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貴人是嫻貴妃舉薦的,六皇子與四皇子向來兄弟情深。

林望舒是侯府正兒八經的大小姐。

誰能說這不是皇室和侯府的恩典?誰能說婚事裡面有問題?

彼時的林望舒即使理解到了那層意思,也只能當做不知道。

因為沒有先帝的指婚,她就不可能有嫁入皇室的機會。

她想起侯府為她送來的傭人,為她送來的奴僕。

四皇子輸了,還有六皇子在。

侯府總歸是不會輸的。

林望舒趴在銅盆上清洗著臉,想要把淚水清洗乾淨。

在死前看到的那一幕,整個侯府榮譽加身,又是一場富貴,有沒有人在意過被賜死的她呢?

皇室的諸位皇子,風雨飄搖,在錦衣衛監督下,謹言慎行,戰戰兢兢。

關關難過,關關過,最後侯府滿門踩在她身上得到一場富貴榮華。

她為什麼不說?如今錦衣衛在查,既然查,那就好好查。

同歸於盡又能怎樣?

起碼這次是全家一起上刑場,而不是她吃苦受累,費盡心機,最後給他人作嫁衣。

林望舒將手帕溼敷在眼睛上,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淚水早就流乾了。

在六皇子將她留在京中做人質的時候,在她因為落下的病根夜不能寐的時候。

她以為自己的淚水,早就已經流乾了。

如今回到過去,回到少女時代,竟然還有這樣多的淚水可以留。

真是令人驚訝的經驗。

房間裡面靜悄悄的,海棠心中有幾分不安,小聲問道:“小姐,需要幫忙嗎?”

需要換髮型嗎?需要幫忙拿香囊嗎?

林望舒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不必,你看好房門就行。”

門外可不止海棠一個人,其他幹活的丫頭也在。

林望舒見過侯爺之後,神色難看,這可是沿路都看到的。

在房間裡面躲起來偷偷哭泣,更是說明在侯爺那裡吃到數落了。

宴會終究是歡歡喜喜的完成了。

皇子到場,賓主盡歡,送走最後一個客人之後。

院門關上,四房的人都陸續從老夫人那邊離開。

大夫人和侯爺都留了下來。

白夫人想要留下來看看熱鬧,被林二爺硬生生拽走了。

其餘幾房的人,也是能夠看臉色的。

雖然侯爺的熱鬧不常有,但是這種風雨欲來的味道,幾人還是過後再來問問吧。

房間裡面的丫鬟僕從也離開了,林靜雲留在最後,看著房間裡的氛圍有些不對。

怯生生的說道:“娘,有個手帕想讓您過去看看。”

侯爺壓著火氣說道:“繡活兒找繡娘去。”

林靜雲抬眼看了一眼孃親,不甘心的退下了。

所有人都離開之後,老夫人將手上的念珠,往桌子上輕輕一扔。

“說說吧,今兒到底怎麼回事?真真假假的,我聽的也不真切。”

廣陵侯抬手就是一巴掌,大夫人不閃不避,被直接打了一個趔趄。

“你管的好啊!後宅交給你,你就是這麼管的家?!”

“夠了!”老夫人厲聲呵斥道,“你這是打你夫人,還是給娘甩臉色看!有話說話!”

大夫人直接跪了下去,哭訴道:“爺一句話也不說,我也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你讓我說什麼?”

“就是審犯人,也得讓人知道罪名是什麼啊!”

大夫人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侯爺嘆了一口氣,在身後的椅子上重重的坐了下來。

“詹氏的嫁妝在誰手裡。”

侯爺問道。

“當年送回來的那些,都在誰那裡收著?”

老夫人嘴角扯平,冷笑道:“在誰哪裡?當然是在她自己那裡!這等拿著扎手的東西,府上誰敢拿?”

抄沒進官府裡,又送出來的東西。

價值連城也沒得晦氣。

更何況,都是些古玩字畫、首飾花瓶之類的東西。

當年撇清干係都來不及,誰敢伸手去拿?

“她走了之後呢?”

大夫人哭聲停了下來,“說話啊!東西在誰手裡?”

“在奶孃李嬤嬤手裡,怎麼了嗎?”大夫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侯爺將白石閒人的畫作一事,一一講來。

老夫人按著心口,一邊聽,一邊默唸著經文,才不至於氣暈過去。

價值千金的寶物,變成了路邊的大石頭。

幸好白天這個兒子和林望舒的表現,讓她有了心理鋪墊。

不然非得氣暈過去。

“還有,一個侯府的小姐,連字都認不全,你是怎麼辦事的?這點場面事兒也辦不到嗎?”

“查!”老夫人重重將念珠扔下桌子上,呵斥道:“必須查清楚東西是怎麼流出去的!”

“當年的嫁妝不可能有假,”侯爺和大夫人都驚訝的看著她,老夫人說的斬釘截鐵,“詹元良當年是最要面子不過的一個人,他給的嫁妝裡面,說是白石閒人的畫,就不可能是贗品。

你當他手下的那些文人雅客是擺設嗎?

這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是怎麼做的大學士。”

詹元良固執死要面子,如果不是為了面子,就不會給他兒子遮掩貪汙一事。

最後也不會牽扯進丞相貪汙案,惹怒天顏,最後落得個獄中自盡的下場。

當年的嫁妝單子,抄寫件在她手上,即便官府抄沒過。

送回來的時候,那些東西也有個記錄。

“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看著老夫人扔出來的單子,大夫人心中有些顫抖,咬牙說道:“一定查清楚。”

不論之前是怎麼算計的,現在這個事情必須要搞個清楚明白。

彩雲進來,給大夫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重新上妝,將她臉上的傷痕遮掩起來。

榮嬤嬤和大夫人就一併到了芙蓉院。

來人氣勢洶洶,十分的不善。

海棠驚訝的迎上去,“給大夫人請安,榮嬤嬤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

榮嬤嬤的脾氣挺好,“你家小姐呢?”

林望舒早早就在房間裡等著了,眼睛的紅腫有些消退。

對著鏡中的自己笑一笑,又換了一副倉皇的神色,推門出去,“母親,榮嬤嬤,這是怎麼了?”

大夫人看到她那張臉,就心煩。

直接轉頭當看不見。

榮嬤嬤對這位小姐,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心中有了幾分憐惜。

“好孩子,今兒來是幫你找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