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來自黑暗

懷著一些疑惑，羅素離開了灰蠱母艦，穿越火線靠近被靈族船隊層層守護的方舟世界。

降智光束是一種相對溫和，甚至稱得上仁慈的巨像武器，比安樂天使都要溫和仁慈。

顧名思義，當這種仁慈的武器被部署到一顆行星的上空，降智光束掃過整顆星體，該行星上的所有智慧生物都將被強制退化為“未開智”物種，比較接近原始人的感覺。

相比直接把行星炸成礦的“地爆天星”，和直接清洗一顆行星上所有種類生命形式的“中子滅殺”，降智光束的效果簡直堪稱菩薩心腸，一般主要用於將高威脅的敵人無害化。

但因其原理限制，把降智光束用來針對方舟世界其實不太合適。

方舟世界艦本身已有行星大小，內部大量使用空間摺疊技術以及傳承自靈族帝國的古老靈能科技，使得方舟的實際內部空間比看上去要大上許多，除了保護方舟本體的多層護盾系統外，還有諸多與世隔絕的禁地。

即使使用足以殲星的毀滅武器“巨像”來對方舟世界艦本體發動攻擊，也不敢說就絕對不會有漏網之魚。

而這，正是羅素要親自登上方舟世界艦的原因。

藉助傳送信標，羅素將自己瞬間傳送到了正在充能的巨像武器之上，之後沒有絲毫耽擱，他從巨像之上一躍而下——宇宙空間中沒有上下的概念，所以“一躍而下”只是對於方舟世界的姿態有意義。

在墜向方舟世界的過程中，密密麻麻的奈米機器人如蟻群般爬上了羅素的身體，迅速重構成一身活體鎧甲。

羅素的身體在奈米裝甲的保護下急速下墜，像一滴落在黃油上的滾燙岩漿，將方舟世界外滿載執行的多層護盾系統灼穿，穿透出一個細微道幾乎可以被忽略的小孔，但轉瞬間便被自我修復了。

在浩瀚無垠的太空中，一個人類的身體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要抓緊時間哦，元帥。”

灰風柔軟的聲音直接從奈米裝甲中響起：

“即使靈能隱形場的效能再優越，對於一個對於靈能波動極其敏感的天生靈能種族來說，把巨像開到人家頭頂也實在太冒險了。”

一座巨像直接在方舟世界的頭頂充能，多少有點抽象。

若不是與蟲群的戰爭成功轉移了它們的注意力，族人被屠殺的慘狀使得陷入戰爭狀態的靈族感官被鮮血於殺戮所填滿，內心被怒火和仇恨所吞噬……

若沒有這重重干擾，巨像怕是在躍遷到方舟世界頭頂的瞬間，便會被靈族的防禦系統發現並集火。

“知道了。”

羅素輕聲應著，雙足先後落在了層層疊疊如高塔的方舟世界艦的最高層。

站在方舟世界之巔環顧四周，他的靈能視覺能看到四周洶湧澎湃的亞空間亂流，那是無數陷於戰火的靈族激盪不休的瘋狂情緒。靈族與靈能和亞空間的關係，天生就比人類更近。

不過此時此刻這靈魂之海中激盪不休的湍流，很快便要消失了。

“我能感覺到，方舟世界的內部有某種極度危險的裝置正在啟動……即使是我，也無法預知到那件東西啟動後會造成的確切後果。”

“那件東西對現實宇宙的影響範圍和影響方式都無比詭異，無法預測。我只知道如果讓它成功啟動，包括你我在內，乃至整個失夢星雲，都將在這個宇宙中消失不見……”

這個方舟世界裡究竟藏著什麼鬼玩意……

羅素被覆蓋在奈米裝甲之下的面孔沒有任何表情，他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不過不管那件東西是什麼，它都沒有被啟動的機會了。”

因為“空洞”展開了。

以羅素的身體為起點，亞空間中洶湧澎湃的湍急亂流忽然……消失了。

並非平息，也不是流向別處，而是消失。

位於方舟世界艦頂端的護盾發生器首先失效，這件古靈族創造的靈能科技造物能夠從亞空間中抽取能量用以供給展開巨型護盾，但在完全被清空的“空洞”區域，它再也無法抽出一絲能量。

