些小動作不會成功,只會讓她的處境更加悽慘。
與其節外生枝,不如靜等蘇安跟正陽宗談判,乖乖配合早些回去,以後再多花些時間提升自己,找機會報復回來。
在走進辦公樓的時候,劉思燕雖然心裡覺得奇怪,腦海裡也浮現過事情不對勁的念頭,但腦子混沌,倉促間沒能想到應對之策。
彼時彼刻,她又能如何應對?
激化矛盾,讓雙方打起來,蘇安狗急跳牆把她當場結果了怎麼辦?
當槍聲乍然響起,劉思燕渾身一激靈,好似夜半時分從噩夢中驚醒,又如同跌落無邊深淵,陷入恐怖夢魘。
她回頭,看到跟在身邊的超凡者突然倒下,看到基地裡爆炸連連,看到外面的正陽宗戰兵肢體分離,驚得魂飛魄散、呆愣當場。
她沒想到,也不敢想,蘇安竟然會對正陽宗的兩百超凡者下殺手!
當她意識到蘇安利用她的目的,不是向正陽宗索要籌碼,而是向這許多正陽宗戰兵索命時,劉思燕感覺天塌地陷、日月無光。
因為她,正陽宗折損兩百名精銳戰兵,她就算能活著回去,也定會遭受千般詰難、萬般鄙夷,往後哪還有抬頭做人的可能?
可劉思燕想不通:蘇安為什麼會這麼做?
對方怎麼敢這麼做!
不要命了?!
蘇安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面無人色的劉思燕機械地轉過脖子,向蘇安看去。
此時此刻,大廳裡除了她跟蘇安再無旁人,包括李安心、張雨櫻在內,所有在場的安夏盟超凡者皆已殺出,大門外火光處處,夜幕下硝煙瀰漫,喊殺陣陣、哀嚎四起。
蘇安的人正在圍殺她的人。
彼處熱鬧喧囂,而眼前落針可聞。
蘇安這位安夏盟的盟主沒有親自出手,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待客區的沙發上,身前的桌上擺著一瓶好酒。
劉思燕看到蘇安雲淡風輕地端起酒杯,悠哉遊哉地點燃一根菸,嗅著沁脾酒香,吐著繚繞煙霧,聽窗外槍聲如爆竹、爆炸似雷鳴,平靜地像是世外之人。
在蘇安的沙發左右,橫七豎八倒著幾名正陽宗的超凡者,溫熱的鮮血還在不斷從屍體下溢位,在清冷的地磚上徐徐蔓延,彷彿在勾勒一幅風景秀麗的血色江山圖。
劉思燕怔怔出神。
她不知道安坐釣魚臺的蘇安在想什麼。
那是她永遠觸碰不到的浩渺天地、幽深世界。
劉思燕終於再清楚不過地領悟到,她根本不瞭解蘇安。
從來都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