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陳水宏你感冒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那倒是儲存了很多感冒藥,你沒必要特意來醫院買藥。”

是的,聲音突兀,突如其來,陳水宏話音剛落,一段語氣中明顯夾雜些許冰冷韻味的女性聲音便冷不丁迴盪現場傳至耳膜,結果可以預料,突聽聲音,陳水宏被嚇了一跳,忙尋聲側頭看向身側,看向病房,看向那傳來聲音隔壁房間,可,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尤其當看清房中之人樣貌後,剎那間,早先還神色如常全無異狀的胖子竟如同看到某種極其可怕的恐怖事物般雙目暴睜,通體狂抖,抖了數秒,旋即如一隻被狠狠踩住尾巴的貓那樣猛然爆發出一串驚恐尖叫:

“哇啊啊啊!”

由於胖子反應太過激烈,霍爾頓醫生當場被嚇了一大跳,而陳水宏則一邊大叫一邊後退,在某股難以抑制的恐懼壓迫下不受控制連連倒退,直到整個人背貼牆壁仍未從恐懼中恢復過來,其實也不怪陳水宏反應激烈宛如見螝,首先要清楚他為何要逃離莊園?為何?答案恰恰是為了躲避眼前女人,目的誠然如此,結果倒好,費盡心機逃離莊園,不料竟在醫院遭遇對方,當場碰到了這名他畏懼已久的可怕女人?

艾拉!

沒想到艾拉會恰好不好身在醫院!

(娘啊,老天爺啊,為什麼要如此玩我?不,不要,不要啊!!!)

“喂喂喂,先生你怎麼了?為何大喊大叫?你,你……”

“不好意思了醫生,這人是我們奧爾莊園裡的一名園丁,腦子有些不好使,平時就是這樣,偶爾會犯病,放心吧醫生,我這就帶他離開,至於藥物的事,明天我再來拿好了。”

先不談陳水宏如何絕望如何顫抖,見醫生驚訝好奇詢問,艾拉走出房間,先是面帶歉意朝霍爾頓醫生解釋了前因後果,接著便調轉目光看向胖子,用滿是陰冷的目光一邊看向陳水宏一邊抓住對方胳膊,不知為何,被女人這麼一抓,剛剛還在哇哇大叫形似崩潰的陳水宏竟瞬間啞火不在呼喊,就這樣莫名其妙安靜下來,不僅如此,除安靜不語放棄掙扎外,胖子的滿臉驚懼亦頃刻間轉化為滿臉無神目光呆滯。

接下來,這名看似體格龐大且遠比金髮女人強壯太多的胖子就這樣被女人拉離現場,如貓咪般老實溫順,以毫無抗拒的形式被金髮女人拉著胳膊走出醫院,最後只剩下二丈摸不著頭腦的霍爾頓醫生滯留原地茫然錯愕,很快,透過病房窗戶,醫生看到一幕畫面,看到女人在將那呆滯胖子推進汽車後隨之鑽入,接下來,汽車啟動駛離醫院,徑直駛向奧爾莊園。

………

(不行,我已經沒有時間繼續耽擱下去了,必須搶在艾拉回來前離開莊園,無論如何都要尋找到何飛!至於生存值……那就扣吧!)

人性整體是黑暗的,是自私的,遭遇危險時多數時候人們會下意識優先顧忌自己,當先考慮自身安危,這不算過錯,僅僅只是一種本能,但是,如事態所影響的以從個人擴充套件至整個團隊,且明知事件不予解決必定會連累自己一起覆滅時,每當這個時候,人性往往會發生轉變,會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邏輯道理下改變主意捨命冒險,哪怕代價是分數變負下場淒涼。

人終究要懂得感恩,懂得知恩圖報,何飛對自己很好,彭虎對自己很好,程櫻對自己很好,每個人都照顧自己,每個人也儘可能為團隊生存竭盡全力,而這次,輪到自己了,輪到她錢學玲為團隊傾其所能了!

至於違規懲罰大額扣分?

那就扣吧,隨便扣,扣成負分也沒啥大不了,畢竟死一個總比團滅要強。

在進行過一番激烈思想鬥爭後,徹底下定決心的錢學玲最終不在猶豫,想到就做,下一刻,漂亮女人離開房間,臨走時不忘將房門鎖死,這是沒辦法的事,她倒是想走前將空靈那找個更加安全地點藏起來,可現實情況卻容不得她繼續耽擱,無奈之下她也只能將少女暫留至此。

離開別墅進入莊園大院,緊張壓迫下,錢學玲根本沒心思打量周遭,剛一走出別墅便徑直朝莊園大門跑去,當然,她的這一動作自是被李天恆看在眼裡,就好像錢學玲知道李天恆在莊園擔任園丁那樣,李天恆也同樣知道錢學玲女僕身份,只不過因工作性質不同所以才導致雙方無法接觸,是導致二人明明同在莊園卻至今為止難以交流的主要原因,然而這次不同,這次發生了例外,此刻,目睹著一身女僕裝扮的錢學玲竟毫無顧忌奔出別墅趕往大門,見狀,原本一直在心裡問候陳水宏祖宗十八代的毛刺青年頓時大吃一驚!

