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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國晚上九點整,對應中國的時間是早晨九點。

周之莓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焦慮過了,她坐立不安,沒有胃口吃完飯。情緒帶來的連鎖反應,導致胃部不適。

葉曉嵐的聯絡方式就靜靜地躺在周之莓的手機裡,可週之莓卻感到無所適從。她緊緊攥著手機,從陽臺到房間,又從房間踱步到陽臺。

今晚的月亮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圓,可週之莓無暇欣賞。

周之莓不太確定自己要不要給媽咪打個電話,她已經有五年時間沒有和媽咪聯絡過了。

周之莓來M國前,葉曉嵐和周策已經辦完了離婚手續。

周策就是周之莓的爸爸。

周家紮根在中國南方的一個輕工業城市申城,周策早年和幾個兄弟合夥辦了一個小皮鞋廠,隨著業務的拓展,生意越做越大,小皮鞋廠也成了皮具集團。

集團發展愈發壯大,領導人周策也就成為了申城乃至全國頗有名望的年輕企業家,每年為政府創造不少的稅務收入。

周之莓的媽媽葉曉嵐來自內陸,她是個研究生,還未畢業時來到申城實習,在這裡接觸並認識到了周策。

隨著日漸往來接觸,葉曉嵐和周策很快確定了戀愛關係。

認識葉曉嵐的都說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她不張揚,待人謙和有禮,和她接觸會感覺非常舒服。

葉曉嵐的家鄉在非常偏遠的內陸鄉下,並非家中獨女,父母雖不重男輕女,卻也是貨真價實的窮。她靠著自己的努力和聰明考上大學,走出大山,讀上研究生。

葉曉嵐嫁給周策算是實實在在的跨越了階級,從一個連租房都摳摳搜搜的窮學生到出門有司機接送、買奢侈品不眨眼、花錢如流水。她樣貌本來就生得漂亮,稍稍一打扮將氣質提上來就成了闊太太。

誰都不能否認,葉曉嵐能夠抓得住周策這個見過世面的大老闆,也算是有一些本事在身。

葉曉嵐與周策年齡相差十二歲,在當時算是老夫少妻。但周策外型生得俊,又是集團老闆,看起來要比同齡人要年輕許多,和年輕的葉曉嵐站在一起十分登對。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周策在葉曉嵐之前有過一任妻子,只不過兩個人多年不孕。

打小周之莓就聽過她媽葉曉嵐是小三的傳言,她當然是不信的,只要有人敢說她媽咪的壞話,她第一個衝上去跟人幹架。

時間久了,這種傳言也像是濃霧被吹散,不再有人提起。

可這些話雖然不被提起,葉曉嵐卻被貼上了拜金女的標籤,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葉曉嵐並不將那些話放在心上,她告訴周之莓,如果當初她沒有為自己的未來做好規劃,她將一輩子禁錮在大山裡。未來她的孩子也會和她一樣,需要千辛萬苦才能從大山裡出來。

葉曉嵐吃過原生家庭帶來的苦,她上小學要步行一個小時翻越一座山頭,她所在的中學沒有英文老師,她想考上大學要比城市裡的小孩花費幾十倍的努力。

她不想讓她以後的孩子吃她這種苦。

葉曉嵐與周策結婚的第二年,周之莓出生了。

周之莓是打一出生就贏在起跑線的小公主。

周策有周之莓這個寶貝獨生女兒時已經是40歲的年紀,是以對周之莓寵愛有加。

周之莓自幼在優渥的環境下長大,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染了一身的驕縱。

變故發生在周之莓十八歲的時候,起初她不過以為是一些小波瀾。當時爸爸的集團鬧出一些人事上的變動,上了當地新聞頭條,周之莓只看了一眼沒放在心上,畢竟她對經營集團的事情又不懂,只覺得那些記者沒事找事。

周之莓過完生日後不久,從來衣食無憂的闊太太葉曉嵐突然提出與周策離婚。

周之莓不解媽咪為什麼突然要和爸爸離婚,她和媽咪大吵了一架,眼睜睜看著媽咪讓人打包好了東西離開周家,任憑她怎麼哭鬧,媽咪都不回頭看一眼。

之後不久,周策的集團裡被爆出財務問題,事情再次鬧開,有人堵到周家門口。

周之莓對此感到不耐煩,她已經因為媽咪和爸爸離婚心情很不好了,又看到有記者蹲在她家外面拍照。

於是周策安排周之莓出國遊學,也當是讓她散散心。

在周之莓來到M國一年後,收到了爸爸入獄的訊息。

周策入獄前夕給周之莓打了個電話,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務必在M國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摻和企業權鬥,千萬不要回國,也不用替爸爸伸冤。

