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

指的是神經受到刺激引起的興奮性反應,也是感情特別強烈,理性控制薄弱的心理現象,大多表現為魯莽。

首先是思維意識的衝動,由於思維的衝動,導致對自身的行動失去理性意志的監督,以魯莽行動表現出來。

衝動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事。

無論在何等情況下,無論有何等綿長的福緣,衝動都會導致嚴重後果。

沈煉此時就在接受衝動的懲罰。

沈煉頓悟之下是何等可怕?

莫說外袍,連鞋襪都沒有。

兩人如果想要離開,只能把窗簾卷在身上,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回房。

不巧的是,閉關室在東邊,兩人住的客房在西邊,需要經過整座侯府。

大半夜,卷著窗簾的怪人,從西平侯府東跨院,翻牆越脊到西跨院,這麼有挑戰性的專案,沈煉決定認慫。

不得不慫啊!

風四娘嬌軀痠軟,四肢無力,輕功飛掠之類的本事,發揮不出兩成。

沈煉雖然神完氣足,但輕功從來不是沈煉的強項,尤其不擅長潛藏。

光明正大,落地有聲!

除非侯府護衛是瞎子聾子,否則兩人飛掠到半途,必然要享受火槍手弩的三段連環射擊,那滋味可不好受。

如果不去拿衣服,卻又不能一直留在東跨院閉關室。

吃喝拉撒怎麼辦?

衝動從來不是什麼好事。

沈煉現在就覺得

——完全沒有後悔情緒!

——王八蛋才會覺得後悔呢!

——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後悔?

哪怕再給沈煉一百萬次選擇,沈煉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這種事情不可能忍得住的,無論男女,都忍不住!

沈煉不是正人君子。

在這方面從來都不是正人君子。

不做君子的後果,就是必須解決衝動後的麻煩,這個麻煩該怎麼辦?

原本沈煉確實應該發愁,但好在身邊有貼心的小侍女,左詩知道沈煉閉關練功沒吃飯,特意送來酒肉夜宵。

聽到左詩的腳步聲,沈煉真的很想把她拽進來,好好的愛憐幾番。

這次需要剋制了!

回到房間再去愛憐左詩也不遲。

“詩詩,拿兩套衣服來。”

“哦~~~明白了,老爺!”

“你改口可是真快啊!”

沈煉以前沒有成家,身份是沈家二公子,左詩稱沈煉為公子、少爺。

如今和風四娘修成正果,已然算是成家立業,自然就是本支脈的家主。

——實際上沒什麼差別。

人還是那個人!

家產還是那點兒家產!

不過沈煉成親的時候,朱元璋會按照往日的功勞,賜予一定的獎賞。

沈煉這些年惹事頗多,但立下的功勞著實不少,算來算去,怎麼著也該有個聽起來很威風但沒實權的官職。

至於官職能有多大,就看回到中原之後,對青衣樓的圍剿,以及此次西域之行,能不能挖到西域的大寶藏。

據說西域那邊的寶藏非常多。

尤其是絲綢之路經過的國度,每家都有金山銀海,沙漠氣候多變,西域戰亂頻發,很多國度都被黃沙掩埋。

只要挖掘到一部分,然後把財寶獻給國庫,就能買通天下最大的官。

沈煉自忖,自己無論怎麼看,都是少年英傑,就算不接師父的班,未來也是皇室供奉,虛名肯定給的很足。

虛名聽起來雖然很虛,但沈家需要實際利益麼?缺錢了找叔叔要啊!

沈在寬高中狀元,光耀門楣,沈萬三運來三大船金銀珠寶、靈丹妙藥,還有在海外蒐集到的諸多古籍孤本。

西夏那邊正好在打仗,若是能跟著蹭點軍功,或許能夠得到個爵位。

大明爵位分為宗室爵位,以及功臣外戚爵位,宗室爵位完全看投胎,功臣則是需要軍功,非軍功不得封爵。

為了招攬高手武者,朱元璋還設立一大堆很威風的虛職,雖無實權,但卻可以世襲,吸引無數高手來投奔。

武林高手或許不需要官爵,但他們的兒子孫子,難道不需要官爵麼?