方舟世界中層層疊疊的都市區域、大片的森林與和其配套的完全生態系統在轉瞬間便都被吞入了空洞之中，這樣的後果是災難性的。

由靈骨構建，以靈魂迴路的精神能量驅動方舟世界，其本身便是一個巨大的實體生命。

而在羅素的意志所蔓延之處，不會存在任何他不允許存在的靈魂。

被納入空洞影響範圍的方舟區域中的一切裝置都迅速癱瘓，護盾消失、活體互動停止、靈骨結構崩潰、聯通整個方舟世界的精神能量網開始如冰川般大片大片地崩裂解體。

方舟正在死去。

亞空間中迴盪著“芙朵拉”的哀號，正在前線與蟲群廝殺的靈族戰士們忽然心有所感，無數道目光在同一時間望向同一個方向，戰爭面具之下，淚水盈滿了眼眶。

防線之外是蟲群猩紅的陰影，防線之內，它們的家園正在崩潰。

虛空之龍號上，無上先知薩拉查的精神與方舟一起崩潰了。

“錯了，錯了！全部都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我們不應該把方舟召喚出來，不應該來到這裡！不應該，不應該——我根本就不應該相信所謂淨土的存在！”

“結束了，希望已然湮滅，淨土遙不可及，我們……不，我是罪人，罪人只有我，只有我，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薩拉查手舞足蹈，時而哭泣，時而大笑，狀若癲狂。

所有的芙朵拉戰士都在同一時刻陷入了癲狂，而空洞仍在擴張，直到將整個方舟世界吞噬之前，它都不會停止。

換做以前的羅素絕無可能做到這樣大範圍的亞空間剝離，但現在，他可以做到了。

此時的“空洞”比之法雅獸人戰爭時期要強大得多，它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吮吸靈魂之海的無盡能量，不斷擴張自身，且成長得越來越快。

用抽象一些的方式來解釋這種擴張的話：

空洞是一個正在不斷膨脹的球體，它的體積膨脹得越大，球體的表面積——也就是與亞空間的接觸面積也就越大，吮吸靈魂之海的能量擴張自身的速度，便隨之變得越來越快。

簡而言之，空洞的擴張是一個加速度。

在戰爭之月上時羅素只能造成一個王座之廳範圍的靈能禁區，而現在這個範圍已經到了天體級別，足以將整個芙朵拉方舟世界徹底吞噬。

戰士神殿、水晶叢林、先知議會廳……失去能源和精神能量場的支撐後，方舟中的一個個禁地先後崩解，無數重要設施接連停止運轉。

在這世界崩隕之時，幾乎所有靈族人口都被徵調去了前線，留守方舟內部的只有吟骨者和靈魂先知等少數技術人員。然而任它們如何努力，也無法修復哪怕一片靈骨，無從挽回這不知從何而起的崩潰。

好訊息是，不用挽回了。

在芙朵拉方舟世界的世界護盾消散，所有防禦和隔離措施都陷入癱瘓後，羅素再次呼喚傳送信標，將自己傳送回了巨像之上。

與此同時，充能完畢的巨像武器：降智光束，開始發射。

洶湧的光芒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從方舟的頂部往下蔓延，即使羅素已經離開，被抽空的靈魂之海和崩塌的秩序卻沒有那麼容易恢復。在降智光束掃過芙朵拉方舟世界的同時，一直隱藏於戰線之外的灰蠱母艦啟動短距離躍遷，來到了巨像身旁。

武器的啟動就意味著隱身場的失效，灰風需要在武器發射目標暴露後，負責保護巨像和羅素的安全——好吧不用保護。

在靈族船隊不顧一切地奔向自己崩隕的家園的同時，受控於羅素的蟲群也傾盡了全部兵力，遮天蔽日的蟲群戰鬥編隊前赴後繼地淹沒了陷入瘋狂的芙朵拉戰士們，用分解液和觸手將它們拖入絕望的深淵。

