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二章，相見與相離

安靜的房間內，法奧正靜靜的坐在那裡，老人的手中正拿著一本粗糙的書籍，窗外的陽光照射在泛黃的紙頁上，工整的文字散發著澹澹的金色光芒，一旁的桌子上放著一杯溫熱的茶水，隱約能夠看到一絲絲白色的水氣從杯口緩緩上升。

“大主教，瑪爾拉德先生已經過來了。”門外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打破了房間內的平靜。

“請瑪爾拉德先生進來吧。”法奧輕聲說道，他將手中的書本合起來放在膝蓋上，然後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熱茶。

片刻後，德來尼人高大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大主教的面前。

“下午好啊瑪爾拉德！”法奧用溫和的目光看著眼前的聖騎士，他點了點笑著說道：“雖然我們之間的外貌並不相同，但每當我看到你的時候，內心深處總是能夠顯現出充分的信賴。”

“大主教，您對於聖光的理解之深厚同樣讓我感到敬佩。”瑪爾拉德笑著說道：“或者說，您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所見到過的最為出色的牧師，這並非吹捧，而是一種事實。”

“但我已經老了。”法奧示意聖騎士坐在自己身邊的椅子上，他輕聲說道：“人類的壽命並沒有德來尼人那麼漫長，我能夠感覺到我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就會拋下這一具衰老的身體，靈魂得以和聖光真正的毫無阻隔的溝通。”

“您對於死亡的態度讓我歎服。”瑪爾拉德說道：“但正如您所說的那樣，死亡並不會阻擋我們對於聖光的信仰，只要內心堅守光明，那麼就能時時刻刻感受到聖光的溫暖。”

“和你交流的確能夠讓人收穫許多寶貴的知識。”法奧笑著說道：“如果我能夠早一些遇到你，那麼或許在聖光的道路上能夠走的更遠一些。”

“實際上，我也有許多方面向您學習的地方。”瑪爾拉德微笑著說道。

“是啊——共同進步！”法奧又喝了一口茶水，他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好吧好吧，年紀大的人記性總是不太好，我都差點忘了這一次請你過來是為了什麼。”

大主教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將書桌旁的一頁紙遞給瑪爾拉德：“看一看吧，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現在還可以更改一下。”

“任命書？”瑪爾拉德抬起頭看著法奧，他本想說些什麼，但大主教卻是提前開了口。

“我已經老了。”法奧笑眯眯的說道：“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去管理教會的各項事務……而你的到來讓我看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瑪爾拉德，你是一個有能力並且具備一切美好品質的聖騎士，因此我將教會的一些事務交給你來處理也會非常放心。”法奧說道：“作為教會的大主教，我懇請你能夠施以援手，讓聖光能夠照亮更多人的道路。”

“您的讚揚對我來說彌足珍貴。”瑪爾拉德卻是微微搖了搖頭：“但非常抱歉，恐怕我無法擔任教會中的任何職務。”

“為什麼？”法奧有些意外的問道。

“因為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離開艾澤拉斯，回到德拉諾。”瑪爾拉德坦然回答道。

“回到德拉諾？”法奧看著瑪爾拉德平靜的臉龐：“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因為……我的到來，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瑪爾拉德低聲說道：“大主教，原本我以為憑藉自己的努力能夠讓艾澤拉斯的人類能夠掌握更加強大的聖光力量，但在我真正去做的時候卻意識到，德來尼人的聖光之道與人類的聖光之道有著很大的不同。”

“看來我們之間有著相同的觀點。”法奧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是的……德來尼人對於聖光的理解是從納魯身上所得到的，但人類不同。”瑪爾拉德說道：“人類對於聖光的感悟相當奇妙，在沒有得到任何提醒的前提下，你們發展出了完善的聖光體系，甚至還懂得了使用聖光的力量來懲戒敵人。”

“或許您應該有所察覺——這一段時間內，教會中已經出現了一些不同的聲音。”瑪爾拉德攤開手說道：“我對此感到非常抱歉。”