孑然一身可以無所掛礙,可以肆無忌憚闖蕩江湖,結婚生子之後,還能繼續逍遙麼?不為兒孫做些考慮麼?

沈煉沒指望出將入相,也沒指望後代能夠位列三公,有個虛職,能夠保證三四代的富貴,便已經完全足夠。

沈煉的追求是練武。

武道巔峰,破碎虛空!

風四娘小聲道:“想什麼呢?”

“想我兒子。”

沈煉腦子處於特殊狀態,嘴轉的比腦子更快,下意識就禿嚕了出來。

往常時日,風四娘或許會害羞,如今卻一把推倒沈煉:“我覺得你的想法很不錯,別耽誤我兒子投胎!”

左詩:(づど)

沈煉:┗(∧`)┛

風四娘:o(一︿一+)o

讓你嚐嚐九天玄女真經的厲害!

九天玄女真經真的好厲害!

……

盧劍星正在翻看口供。

這些時日,他抓住的臥底,除了兩隻儆猴的雞,其餘的全部都開口。

開口,不代表招供是真實的。

有可能是裝作貪生怕死,故意招認錯誤的情報,有可能對於隱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就屬於誤導棋子。

分析情報,要把所有口供,全部都疊加起來,重合度越高的部分,可信度便越高,互相矛盾的部分,需要分別關押再次拷問,然後繼續比對口供。

拷問並不是輕鬆的事情。

雖然這是錦衣衛基本功課,盧劍星玩的爐火純青,但不代表很輕鬆。

盧劍星不是很喜歡嚴刑逼供,他更喜歡帶著錦衣衛去抓人,抓人是他最擅長的事情,拷問只是在完成功課。

“看來幕後之人真的放手了。

巡邏七隊隊長,權力幫臥底,因美色沉淪,此人對於美色毫無抵抗力。

侯府酒窖總管,青龍會臥底,因金錢沉淪,此人嗜賭成性,逢賭必輸。

小侯爺的劍術老師,疑似幕後之人安插的臥底,苗疆土著,對於苗疆有很深的感情,對於侯爺非常的痛恨。

大小姐的隨從丫鬟,天命教安插於此的臥底,此人是一步閒棋,但安插時間超過七年,被青龍會臥底出賣。

侯府庫房的二總管,疑似滿清粘杆處安插的臥底,滇南某古國遺族,執行過三次任務,被權力幫臥底出賣。

粘杆處的手,伸的真長。

根據錦衣衛內部情報,滿清似乎招攬到了海南劍派佛宗高手,莫非就是透過二總管,開闢去往海南的海路?

這下真是有點虧了,如果留著這位二總管,必然能夠釣到幾條大魚。

小魚小蝦,沒價值啊!”

盧劍星吐槽了兩句,隨後拿著總結好的口供,細細謄抄,呈給沐英。

……

左詩正在對著銅鏡卸妝。

銅鏡忽然光華一閃,爆發出一道紫色的幻象,緊跟著房間內出現籠罩在藍紫色光芒下,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伱甘心做丫鬟麼?”

“做丫鬟有什麼不好麼?不做丫鬟難道做夫人?不切實際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多想,在金陵生活這麼久,我得到的最大的教訓,就是懂得知足。

知足者常樂,好高騖遠者殞命。

如果你真的對我好,那就應該能夠感覺到,我現在過得非常快樂。”

左詩對神秘人毫無畏懼之色。

似乎早就知道神秘人會來。

似乎早就想到神秘人會說什麼。

不等神秘人開口勸說,便把他的話堵了回去,手上仍在輕盈的卸妝。

“難道你真的心甘情願?”

“你真是很奇怪的人,從來不顯露真面目,從來不說真實目的,只是靜悄悄的來,說些不著邊際的廢話。”

“你知道我是誰麼?”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難道我是什麼亡國公主?難道我爹不是我的親生父親?難道你才是我親爹?”

左詩的語氣很是輕巧,還帶著淡淡的譏嘲:“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剛才那些假設,全部都是錯誤的!”

