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打了一小會兒瞌睡,就虧了一個學分。謝拾痛心疾首,下定決心不可再犯。

休息一個時辰之後,便是午學——一個時辰的午學就是兩個學分,決不能丟!

謝拾愈發認真,積極性不斷+1。

徐夫子看在眼裡,滿意在心裡。

萬幸的是,這棵好苗子不曾被傻兒子帶歪。不然,他當真無顏面對其家人。

半是欣賞半是愧疚,徐夫子見謝拾學習態度認真,在他身上愈發用心。倘若說其他人是普通弟子的待遇,謝拾享受的就是關門弟子的待遇,這既是厚望,也是重壓。

一般的孩子,或許就被壓垮了。謝拾卻是自小經歷就不一般,見多識廣、自詡神仙轉世的他,論意志力甚至強過不少成年人。

是以,他非但沒有被壓垮,表現反而越來越好。徐夫子看他的眼神也愈發溫和。

用兩刻鐘溫習過上午的功課,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描紅、練大字。徐夫子稍微指導了一會兒,其他學生就開始認真練大字。

而年齡最小的謝拾不一樣,他筋骨弱,上手寫幾個字就罷了,長時間練字反而不好。徐夫子索性同他說起書法的“前世今生”,聊起草書,楷書,行書,說道著名的書法家,又手把手教他寫了幾個字。

“大凡學書,指欲實,掌欲虛,管欲直,心欲圓。”徐夫子從握筆姿勢開始慢慢教起,飽點濃墨的筆尖落在草紙之上,因著紙張質量太差,而暈染出凌亂的毛邊。

謝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作為初學者,這樣的紙已經夠用。買更貴的紙反而浪費。

徐夫子既然是教學,自然不會用草紙,他從自己的書房拿來一疊竹紙。此為大名鼎鼎的玉扣紙,相較於粗糙的草紙,由嫩竹製造的玉扣紙瑩潤如玉,色澤潔白,不易蛀蝕,墨跡不褪,可謂書法用紙的佳品。

鋪紙,研墨。

徐夫子手腕微懸,筆隨意動,一箇中正渾厚的“永”字躍然紙上:“……雙鉤懸腕,讓左側右,虛掌實指,意前筆後。”

“落筆寫字,首在結構。下筆之先,當於心中有所佈置,如此落筆自然從容。”

師徒二人,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一個積極發問,一個只恨不能將平生所學傾囊相授。短短一個時辰,竟是過得飛快。

下學之時,謝拾還意猶未盡。

“上學唸書也不是那麼無聊的嘛。”

相較於背書唸書的枯燥無趣,謝拾感覺練字描紅就有意思多了——不過,鑑於他其實沒寫幾個字,更多的時候是在聽徐夫子講解從古至今的書法脈絡,書法名家的逸文趣事,以及書法的種種要訣……謝拾對練字的高評價中,有趣的故事佔了幾分因素就很難說。

回家路上,系統適時提示:

[恭喜宿主,用心學習一下午,再斬兩個學分!]

兩個學分收入囊中,一個也沒有虧。謝拾心情大好,走路都變得雄赳赳,氣昂昂。

“日常任務,就這?就這??”小糰子囂張地叉腰,想起上午錯失的一個學分,他總感覺被系統黑了,頓時挑釁起來,“就這麼幾個學分的日常任務,我刷爆!”

胖狸貓決定滿足他的願望。

[日常任務並沒有時間地點限制。也就是說,宿主回家後依舊可以學習賺學分。]

它翹起尾巴:

[請宿主盡情刷分!]

“???”

謝拾頓時卡住。

……好不容易下學了,哪個小朋友會想要繼續學習啊?他要上樹,他要下河,他要捉雞,他要遛狗!總之學習是不可能學習的!

奈何前腳才放下了大話,後悔也太沒面子了吧?小糰子氣得鼓起了腮幫子。

……可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壞的貓?他還是個幼崽啊!幼崽放兩句大話怎麼了?和幼崽較真的系統簡直太屑了!

逐漸拿捏住宿主心理的胖狸貓又開口道:[宿主答應教兩位堂姐讀書認字,教導他人等於溫習功課,宿主同樣在學習。因此,教學時間也屬於日常任務的範疇。]

換句話說,教兩個姐姐讀書認字等於宿主溫習功課,同樣是一小時一學分。

“是哦,我還要回家教大姐二姐讀書認字。”謝拾立刻眉開眼笑。

“……系統你人還怪好的嘞。”

回家後繼續學習刷學分,要佔用課餘娛樂時間,簡直虧大了;本就答應要教兩個姐姐讀書認字,順便賺學分,那就是血賺!

更何況,自己一個人溫書學習多沒意思,當小老師教姐姐們讀書,那就有趣多啦!

謝拾美滋滋地想著。

夢中的仙界可是男女老少都讀書認字,姐姐們不讀書認字,將來怎麼能舉家飛昇?

事關成仙大業,謝拾認真起來。

不知不覺被忽悠瘸了的謝拾將腦海中那些上樹下河、捉雞遛狗的念頭拋到了天邊,回家就拉著兩個姐姐一頭投入學海之中。

其實謝拾昨天已經當過一回小老師,一家人本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起,不料他今日還記得,不由紛紛慶幸還好有姐妹倆頂著。

全家人出乎意料地配合。

身為長姐的謝梅性格溫柔大方,心裡其實可稀罕這個活潑可愛又貼心的小堂弟。奈何彼此之間差著好幾歲,性別又不同,平時壓根玩不到一起,如今難得有機會,哪怕是陪小堂弟玩過家家,謝梅也不嫌無聊,反倒樂意得很。

至於讀書認字,男子讀書認字尚有用處,不能考功名,也可以當帳房先生,可以行商販貨,女子讀書認字又有什麼用?左右她一個鄉下姑娘,即便將來小堂弟出人頭地,她又不指望靠小堂弟嫁到什麼讀書人家。

不過,看著小堂弟認真明亮的眼神,為了教會她這個蠢笨的姐姐,大冬天急得鼻尖都冒出了汗,謝梅並不想辜負這份用心。

她磕磕絆絆地跟著學。

身旁的謝蘭看出姐姐的不情不願,很是不解:這世上居然會有人不想讀書?

當初眼睜睜看著兄長去社學唸書,謝蘭不知道多羨慕,還暢想過八歲時也要去社學。

可惜這個美夢很快便破滅了。

當時兄長謝松聽到她的想法,哈哈大笑,揉著她的腦袋說:“女孩子哪裡需要念書呢?傻妹妹,社學不收女孩子的。”

謝松理所當然的表情,她從來沒有忘記。兄長人不壞,相反很疼愛她這個小妹妹。可不知為何,每每想起兒時的這一幕,謝蘭心中就難以抑制地生出嫉妒與憤怒。

……為什麼不能是我?憑什麼一定是他?我的想法很可笑嗎?

……我真壞。

每每冒出這個念頭,謝蘭便忍不住自責。兒時活潑的她,性格逐漸變得安靜下來,變成跟在姐姐身邊,內向靦腆的妹妹。

而今,昔日的夢想似乎以另一種方式照入現實,謝蘭的心中又咕嚕嚕冒出泡泡。

她專注地望向小堂弟,前所未有地認真。

似乎兒時錯過的一隻蝴蝶,兜兜轉轉又落入了手心,她小心翼翼,不敢輕動。

姐弟三人席地而坐,一人一根樹枝作筆,在地上寫寫劃劃。一本普普通通的《三字經》,在姐弟三人手中傳來傳去。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他們在地上寫了一遍又一遍,每個人臉上都透出由衷的快活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