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切都因為‘惡徒’而起,那直接取代他的地位就好了。”

“這並不困難,”姜北棲似笑非笑的掃了鹿尋竹一眼,殘酷的聲音從微微張合著的嘴裡逸散出來。

“一張紙上寫了厭惡的東西,那就全都擦掉,讓它完完全全變成想要的樣子就好了。”

姜北棲說完,原本森冷的環境又一次安靜了下來,鹿尋竹抬起眼,一瞬不動的看著姜北棲。

他完全能夠理解姜北棲話語中的含義,可正是因為理解,姜北棲那種毫無顧忌的態度才駭然得他額角發冷。

……就像那顆藥丸一樣。

鹿尋竹在這一連串的聯想中,遲鈍的想起了之前的事。

他看著她,後知後覺的沙啞了語調:“你想要我死麼?”

“誒?”

姜北棲驚訝的挑了挑眉,隨即更加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這就是你想了這麼久要問的問題?”

“明明是我把你從河裡撈上來的,結果最後還是什麼都不幹想白嫖?”

姜北棲頓了頓,似乎是真的在考慮這種可能性,然後刺過去的目光就更加譴責了。

鹿尋竹:“……”

他麻木著不厭其煩的反駁:“我並沒有那個意思,而且,也根本不是你把我從水裡撈出來的!”

他根本就沒有跳下去!

“哦,”對此,姜北棲只是機械性的反駁:“四捨五入也沒差。”

鹿尋竹:“你——”

“還有你要是這麼在意的話……”

“我可以把你丟河裡撈一次。”

知道她真的做得出來的鹿尋竹:“……”

鹿尋竹:“夠了,還是做正事吧。”

姜北棲:“……”

姜北棲那雙過分暗沉的眼睛緊緊盯著他,看著看著,就默默拉平了嘴角。

“有事姜北棲無事做正事……玩弄途中被打擾是會積攢怒氣值的啊。”

鹿尋竹:“……”

鹿尋竹:“…………”

等等——

他好像聽見了一個不該在光天化日出現的詞語?

“走了僕從,”姜北棲在他開啟追問模式前搶先一步把話語權撈到了手裡。

“要不然就真是連砍頭都趕不上了。”

姜北棲從牆上跳下來,一邊說一邊回過頭,在看到某人試圖遠離的慢動作預演後,嗤笑著冷哼了一聲。

“還有,我要想殺誰,就不會讓他在我視線裡多活一秒。”

“還不走?”

感受到催促意味的鹿尋竹抽了抽嘴角,最後還是跟上了。

城主府的構造和它的主人一樣奢華無度,濃厚的陽光被遮擋在密密麻麻的樹影之外,越往前走,那種從地底生出的森冷感就越是明顯,走進內裡那個偌大的處刑場,更是任何充斥著空氣的地方都沾滿了驚恐的心跳和濃郁的血腥氣。

那真是一副極其詭異的場景。

並不空蕩的場內明明站滿了人,外來的兩人卻連幾雙並不麻木的眸子都沒看到。

被架在火刑架上的人垂著腦袋,而那些被迫圍觀的看客,明明抬起了頭,卻連靈魂都蜷縮在深處僵硬的木偶裡無法動彈。

這樣的處刑不僅算不上公正,甚至連最基本的直接都沒做到。

“……不是砍頭啊,還真是高估了他們的底線。”

鹿尋竹沒說話,只是目光緩緩落在那些大搖大擺著放在視線內的木桶上面,那裡面的水甚至還冒著滾燙的熱氣。

“四個。”

鹿尋竹從人群裡發現了幾個明顯眼神不對甚至身負靈氣的人。

他們蓄勢待發,意圖已然再明顯不過。

“當著作惡者的面劫人啊?這的確是個簡單的辦法,可惜不可能實現。”

這一次,連鹿尋竹都沒有反駁。

“根本殺不死……”

“不只是這樣啊,”姜北棲看著面前一片麻木的人群,頓了頓,並沒有直接解開謎底,而是含糊著回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別忘了,我們剛來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剛來的時候……

鹿尋竹想到了關鍵,看著人群中那幾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人,神色發冷。

而接下去的事實也正如姜北棲所言,他們失敗了。

一個被突然受到驚嚇的小孩子擋了刀,一個被跳出來的老實中年人擋了路,還有兩個,他們眼睜睜看著要被拯救的那個人硬生生咬斷了自己的生路。

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順著空寂的風聲無情刺入他們耳裡。

“我……死就是了……不要……傷害……”

轟——

那句未完的話如同驚雷一樣在耳邊炸響,幾個少年都面色空洞,眼裡更是一片空白。

“跑啊——”

不知是誰從對面的樓裡高聲提醒,那些表情喪失的少年一個激靈回過神,還沒傳達到腦子裡就下意識按照這樣的吩咐做了。

“真可憐啊,”姜北棲嘆了口氣,她不欲對此做出更多的評價,只是掃了眼慌亂無度的人群,在少年匆忙逃亡之後,反方向往裡走。

鹿尋竹這時候也不問為什麼了,只是默不作聲的跟上,像是在柳府後山那一次一樣,隨時準備一把火將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徹底點燃。

然而,他想做的一切並沒有成功。

在少城主還在趾高氣昂的發令追捕的空擋,姜北棲已經輕巧從人群裡穿梭而過,用那根手杖直接捅穿了少城主的心臟。

“好了,這次斷氣了。”

姜北棲像是看不見朝自己圍堵而來的侍衛,還在漫不經心的用少城主的衣服擦拭著手杖上的血跡。

實際它滴血不沾,完全乾乾淨淨。

“姜北棲——”

不知道人死了會是個什麼狀況的鹿尋竹飛速拽著人離開,他聽見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扣著那隻溫熱卻過於果斷的手腕,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情緒。

沉默片刻,只有詢問的聲音混著風聲激起波瀾:“你為什麼會這樣做?”

明明從一開始就不在乎,不是嗎?

“因為——”

“我不允許有人比我還囂張!”

姜北棲笑得肆無忌憚,她對被鹿尋竹拽著跑這件事接受良好,甚至還有心思做個總結。

“人死了他就能殺——還有……”

“還有什麼?”

姜北棲看著天邊像是斷片了一樣突兀出現的黑色霧氣,悠哉悠哉的補了一句:“……準備重開吧。”

鹿尋竹:“……”

同樣注意到了明顯異樣的鹿尋竹瞬間明白:“看來,你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