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毅扭過頭,他這時才發現,洛天宸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他現在身處邊境之上,四周寂寥,談不上黃沙漫天,但是此地荒無人煙,野草橫生。

早年間帶領武陵鐵騎征戰沙場的他,很清楚這裡距離皇都或是那晉陽山到底有多遠。

從此地,徑直向北,便是洛朝皇都的方向。

而晉陽山,卻是在南方。

這是兩個相悖的方向。

可是洛毅手上只有一枚解藥,一個人。

而且他修為被封,無法施展雲霄翼,此地甚至連馬匹都沒有,就只能步行趕路。

他跌坐在地上,他沒想到洛天宸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

饒是洛毅,此刻也亂了心神。

“該怎麼辦……”

洛毅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那枚解藥。

這種取捨,不管洛毅怎麼選,都註定會在他心中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一招不慎,便要跌進去,再也爬不出來。

是救楚夢璃?

還是救自己的母親?

洛毅無法選擇,亦或者說,他不想選!

“洛天宸……”洛毅胸口起伏,他雙手握緊成拳。

“憑什麼要我走你安排好的路,你給的選擇,我偏不選!!”

洛毅盤膝坐於原地,洛天宸為洛毅鋪開的這條岔路,癥結便在於封了洛毅的修為。

讓他無法在十天之內,往返於晉陽山與皇都兩地。

顯然,洛天宸當初在霸天王朝皇城之中,封住洛毅修為之時,便已經想好了這一步。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洛毅的破曉戒指當中,正安靜的懸停著一艘追風舟。

當初洛毅第一次以曹沫的身份出現至景天閣之時,便是為了這追風舟。

只不過想要開啟破曉戒指,需要神識進入其中。

可洛毅的神識,已經被洛天宸封禁。

想要解開封禁,首先便要解開自己體內各大經脈與竅穴的封禁。

讓自己能夠吸納靈氣,從而轉化為自己的元力。

再以自身元力,去衝破洛天宸留在自己身上的神識禁錮。

洛毅踉蹌起身,他現在耽擱不得,洛毅思慮片刻,緩緩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他既沒有向皇都的方向進發,也沒有朝著晉陽山而去。

而是朝著……

靖王洛蕭的封疆駐地而去。

洛毅一邊走,一邊不停的嘗試著運轉吞天造化經。

現在,只有吞天造化經的力量,能夠助他衝破體內禁錮。

只是……

需要一定的時間。

據洛毅推算,大概需要……七天的時間。

洛毅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風沙之中。

而就在洛毅方才的盤膝之地,洛天宸的身影突兀出現於此。

在他身側,還有著兩個人。

正是死士申,與死士辰!

洛天宸靜靜的注視著洛毅逐漸遠去的背影,開口道:“事情辦完了嗎?”

身後揹著牛角大弓的申單膝跪地,沉聲道:“皆已辦妥,訊息都放出去了。”

“退下吧。”

洛天宸語氣淡漠。

二人離去後,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緩緩浮現在洛天宸的身後。

“你來了。”洛天宸沒有回頭,眉頭微皺。

“宸兒,我……”

“我說過,叫我洛天宸!”

洛天宸向來古井無波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複雜的憤怒。

“唉!”

黑影長嘆一聲。

接著他語氣悲涼:“都準備好了麼,你選擇誰?”

洛天宸目光穿透天際:“洛毅!”

黑影散去,只留下了一句話——

“這是我們的宿命,亦是我們的責任。”

“我們……沒得選。”

洛天宸看著黑影消失的地方,呆愣愣地站著。

竟在原地站了整整一天一夜。

……

洛朝境內,東寧郡。

江心城。

“有錢都不賺?還有你這樣做生意的?”

一個身穿長衫的年輕人,一臉詫異的看著面前這個賣燒餅的炊夫。

這炊夫身材高大,體魄雄壯,只不過臉頰之上有著一道猙獰刀疤,看上去很是駭人。

刀疤漢子抬頭瞥了他一眼。

“滾。”

說罷,漢子轉身收攤離開。

回到家,屋內一個瘦弱的女人正在做工。

見自家男人居然這麼早就回來了,她也有些詫異。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弄點吃……”

女人的話還沒說完,刀疤漢子就擺了擺手。

“不用了,有點事,需要走幾天。”

女人楞在了原地。

漢子沉默了一會,他走到小屋,屋裡有個少年睡得正香,估摸著是在外面瘋玩了大半天,累著了。

漢子笑了笑,隨後走向一隻上了鎖的老箱子。

男子也沒用鑰匙,只是伸手握住那鎖,一用力便將其拽開。

箱子裡,是一套漆黑戰甲,兩柄戰刀交叉而放。

女人自然是聽見了男人開箱的動靜,她手一顫,手中的針線不小心刺到了自己的手上。

女人嘶了一聲,趕緊把刺繡放下。

她伸手捂住手指,沉默的站在原地。

半晌,那刀疤漢子從小屋走了出來。

女人沒敢回頭。

漢子沉默了一會,說道:“就走幾日。”

女人咬了咬嘴唇,還是沒說話。

漢子上前幾步,從身後抱住了女人。

“別擔心。”

女人忽然就紅了眼眶,她低下頭,竭力的抑制著自己的哭腔。

“明年水生就要上學塾了。”

漢子沉默了一會,說道:“知道了。”

然後兩個人就都不再言語。

過了半晌,刀疤漢子忽然說道:“好了,走了。”

女人身體一顫,終究是沒敢回頭看自家男人一眼,她害怕自己回頭一看,就是最後一眼。

直到院中響起了馬蹄聲,女人終於是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淚水。

她快步跑出屋子,再跑出小院,身體倚在院門上,看著那一騎漸漸遠去。

女人雙手捂住嘴,哭聲哽咽,淚如泉湧。

這一日,江心城都知道了一件事。

往日天天蹲在路邊賣燒餅的糙漢子,竟然是當朝武陵鐵騎之中的校尉。

刀疤漢子策馬出城,就連城門處的守城將士,在看見那一身標誌性的黑甲之後,都未敢阻攔。

城門大開,一騎出城去。

刀疤漢子腰間懸掛雙刀,出城之後,輕輕勒馬。

他緩緩扭頭看了一眼,眼神溫柔。

再回過頭時,眼中柔色不見,而是冰冷如鐵。

他伸出右手,重重地錘擊了一下胸口。

“武陵鐵騎七品驍騎校尉,齊衡。”

“前來接駕!”

這一日,不僅是東寧郡。

洛朝境內十九郡,皆有人身披黑甲,策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