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籌備妥當,天時地利人和齊全,就只等待著印刷廠空出時間將首印600萬的訂單完成,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今天,格蕾就是拿著漫畫第一話來找朱利葉斯確認定稿的。

夏洛克雖然是漫畫作者,但不管是從戰鬥經驗、想象力還是眼光上來說,都是比不過朱利葉斯的。

——對原著的理解可能是夏洛克更強,畢竟他是原著死忠粉,願意為了改編這個機會轉行苦練畫工,原著的每一個標點符號都恨不得寫千八百萬字的閱讀理解出來。

朱利葉斯也是希望自己的作品改編後也能得到一個很效果,所以從分鏡草稿、改稿、定稿,都有她的參與,而且話語權很大。

“漫畫?什麼漫畫?那是什麼東西?!”奧古斯塔斯很震驚,他自認為不是一個土包子,對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強,但他還是低估了蘭斯維利的變化速度。

或者說——進化速度。

奧古斯塔斯一頭霧水,尤其是在朱利葉斯有他沒有的情況下。

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猛地盯住了格蕾:“格蕾主編?可以告訴我一下嗎?”

他的究竟差在了哪裡?!哪裡?!

格蕾主編一點心虛的意思都沒有,公事公辦地說:“漫畫改編版權這件事情,是編輯部內經過會議討論決定的。【】閣下您的作品雖然很優秀,但並不太適合漫畫連載。”

奧古斯塔斯一愣,接著意識到自己傳達的資訊有些歧義,但他又不是那種很溫和的性格,本就陰沉的臉哪怕牽扯出笑容,也沒有太大的柔和。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格蕾跟他禮貌的告別,就這樣錯失了明白“漫畫究竟是什麼”的機會。

“瞧瞧,這不是我們嘴笨又孤僻的奧古斯塔斯閣下嗎?”朱利葉斯是很清楚什麼是“漫畫”的,但她可不會好心地告訴奧古斯塔斯。

奧古斯塔斯捏緊了拳頭,在好奇和自尊面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尊,扭頭就走!

朱利葉斯嗤笑一聲,回去繼續寫她的大結局。

晚報是每天發售,每天更新根據版面內容上新1-3萬字不等。

為了應對突發的靈感,朱利葉斯一直保持著有10萬字存稿的習慣,這樣也容易埋伏筆做過渡,讓每一個出場人物和故事情節都顯得不突兀。

對施法者來說,一天更新個十萬字也不是什麼大事,有魔法筆,只要腦速足夠,墨水就會刷刷地乖巧地在紙張上面變成文字。

朱利葉斯的腦速是很快的,而且她的經驗和經歷都很豐富,如果不考慮質量的話,一天更新個一百萬字也很簡單。

但為了寫出有趣的劇情和豐富人物的立體性格,她每天修改很多內容,廢掉的稿子比寫出來的更多!

她不僅僅是想寫一篇娛樂性質的。

施法者對世界認識總是更加細膩,女性的共情能力又會更加強大,她的童年還是個正常的貴族淑女該有的樣子。

但是漸漸長大後,她就成了異類。

一開始,她只是討厭框框條條,後來她討厭這個世界對她的束縛。

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要端莊,要溫柔,要淑女,要——成為優雅的施法者。

她喜歡自由,喜歡流浪,喜歡酣暢淋漓的戰鬥。

但這些都是不允許的。

她是【公爵的女兒】,這個詞,成了她的命運,也成為了她的枷鎖。

奧古斯塔斯是另一個【公爵的兒子】,他們年齡相仿,天賦強大,家世相當。

她要成為優雅端莊的淑女,他要成為穩重合格的繼承人,然後他們會結婚,或許彼此都會有很多情人,但是不要緊,【公爵的女兒】和【公爵的兒子】所生下的孩子,才會是繼承人。

朱利葉斯無數次地問自己,這樣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這樣的生活真的可以無休止地忍受下去嗎?

七歲的朱利葉斯,已經看見了自己的一聲。

她想反抗,她想改變,她想拒絕這個一眼就看到頭的人生!

於是,她變成了異類。

奧古斯塔斯覺得自己傷害了他,但從始至終,朱利葉斯就沒將他視作同伴。

一開始,她只是覺得不公平。

明明他們的年紀相仿、天賦相當,明明他們都是【公爵的女兒】和【公爵的兒子】生出來的孩子,但為什麼她是【公爵的女兒】,而對方卻是【公爵的繼承人】?

為什麼她是【她】,他是【他】,而他們站在一起,就成了【他們】?

很多很多的小事,彙集在一起,就成了對她來說很重要的大事。

但是,周圍的人都覺得是她在小題大做。

那既然是“小題”,顛倒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成為【公爵的繼承人】,他們變成【她們】,不就好了嗎?