“實際上在我眼中，教會里出現不同的聲音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壞事。”法奧笑著說道：“人類的壽命短暫，雖然在大部分時間內都是一個缺陷，但有些時候也會帶來一些好處。”

“我們善於總結。”法奧說道：“一條路走不通的時候，我們就會換一條路繼續前進，而現在教會的情況便是這樣。”

“您看起來似乎對此並不是特別擔心？”瑪爾拉德說道：“但在我心中這的確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你的看法同樣沒有錯誤，我們可能需要花費相當長一段時間才能重新找到平衡，在這過程中教會，乃至人類都會有所損失，但這是值得的。”法奧說道：“另外，我聽帕爾崔絲說你這一段時間在教授她一些新的知識？”

“沒錯。”瑪爾拉德說道：“帕爾崔絲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孩子，她對於聖光有著自己獨特的信仰，在不久的將來有極大的機會成為一名卓越的牧師。”

“除此之外……她的身份也很是特殊。”瑪爾拉德臉上閃過一絲奇怪之色：“很難相信，一位術士竟然能夠有著一位信仰聖光的妹妹……”

“索林.來夫……”法奧輕聲說道：“你知道他的存在？”

“在離開德拉諾之前，我曾和他見過一面。”瑪爾拉德坦然說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他安排了這一切對麼？”法奧端起茶杯，雖然杯子中的水已經冷了，但還是喝了一口。

“我不能否認。”瑪爾拉德臉上帶著些許懊悔。

“他是個奇怪的傢伙。”法奧笑眯眯的說道：“很多時候都會做出一些讓人很難理解的事情，而這一次或許就是這樣。”

似乎是被法奧的話語所感染，瑪爾拉德長嘆一口氣：“您說的沒錯，在他的描述裡，我將會給這個世界帶來巨大的機遇，但當一切都發生了之後才發現情況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善於說服他人。”

“都已經過去了。”法奧說道：“對於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我們無法改變，但可以思考接下來應該如何去做。”法奧說道：“如果你決定要離開斯坦索姆，那麼我有不會有任何意見，但我想知道索林如今在德拉諾究竟在做些什麼。”

“看來你們對他並不是特別的瞭解。”瑪爾拉德輕聲說道：“大主教，或許在艾澤拉斯人們對於索林的態度只有仇恨亦或者排斥，但在德拉諾，他已經是整個世界不可分割的重要一部分了。”

“或許你能夠進一步的解釋一下。”法奧說道。

“在東部大陸有著好幾個王國，但在德拉諾，所有文明，所有種族都宣稱索林為王。”瑪爾拉德說道：“德來尼人亦是如此，這也是為什麼我必須來到這裡的原因。”

“德拉諾之王……”法奧倒吸一口氣：“我終於明白他與獸人之間為什麼會有如此深厚的聯絡了。”

“大主教，我希望今天在這裡的談話不會傳播出去，至少和我沒有關聯。”瑪爾拉德緩緩說道：“這並不是為了我個人著想，而是為了生活在德拉諾的族人們著想。”

“請你放心，我們今天只是談論了一些關於聖光的知識。”法奧輕聲說道：“瑪爾拉德，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要請你回答。”

“請說吧，只要我知道。”

“你認為索林，在未來將會帶領德拉諾的獸人再一次入侵艾澤拉斯麼？”法奧低聲問道。

“我不清楚。”瑪爾拉德在長久的沉默後緩緩說道：“但我想說的是，如果他真的有這樣的想法，那麼這個世界就將迎來一次更大的災難。”

看著法奧那蒼老的面孔，瑪爾拉德繼續說道：“他有著和曾經部落一樣強大的軍隊，他有著統御這股力量的能力，因此，入侵與否只在索林心中所想的一瞬之間。”