使用巨像武器進行殲星是個漫長的過程，加之方舟世界的構造本就比一般的行星要複雜好幾個數量級，所需的時間更加恐怖。

不過好在此時的芙朵拉方舟世界艦上其實沒剩多少靈口，且都聚集在一起，降智光束很輕易地掠過了整個方舟世界，將它們鎖定、吞沒。灰風配合著蟲群一起將殘餘的靈族護衛船隊也一起盡數殲滅。

籠罩整個方舟的光束漸漸熄滅，巨像重新回到待機狀態，平靜的太空不再猩紅，飄蕩在四周的靈骨殘骸闡述著一件事實：

芙朵拉方舟靈族已經滅亡，戰爭結束了。

無以計數的蟲群活體戰艦在死去的方舟世界上登陸，潮水般的蟲群從每一個方向湧入這個已經崩潰的死亡世界，為羅素回收上面的可用資源和一些特殊物品，以及最重要的——那些被降智光束強制退化為未開智物種的靈族個體。

傳送光芒再次亮起，短暫的離開後，羅素又一次來到了方舟世界之上。

覆蓋在他身上的奈米裝甲依然沒有脫離的意思，灰風輔助著他的動作一邊在蟲群戰鬥單位的簇擁下往前走，一邊問道：“元帥，您已經找到靈族想要啟動的那件危險裝置了嗎？”

“當然，它就在裡面。”羅素十分肯定。

在他身前，無數猙獰的蟲子正在方舟世界的屍體上來回爬動，這些蟲群並非由科羅尼艾在操控，統御著它們的至高意識是羅素本人，因此現在的每一個蟲群個體都是羅素意識的延伸。

在蟲群深入方舟世界內部後，他便找到了那件連芙朵拉方舟靈族也覺得極度不可控的危險裝置。

前赴後繼的蟲子們用自己的尖牙利爪在廢墟間為羅素開闢出了一條道路，他徑自往裡走去。要去的地方位於方舟世界的腹地深處，即使途中多次動用傳送法術縮短路程，羅素也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

最終，羅素來到了一處由崩塌的靈骨框架構成的三角窟窿前。

“這裡曾經存在著非常強大的精神能量，方舟世界的世界之魂對這裡設下了多層封印，還有專門的戰巫負責看守。”羅素說著，彎腰從面前的三角窟窿裡鑽了進去：“是不是覺得很眼熟？”

“這樣的嚴密程度，都快趕上我對肅正核心的封鎖了。”灰風心有餘悸。

“那當然，靈族曾經想依靠這裡面的某件裝置解決蟲群，以及將微縮銀河和這個宇宙重新隔離，無論怎麼看，那玩意都絕不會是簡單貨色。”羅素的語氣輕鬆，在一隻蟲巢暴君的帶領下，他不緊不慢地穿過被蟲群挖掘出的隧道，進入了那間曾被靈族層層封鎖的禁地。

“讓我們看看靈族指望能用來翻盤的那件東西究竟是什麼吧，是古靈族帝國的某件禁忌造物嗎？還是古聖的遺產？又或者說——臥槽。”

在真正見到那件“裝置”的第一眼，羅素便被震驚得說出了家鄉話。

因為那不是什麼古靈族製造的禁忌神器，也和靈能、精神之類的玩意扯不上關係，甚至就連最基本的畫風，都與這個由靈骨搭建的方舟世界格格不入。

在禁地的中央，橫七豎八或躺或趴著數名因降智光束而陷入昏迷的靈族靈魂先知、數十名吟骨者、學者等技術人員，它們都圍繞著三根斷裂的透明晶簇。

被晶簇禁錮在內的，是一臺高約3.14米，整體呈環型的精密儀器，看起來很像粒子加速器模型，或者說微型對撞機？而環形儀器的下方，則連結著一個邊長同樣在3米多一點的，完全透明的立方體裝置。

這根本就不是靈族的科技造物，也和古聖沒什麼關係。

因為這東西屬於人類。

蟲巢暴君將一名昏迷的靈族學者拎到了羅素面前，羅素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開始讀取這名學者的深層記憶——被降智光束強制退化的智慧生物的大腦結構並未被破壞，因此才有重新被提升的可能。

透過靈族學者的記憶，羅素知道了這件人類裝置的名字與來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