他察覺到了什麼,察覺到對方那明顯至極的脫離莊園意圖,怎麼回事?那名他平時接觸較少的美女資深者為何要神色匆匆離開莊園?難道她不知道私自行動會被扣分嗎?不,不可能,連新人都瞭解的事資深者不可能不清楚,既然事實並非如此,那對方又為何不管不顧神色匆匆,莫非有事發生?還是說由於事態太過重要,重要到已由不得對方估計懲罰?以至於寧肯被扣生存值也要脫離莊園從而去外界做某件事?

沒有錯,別看算上這次李天恆滿打滿算才經歷過兩場靈異任務,但事實上毛刺青年屬於聰明人,除經驗偏少外,本身理解能力並不低,關於這點同他接觸最多的陳逍遙就曾點頭誇讚過,果不其然,當發現本不該離開別墅的錢學玲不僅脫離別墅甚至還一反常態試圖離開莊園,短短數秒間,李天恆便已大體猜出對方意圖,猜出對方十有**有緊急要事,其緊急程度甚至足以令女人無視規則不管不顧,可以想象,如此狀態下,錢學玲勢必抱著必死決心,抱著寧肯負分也要離開莊園執行要事的瘋狂念頭!

以上是李天恆目睹錢學玲倉惶奔跑時腦海本能猜測,可事實上李天恆只猜對了一半,錢學玲之所以神色匆忙趕往大門雖有一部分事態緊急在裡面,但更為重要的是她在打時間差,正在同時間賽跑,試圖搶在艾拉回來前離開莊園,很明顯,如果艾拉身在莊園,錢學玲絕無可能離開,不過也正因艾拉目前暫未返回之故,所以這也是錢學玲離開莊園最佳時機,同理,既然艾拉不在,李天恆亦不存顧慮限制銳減,忙拔腿向前靠近對方,搶在錢學玲即將奔出大門前攔住對方好奇詢問道:“等等,錢小姐,你這是要去哪?”

“我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

好在同在一座莊園工作的園丁女僕互相認識屬於合理範疇,雙方交談倒無問題,見李天恆好奇滿滿攔路詢問,錢學玲雖很想告知對方實情,但由於事態緊急,再加之必須搶在艾拉返回前逃離莊園,無奈之下她也只能在隨口撂下句籠統回答後繞過對方繼續奔跑,可……

嗡嗡嗡。

不知是上天故意整人還是命該如此諸事不順,說話間,就在錢學玲即將跑出莊園最後一刻,轟鳴出現,正前方,伴隨一串機車轟鳴,門外大路駛來車輛,一輛黑色汽車就這樣由遠及近靠近莊園,結合車速本就不慢,短短數秒,汽車便已大幅縮短距離即將駛進莊園。

見此情景,先不談李天恆如何神情大變身體顫抖,錢學玲傻眼了,她,呆若木雞,凝固不語,當場如掉入冰窟般通體驟寒,從頭到腳徹骨冰涼。

那是艾拉的車,艾拉回來了,竟說巧不巧選在這種時候回返莊園!

(糟……糟糕了!我……我出不去了,我已經沒機會出去了,可是,可是訊息我又不能不告知何飛……可惡!該死的,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啊!?)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人終究要面對現實,是的,自從看到黑色汽車的那一刻,錢學玲便認清了現狀,看清了現實,明白了自己經失去離開莊園最後機會,眼見汽車越來越近,懷揣著極度不甘,女人絕望了,絕望到難以附加,她恨啊,恨上天為何如此戲弄自己,為何非要斷絕團隊唯一生機,她,不敢心,不甘心啊,可惜沒用,縱使你如何憤怒如何不甘,在艾拉麵前你終究要退縮,終究要放棄計劃退回別墅,以最快速度回返別墅,否則你會死,必將被發現你有逃跑意圖的艾拉殺死!

不過,凡事無絕對!

類似於毒蛇出沒之地附近總會存在解毒草那樣,上天是公平的,為你關閉一扇門前往往會留下一條縫隙,一條不認真觀察很難發現的縫隙,而這條縫隙則也恰恰是黑暗你觸碰陽光的最後希望。

(訊息必須傳達,無論如何都要傳達給何飛!)