“我明白了，感謝你的回答。”法奧說道。

-----------------

一個月之後，瑪爾拉德在一個安靜的，下著小雨的早晨悄悄的離開了斯坦索姆城，在沒有一個人送行的情況下，這位德來尼聖騎士一路向南，沿著來時的路打算回到德拉諾。

青翠的荒野上，瑪爾拉德驅使著軍馬不斷向前，聖騎士臉上一片平靜，但他卻是下意識的將手放在腰間的武器上。

休——

伴隨著尖銳的響聲，一道銳利的飛刀反射著寒光朝著瑪爾拉德的心臟部位射過去。

叮的一聲，飛速射過來的暗器被聖騎士的水晶戰錘穩穩的擋住，緊接著瑪爾拉德翻身從馬背上跳下來，一道金色的聖光在他的體表鼓動。

“暗箭傷人者……”瑪爾拉德臉上閃過一絲冷漠，但正當他準備找出那個躲藏在暗處襲擊自己的人時，一道虛影卻是緩緩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瑪爾拉德，看來你還算是警惕。”迦羅娜勾起嘴角笑著說道：“事先宣告，剛剛只是一次小小的試探。”

“半獸人？”瑪爾拉德皺眉說道：“說出你的來歷。”

“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給你送信。”迦羅娜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她將一封信扔給瑪爾拉德：“這是索林讓我親手交給你的……真不知道為什麼要讓我親自來送這東西的意義是什麼……”

瑪爾拉德沒有多說些什麼，他隨手將信封撕開，然後快速讀了一遍信紙上的內容。

“讓人厭惡的聖光……”迦羅娜看了一眼瑪爾拉德，她隨即轉身便準備離開，但當半獸人剛要遁入暗影之中的時候，身後卻是傳來聖騎士顫抖著的話語。

“你……可以的話，能稍微等一下麼？”瑪爾拉德的雙眼緊緊盯著迦羅娜的背影，他的雙手不知不覺已經是有些微微的顫抖了。

“信件已經送到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沒有必要再在這裡逗留。”迦羅娜回過頭看著德來尼聖騎士：“我可是非常忙碌，沒有時間和你閒聊。”

“我只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瑪爾拉德深吸一口氣：“你的母親，是不是名字叫做來蘭？”

“你是誰？”迦羅娜臉上閃過一絲陰沉，她將腰間的匕首握在手中：“立即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殺了你。”

“我是瑪爾拉德，來蘭的哥哥。”聖騎士低聲說道。

“她的哥哥？”迦羅娜似乎愣住了，但緊接著她發出一聲嗤笑：“好吧好吧，我想和你說的是，來蘭已經死了，死在了德拉諾。”

“我知道……但你還活著。”瑪爾拉德注視著眼前的半獸人：“迦羅娜，這是你的名字麼？你知道麼……我一直都在尋找你和你母親的下落。”

“那又如何？”迦羅娜低聲說道：“來蘭已經死了，那個粗暴的獸人也死在了一次戰鬥中，只留下我活到現在。”

“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不管是被迫還是主動，我都已經習慣了。”迦羅娜說道：“所以別來煩我，我們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你的內心或許有很多怨恨，我也能理解你內心的痛苦。”瑪爾拉德低聲說道：“迦羅娜，在這數年的時間裡，我同樣也充滿了痛苦，對於你和你母親的遭遇，我很想復仇，但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做。”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簡單高效的辦法，那就是殺人。”迦羅娜說道：“殺死所有給你帶來仇恨的人，這樣你就能感到解脫。”

“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彌補過去的機會。”瑪爾拉德眼中飽含著期望：“迦羅娜，我和你的體內都流淌著相似的血液，我們之間是親人。”

“抱歉，我並不需要。”迦羅娜依舊是搖了搖頭：“瑪爾拉德，我已經有了一個孩子，他是我和一位人類法師所生，不管你是否願意——如今我的只想要安靜的陪著他長大成人，至於其他的一切我不會做過多的考慮。”

“我……能知道孩子的名字麼？”瑪爾拉德期待的問道。

“麥德安。”迦羅娜看著聖騎士的臉龐，她隨即緩緩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