他一個身經百戰的企業家都無法全身而退,更何況一個從小在溫室裡長大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

那幫人勢必要趕盡殺絕,連周之莓都不肯放過。

時針即將轉向十點時,周之莓鼓起勇氣將早已經倒背如流的手機號碼一個個數字輸入,點選撥通。

“嘟、嘟、嘟。”

三聲過後,電話被接通,周之莓的心也跟著跳到了嗓子眼。

周之莓緊握著手機放在耳邊,不敢開口說話。

兩秒鐘後,對方率先開口:“喂,請問是哪位?”

周之莓第一次知道緊張到一定程度是發不出聲音的,她的情緒複雜,痛苦、不安、興奮、期待。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媽咪,是我……”

電話那頭頓了頓,就在周之莓準備再開口時,聽到手機裡傳來的“嘟嘟嘟”聲。

她被對方結束通話了電話。

頃刻間,所有複雜的情緒如被一盆裝滿了冰塊的水自頭頂澆灌下來。

周之莓握著手機愣在原地。

沛新市燦爛的夜生活正在登場,周之莓聽到樓下汽車川流不息的波動,一輛救護車帶著尖銳刺耳的警笛聲響徹夜空。但她覺得自己周圍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那些波動和聲音也不夠真實。

不知過了多久,周之莓深吸了一口氣。

等等,媽咪會不會以為她是騙子呢?

畢竟她現在用的是外國的電話號碼。

是的,一定是這樣,她以前總是接到那些陌生電話的騷擾,還有人自稱是她的兒子呢。

周之莓再次鼓起勇氣重新撥打電話,這一次很快傳來機械的語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她是被拉黑了嗎?

周之莓揉了揉自己的臉,麻木地坐在躺椅上,腦袋有些空白。

其實沒有必要自欺欺人,媽咪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她的聲音呢?

就算是騙子,也要聽完她說的是什麼才決定她是不是騙子。

媽咪那麼果斷地結束通話電話,顯然是不想和她有什麼聯絡。

她到底還在幻想什麼呢?

周之莓無力地靠在躺椅上,麻木看著城市上空的圓月。

不知過了多久,握在手上的手機震動並響起鈴聲。周之莓心下一震,連忙拿起來準備接聽,卻發現是“狗子”。

看到這個備註時周之莓無語地笑了一下。

她很肯定赫維託不懂中文,所以大膽地將他的名字備註為“狗子”。他有一次無意間看到她手機上的備註,但並沒有對此有所疑惑,大概以為是什麼奇怪的符號。

算算時間,赫維託這個時間應該正在飛機上。

在國際航班上使用電話早就被允許了,就算不被允許,赫維託也有辦法讓這一切順理成章。他從M國到中國的航線時間大概需要20多個小時,可能是這段時間太悶了,他才會打電話找她解悶。

電話接通時,周之莓很快調整心情。

她也需要找點什麼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能讓情緒一直陷在低谷。

赫維託正好送上門來了。

“喂……”周之莓語氣沒有腦子轉得快,還是悶悶的。

“哭過了?”

“……”臭狗子,居然單憑一個字就聽出了她的聲線不同。

“嗯?”低低沉沉的一個字,竟然也十分性感好聽。隔著網線不用當面見到人,看不到對方的神色,不用去在意他的臉色,有一種在和網友瞎聊天的感覺。

“才沒有。”周之莓深呼吸一口氣,說謊不打草稿:“大概是晚餐吃得太辣了,嗓子有點啞。”

“是麼?”赫維託似乎也並不糾結這個問題,讓她去開門。

“開門?”

“我讓John給你送了東西過來。”

“什麼啊?”周之莓直覺不妙,語氣嫌棄,“不會又是什麼露三點的內衣吧?”

都懶得吐槽了。

這件事說來說去只怪赫維託太變態,她昨晚實在無力招架他過度的索求,作為交換條件,他同意不再動她的前提就是她穿上那套內衣去上班。

為什麼有人這麼變態啊!?