忽然間,就在這短短片刻間,強學玲想到了什麼,在汽車即將駛進莊園的最後一刻猛然回頭看向身旁,目光死死鎖定著身側李天恆!接著,不待毛刺青年回過神來,女人便已用猙獰表情邊死盯青年邊說出一句話,一句令青年乃至任何人聽到皆難以理解的話:

“解決女螝的關鍵不是人偶,是木偶,找到何飛!把這件事告訴他!!!”

仍不等李天恆做出反應,甩下這句話後,錢學玲轉身就跑,當即慌慌張張跑回別墅。

很顯然,剛剛錢學玲做了件事,趁汽車暫未駛進莊園前瞅準機會做了件違規舉動,以被扣除1點生存值為代價將從空靈那所獲訊息告訴李天恆,是的,做出這種選擇純屬無奈之舉,之所以會這樣理由也很簡單,因為她是女僕,而女僕是很難離開莊園的,不,別說莊園了,她甚至連走出別墅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但李天恆不同!李天恆是園丁,園丁不參與別墅工作,一般情況下工作場地亦在莊園大院,也正因如此,相對於和艾拉同處別墅且很難溜掉的自己來說,李天恆自由不少,完全能輕易尋機離開莊園,唯一擔心的是……

就是不知道那毛刺青年會不會遵照要求動身行事。

(李天恆,團隊能否度過這場任務就要看你的個人決斷了,你,不要讓我失望啊!)

………

望著錢學玲那漸行漸遠最後消失於別墅門前的背景,此時此刻,李天恆有一種感覺,他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從平地慢行變成了懸崖走鋼絲,從早先的安全無事轉變為大火燒身。

那種如履薄冰的事態急促感,那種隨時會死的危機籠罩感就這樣一股腦壓在自己肩頭,壓得他喘不過氣起來,從而導致他徹底陷入了一陣不知所措的呆滯當中!可以想象,當一個膽小怕死的人忽然從隊友口中得知一個事關整個團隊生死的訊息,且訊息還必須依靠自己傳達,那麼,這種時候,此人將有何反應?

標準答案是發呆,在過度刺激下當先茫然無措凝固失神,形容如此,現實亦是如此,此刻,李天恆正完全陷入了腦袋發矇雙目無神狀態,像一根電線杆那樣豎立門前久無聲息,毫無疑問,錢學玲所留資訊他個人雖搞不懂是何意思,但從女人最後所提及要將訊息告知何飛這一要求中仍可輕易得出對方真實意圖,意圖是訊息非常重要,甚至極有可能是解決女螝的關鍵,而唯有何飛才具備破解謎團解析資訊的能力。

是的,已經沒有繼續解釋的必要了,明白了,一切都明白,難怪錢學玲當初曾焦急萬分急於離開,原來是為了這個,為了將訊息轉達給隊長,而剛剛對方所留話語亦明顯是希望他能代替自己去尋找何飛,可……

可問題是,他李天恆一旦真這麼做了,這樣一來他就必然會被扣除大量生存值!甚至有很大可能被一口氣扣成負數,畢竟李天恆之前也曾琢磨過行為違規極有可能比言語違規扣除的要多,人和人不一樣,新人和資深者更不一樣,同那群儲存了一定生存值的資深者不同,他李天恆才在詛咒空間待多久?他所經歷的靈異任務才幾場?更何況進入任務前規則資訊也已明確標註過懲罰機制,對於違規者將優先以扣除生存值方式作為懲罰,誠然不是抹殺,但規則最後仍有警告,那就是,當一名執行者生存值被扣成負數之時,任務結束即遭抹殺。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只要你生存值變成了負數,那麼你就等同一個死人了,和任務期間被螝擊殺沒區別,反正都是死,無非是早死晚死而已!

世事無常,世事難料,李天恆做夢都沒想到短短片刻間自己就這樣冷不丁成為了關鍵人物,成為整個團隊能否度過任務解決事件的最大關鍵。

(我,我他嗎……)

滴滴!滴滴滴!