“你不怕我殺了你麼?”

“從你的語氣來分析,你現在並不想殺人,只是對我的話有些慍怒。

因為在你得到的情報裡,在你十多年的認知中,我是你的女兒,這個認知深入骨髓,你不想聽到我否認。

實話實說,如果你露出真容,我很願意安慰一個失去女兒的父親,甚至可以叫你一聲師父,或者是義父。

但同情歸同情,事實歸事實,我不是你的女兒,我是左伯顏的女兒。

我爹從來沒有去過苗疆,我也不知道苗疆當初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道有能力帶走你女兒的人,應該……”

“應該怎樣?”

“應該是苗疆某位大祭司,或者是某些教派的護法長老,根據我打探出來的情報,他現在隱居在金陵。”

左詩淡淡的笑道:“你不會覺得我只是丫鬟吧?二爺教了我五年,需要的是貼身助手,不是侍寢丫鬟。”

“你以為沈煉真的姓沈?”

“我再次明確告訴你,他確實是沈家二公子,你得到的那些情報,尤其是對我們的觀察,全部都被別有用心之人所誤導,這叫半真半假資訊差。”

“這倒是有趣。”

“舉個例子,苗疆某個古國,在滅亡的時候,忠心耿耿的老臣,帶著王子逃了出來,一路逃到了中原大地。

為了保證王子的安全,老臣把王子交給善良的富戶教養,富戶把王子當成親生兒子,一直都隱瞞他的出身。

雖然視如己出,但抱養的兒子終歸不如親兒子,所以在分家的時候,親兒子分的家產,遠遠比養兒子的多。

如果你得到上述這些情報,很容易想到風頭正盛的沈家,因為我們家兩位老爺的容貌,著實有些不太相似。

實際上,這些全都是廢話。

富戶就一定姓沈麼?

誰說他們家有親生兒子?

老臣為何就此失去了蹤跡?

我知道你很聰明,你的智慧遠遠比我強,肯定拿到很多切實證據,但那些證據,難道就不能是賊人的誤導?

這是我家二爺給你的信,上面寫著這些年來,二爺探查到的情報。”

左詩從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紫光下的神秘人:“二爺很早之前就知道這些事情,是我親口告訴他的。”

“你對他真是忠心耿耿。”

“雖然我是個小丫鬟,但我也懂得忠義的道理,二爺在我最危難的時候拔刀相助,給我飯吃,教我本事。

如果我背棄他,與禽獸何異?

就算是路邊的野狗,你去拿著骨頭餵它,它也會對你搖搖尾巴,難不成在你的心中,我還不如野狗麼?”

“你終歸還是有所隱瞞,我不相信你會把這個樣子,展露給沈煉!”

左詩眼中閃過一抹紅光,瞳孔瞬間變得血紅:“你猜測的很正確。”

“怪不得你從不練武。”

“因為我不需要練武。”

左詩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凝聚一團血紅色的氣勁,左手則持握龍骨蛟筋製作成的硬弓,氣勁自行變成箭矢。

在氣勁的侵染下,乳白色的硬弓變為血紅色,好似從血池中撈出來的。

“沈煉既然送你這張硬弓,說明他知道你的情況,真是個聰明人。”

“二爺不知道,這張硬弓不是他送給我的,而是我無意間得到的。”

“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如果日後沒有利益衝突,或許可以合作。”

“合作至少需要留下名號。”

“我每次來見你,都是從鏡子中顯露出幻象,你就叫我藏鏡人吧!”

“藏鏡人?”

左詩收起血色氣勁和硬弓,重新變為溫柔如水聰慧乖巧的小侍女:“你可以走了,現在是休息時間。”

藍紫色的光芒一閃而過,藏鏡人的身影消失在虛空,好似從未來過。

左詩看了看銅鏡,感覺藏鏡人的氣機徹底消散,不免鬆了幾口氣。

今晚這場對話,她在心中演練不知多少次,如今登臺演出,圓滿完成,看似氣定神閒,實則滿身都是汗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