今天周之莓得知赫維托出國後,回到家就立刻把那東西扔到了垃圾桶,光扔還不行,全部剪個稀巴爛。

作為挑釁,周之莓把扔在垃圾桶裡的東西拍照片發給了赫維託。

那會兒赫維託應該登機不久。

赫維託嗤了聲:“你可以猜猜。”

“猜中有獎嗎?”不等赫維託回答,周之莓單方面下了個賭約:“猜中了你就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赫維託沒有拒絕周之莓這種幼稚的賭約。

不用費腦筋猜,周之莓火速去開門。

門口放了一個很大的紙箱,周之莓蹲在門邊就開啟了紙箱蓋子,對赫維託說:“我猜,是一隻粉紅色的小熊公仔!”

隔著網線周之莓都聽到了赫維託的笑聲,嘲諷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這隻全球限量版的小熊公仔其實是赫維託賠周之莓的。

周之莓睡覺的時候喜歡抱個東西,原先她床上就有一摸一樣的一隻公仔。可惜在赫維託到來的這一晚,這隻公仔就慘遭毒手!

赫維託才不管這隻熊是什麼來歷,他盡興了,拿著這隻熊墊在周之莓的腰下面,也正好可以讓床單不被弄溼。那麼到最後,這隻熊溼得一塌糊塗。

周之莓回神之後才找赫維託算賬,不依不饒,咬他的胸肌,讓他賠。

她當時說說而已,沒想到赫維託真的記在心上。

周之莓心裡隱隱有個大膽的猜測,但不確定,再看看。

“反正我贏了。”周之莓才不管,她今天的心情糟糕透了,總得驕縱一回吧。

戴上面具何嘗又不是一種摘下面具的行為呢?

曾幾何時,周之莓是被爹地媽咪寵愛著的小公主,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她要風得風,小時候因為跟爸爸提了一句喜歡某個已經停產的玩具公仔,爸爸就把那一家工廠給買了下來,重新開流水線。

可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都已經這麼慘了,周之莓也不想順著赫維託。況且他人現在在飛機上,總不能拿她怎麼辦。

“有什麼要求?”赫維託懶得跟她計較。

周之莓暫時想不到什麼,她抱著這隻全球限量版公仔坐在沙發上,一邊咬著公仔耳朵一邊說:“什麼要求你都會答應嗎?”

赫維託不回答,他很狡猾地把問題又推給周之莓:“Bonnie,我相信你是一個懂事的女孩。”

周之莓才不想懂事!

爸爸說過的,她可以一輩子都不用懂事,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子。可以不結婚!可以不生小孩!可以不吃苦!永遠做個小孩!

心下一酸,周之莓鼻子就開始發酸,眼淚不爭氣地開始往外滲。她忍著苦悶,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中氣十足地對赫維託說:“我想好了!”

赫維託靜靜等待,把說話的機會留給她。

周之莓說:“我想看你的大胸肌!”

何以解憂,唯有男色。

這個時候要是能咬上一口赫維託的大胸肌就最好了!可惜他不在。

對於周之莓這個無厘頭的要求,赫維託顯然也沒有料到:“沒看夠?”

周之莓誠實地說:“這玩意兒有癮,看得多了覺得沒勁,看不到了又想看。”

況且赫維託的身材非常符合周之莓的審美胃口,她有時候的確很煩他,可一連一個月都看不著的時候也是真真想。

開過葷的女人,到底和單純的少女不同。她不用去網上看男菩薩,現成的就有一個。

“就只是看?”赫維託太清楚她了,光是看恐怕滿足不了她。

周之莓嘿嘿一笑:“還要把臉埋在你的胸肌上,用力親一親,咬一咬。”

雖然是有一些故意撒嬌的成分,但她絕對不知道自己說這話時在赫維託聽來有多嬌媚。

簡直像極了一隻狐媚子。

遠在高空之上的赫維託自然沒有辦法滿足周之莓的要求,但很明顯的是,他有了某些自然的反應。

他以前對女人不感興趣,剋制自己作為動物本能的慾望。

遇見周之莓後,赫維託開始想要性。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啊?”周之莓悶悶地問。

赫維託聲線裡的笑意更濃:“怎麼?這麼迫不及待?”

“才不是呢!我其實最想見你,想和你親親,想抱著你睡覺,這樣漫漫長夜我就不會孤單了!”

那頭沉默一瞬,讓周之莓開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