就在毛刺青年深陷糾結猶豫時,他的思緒被打斷,被一串汽車鳴笛聲所打斷,恍然回神定睛看去,只見汽車已到達近前停滯門外,見狀,李天恆不敢怠慢,忙跑至門前開門放行。

隨著鐵門輕響分至兩側,汽車駛進莊園,然,就在汽車途徑身側,就在李天恆琢磨著要不要把陳水宏稱病離開一事告知車內艾拉之際,下一刻,青年瞬間閉嘴,當即啞然,就這樣沒來由雙目圓睜大張嘴巴,儼然一副過度驚訝模樣。

原因在於……

他發現自己已沒必要替陳水宏請假了,沒必要替中年胖子圓謊解釋了。

透過車窗,只見不久前那逃離莊園消失已久的中年胖子此刻竟赫然置身車中!同艾拉一起靠坐於汽車之中,是的,本該逃出生天趕往醫院的陳水宏目前正滿臉呆滯置身於汽車後排,他似乎正在出神又貌似正在發呆,誰也不清楚胖子為何狀態有異,但終究不可否認陳水宏逃跑失敗,被艾拉以不知何種方式找到帶回。

至於艾拉,女人面無表情,正端坐前排淡定開車,隨著大門開啟,女人未做停留,她沒有搭理車外正目瞪口注視現場的呆李天恆,而是腳踩油門繼續行駛,載著陳水宏車徑直駛向莊園別墅,不過,當汽車途徑李天恆身邊之際,艾拉略微側頭投來目光,用一雙除了冰冷再無其他的眼睛瞥了眼毛刺青年。

汽車最終遠離大門,距離至此越拉越遠,看似現場平靜,可李天恆反倒在此刻情不自禁打起冷顫,與此同時腦海裡亦早已泛起驚濤瀚浪!

(陳水宏被抓回來了?就這麼輕而易舉被艾拉帶回莊園了?)

(怎麼回事?就陳胖子那一臉精明模樣咋看都不像是笨蛋啊?他會考慮不到突發意外?他會在脫離莊園後光明正大在小鎮亂逛然後被艾拉輕易發現嗎?不可能啊,不管怎麼想這都不符合對方的精明狡猾,就算陳胖子黴運當頭半路遇到艾拉,可他沒有腿嗎?難道這貨就不知道逃跑躲藏?為何這麼快就被抓住了?還有艾拉又是咋如何找到的陳水宏以及胖子的剛剛呆滯狀態又是怎麼回事?另外就是……)

(回返莊園後艾拉為何不將陳水宏放下來反而要將其帶往別墅!?)

問號,滿腦子問號,諸多難以琢磨的不解謎團就這樣在目送汽車駛向別墅時驟然迸發充斥大腦,種種疑惑由然頓生,配合目光轉移望向盡頭,看向別墅,不錯,正如李天恆所親眼看到的那樣,汽車停靠別墅門前,接下來,車門開啟,在艾拉的帶領下,陳水宏維持呆滯機械移動,隨女人一起進入大門,共同消失於別墅內部。

目睹此景,一股寒意由腳底一路攀升,最終途徑身軀升至頭皮,看的他頭皮發炸,驚的他尿意上湧!

這一刻,繼大量疑問過後,無數種可怕的猜測亦閃電襲來貫串腦海,猜測很多,但唯有有兩點李天恆現已基本確定。

首先他認為艾拉具有某種能力,某種能輕易制服人類甚至影響人類思維的能力,若非如此,陳水宏又如何一路呆滯乖巧如斯?就這麼任憑擺佈不予反抗?以至於乖乖尾隨進入別墅?

至於第二點,想都不用想,陳水宏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結合以上兩點,在聯想到艾拉走時所投眼神,不知不覺間,一個名為‘兔死狐悲’的常用詞語不自覺湧上心頭,導致剛剛還琢磨要不要逃離莊園尋找何飛的李天恆進一步衍生想法,從艾拉瞥向自己的冰冷眼神中預感到自己情況不妙,認為對方打算殺雞儆猴,以陳水宏例警告自己不要輕舉妄動,不要抱有幻想,你逃不掉,你跑不了,只要你敢逃,那麼處理完雞接下來就該輪到你這隻猴了。

(我,完了,我會死,艾拉不會放過我,繼續滯留莊園等待我的早晚是個死,艾拉早晚會殺死我!可是,如果無緣無故逃離莊園,我會被扣分,我已經沒有生存值了,一旦被扣,我會變成負分,到那時就算艾拉放過我,就算女螝放過我,等待我的依舊是死啊……)

不知不覺間,李天恆發現自己竟來到了一條分叉路口,一條不管作何選擇自己皆註定悲慘的絕望路口。

是抱著僥倖心理停留莊園苟且偷生?還是接受錢學玲委託脫離莊園傳遞訊息?

兩種選擇,兩種結局。

第一種結局是他個人雖能多活一段時間,但無法獲得關鍵線索的團隊卻極有可能全員覆滅。

第二種結局是他個人違規扣分必死無疑,然獲得重要線索的團隊則有很大希望完成任務存活迴歸。

於是,就這樣,在經歷了一系列突發變故後,李天恆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遭遇了抉擇,面臨著他人生至今最為艱難一次選擇!

滴答,滴答。

猶豫期間,大量汗珠浮現額頭,劃過蒼白臉暇,最終於滴落於腳下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