奧古斯塔斯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孩子。

他優秀,勤勉,努力,上進,認真,負責,善良。

但那是他的事情。

就因為這些,她朱利葉斯就必須要喜歡他,就必須要和他打好關係嗎?!

朱利葉斯偏不!

她故意在他面前露出自己偷偷練習騎士的秘密,為的就是想要看看他會怎麼做。

奧古斯塔斯去“告狀”了。

他的本意是想去求父親幫一幫朱利葉斯,讓她不要自己瞎練習,萬一受傷了怎麼辦?

但這樣的“好意”,卻傷害了朱利葉斯。

朱利葉斯被狠狠關了禁閉,甚至失去了一切可以接觸到“騎士”方面知識的渠道。

朱利葉斯出了禁閉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狠狠地揍了奧古斯塔斯一頓。

兩人從此決裂!

未婚夫妻的名義還在,但履行婚約的期限,卻被無限推遲了。

朱利葉斯掐尖要強,什麼都要爭個第一,她想要證明,自己並不比任何人差!

但現實是殘酷的。

她在外流浪的那些年,看到了很多人,見到了很多事,她的天賦很好,實力不弱,但只是拿來和同齡人對比罷了。

她無法改變這個世界,甚至自己也被困住了。

最後,疲憊的她來到了皇家魔法學院逃避自我。

朱利葉斯自己就是貴族,但矛盾地討厭貴族,這是異類嗎?

是的吧。

但是,她又似乎在自己也沒注意到的時候,成為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是的,最討厭。

待在皇家魔法學院裡的她,曾經有過一段很深的自我厭棄。

在她發現自己無法改變這個腐臭的世界後,用逃避面對一切。

和奧古斯塔斯的針鋒相對,似乎也成了一種麻痺自己的習慣。=

她少女時期因為不平為自己、為她人流下的眼淚,都已經黯淡得看不出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頹廢的她甚至在競爭副院長的事情上輸給了奧古斯塔斯。

確定奧古斯塔斯當選的那一晚上,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難受,甚至沒有失落。

只是麻木地感慨著——

“果然如此啊……”

她的好勝心,只有表現出來的那一點了,真正的心臟,早已經被蛀得空蕩蕩輕飄飄掂量不出任何一點的重量。

不過,還好。

在那顆心臟徹底消失之前,朱利葉斯找到了她的新的心臟。

會選擇給《蘭斯維利晚報》的主題徵文活動寄出去那樣的信件,其實是想給這個世界進行最後的告別。

她以及疲憊不堪又殘破得只剩下一層名為“人”的皮囊,內裡早就空空蕩蕩。

異類,似乎已經被她殺死了。

僅存的一點痕跡,就讓它成為最後的紀念吧。

她是這樣想著的。

但那樣的“紀念”卻開出了美麗的花海。

每一天,都有很多很多的讀者在評論區留言,她們討論這伊娜的經歷,很多人都代入了伊娜噩夢般的過去,而最悲哀的她們曾經都無法意識到那是地獄。

但她們相聚在這裡,就像裡的沼澤居民有了伊娜的拯救一樣,她們也獲得了拯救,在都訴說著自己曾經相似的苦難的同時,她們互相安慰,又互相鼓勵——鼓勵自己和未曾謀面的她們成為別人的“伊娜”和“斐洛司”。

朱利葉斯甚至收到了讀者的來信,編輯部每天都能收到很多很多的讀者來信。

但是和奧古斯塔斯的收到的讀者來信都在討論猜測著接下來的發展不同,朱利葉斯收到的信件大部分和故事無關。

而且來信的讀者幾乎是女性,她們用厚厚的信紙來表達著對朱利葉斯故事裡的嚮往,和對她的支援。

甚至還有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信件。

故事連載到第12話,第一話的讀者來信才經歷了千難萬險來到她的手裡。

《蘭斯維利日報》的客戶群體並不只在蘭斯維利,也有人會將它帶去其他城市售賣。

購買晚報的客戶大部分是貴族或者中產階級的平民。

不少小姐淑女們這輩子都沒有出過遠門,她們的生活被茶話會、漂亮的裙子、美麗的首飾和英俊的少年圍繞。

《蘭斯維利晚報》讓她們接觸到了世界的另一個風景。

她們震驚、同情,且好奇。

甚至還有人真的去了朱利葉斯提到過的沼澤。

那裡又多了一些“沼澤女神”的信徒,他們在魔獸、毒氣、沼澤、飢餓和寒冷中艱難求生。

只是這一次不一樣的是——貴族小姐們發起了捐款活動,幫助他們趕走了魔獸、填平了一部分沼澤、建了房子,留下了衣服和食物,甚至還給幫他們開墾了農田。

——就像《伊娜的龍騎士傳說》裡,伊娜做得那樣!

這樣的和平不知道能持續多久,也並不清楚是不是貴族少女們的心血來潮,但朱利葉斯那個空蕩蕩的皮囊,卻迸發出了新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