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克洛緩緩地將話筒放下,將電話蟲放在了桌上,臉色陰沉得就像是炭筆畫上去的一樣。

咔嚓。

吱嘎——

這時,房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男僕服裝的男人走了進來。

“克拉巴特爾先生。”男僕留著綿羊頭套髮型,手臂上搭著一條白毛巾,笑眯眯地走了進來,“可雅小姐已經午睡了。”

他是這棟豪宅的男僕梅利,在這裡工作很多年了,是看著可雅小姐長大,又看著可雅小姐的父母病逝的,對這裡有著深厚的感情。

梅利將毛巾洗乾淨,晾在架子上。

因為一直沒有聽到克拉巴特爾的回覆,他感到有些疑惑地轉過身,發覺克拉巴特爾一直站在窗前,背對著他。

“克拉巴特爾先生?”梅利又喊了一聲,今天的克拉巴特爾管家有點奇怪。

被稱呼為“克拉巴特爾先生”的克洛,用手掌託了託眼鏡片,然後才轉過身來,這時他的臉上只有溫和如春風的微笑。

他溫柔的微笑、紳士的舉動,贏得了西羅布村幾乎所有人的喜愛。

“梅利先生。”克洛露出帶有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想一些事情,沒有聽見您的聲音。”

“沒關係。”梅利擺了擺手,“是有什麼煩惱嗎?有煩惱不妨和我說說看,也許會有什麼別的解決方式。”

克洛裝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其實,我是在擔心可雅小姐。”

“怎麼了?”聽到是關於可雅小姐的,梅利立刻就緊張起來。

“您知道的。”克洛雙手背到身後,“可雅小姐的雙親於兩年前病逝,她相當悲慟,再加上體弱多病,長年躺在病床上,幾乎沒怎麼離開宅邸。”

“的確是這樣。”梅利擔憂地點頭。

“也正是因為可雅小姐很少接觸外界,因此她太容易被外人說的話矇騙了。她對外界的認知,很多都是來源於謊言。”

“您是指那位烏索普?”

梅利記得那個年輕人,長長的鼻子,經常爬到可雅小姐房間窗外的大樹上,給她講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

“只是一些故事罷了。”梅利搖搖頭,“可雅小姐是知道他說的大多數都是哄她而編出來的,您無需這麼擔憂。”

“也許的確是我想太多了。”克洛從善如流,然後謙卑地朝梅利鞠躬,“那麼,我先去工作了。梅利先生,有事您儘管來找我。”

梅利連忙回了一個鞠躬,然後望著克拉巴特爾管家的身影離去,心中還是種下了疑慮的種子。

今天的克拉巴特爾先生,和平常似乎有些不一樣,可是要說出到底哪裡不一樣,梅利又說不出來。

克洛作為管家的生活,幾乎一成不變,主要都是以可雅小姐為中心的。

可雅小姐午睡甦醒後,由女僕去將她喚醒,而克洛則親自送來醫生開的藥物,哄可雅小姐吃下,就像他之前照顧可雅小姐病重的父母一樣。

事實上,他並不清楚可雅父母的死,到底和自己有沒有關係。

是的,他不知道。

如果外人問起,他當然會說與自己無關,可是,他捫心自問時,卻得不到確切的答案。

這是因為三年來,他都在扮演一個與他本性幾乎完全相悖的“克拉巴特爾管家”,要給西羅布村所有人一副假象,當他繼承財產時才會更合理。

他內心深處渴望殺戮與鮮血,可是同時又追求平穩祥和的退休生活。

明面上要扮演和藹可親的克拉巴特爾管家,暗地裡卻又要時不時與黑貓海賊團聯絡,商討接下去的計劃。

克洛很清楚那群海賊,如果不持續與他們聯絡,威逼利誘他們,他們很快就會捨棄自己這個“原船長”,去別的海域做海賊勾當。

他潛意識裡,不得不把克洛與克拉巴特爾完全分成了兩個人,他以不同人格做出的事情,就分門別類地分給不同的人,絕不會將之混淆。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導致他患上了輕微的精神分裂。

如此一來,克洛有時候甚至不清楚,有一些事情到底是自己做的,還是自己產生的幻想。

他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年,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度過這三年時光的。

而他甘願這樣做的原因,就是為了實現心中的完美洗白計劃,從一介海賊,搖身一變成為繼承遺產的大富豪。

可是,今天與贊高的電話蟲的聯絡,讓克洛知道,他原本的計劃出現了紕漏。

黑貓海賊團很可能出事了。

三年了,偏偏在最後一刻出事,克洛恨不得親手殺光這群蠢貨。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已經暴露,那麼電話那頭的人,他就必須解決掉。

只是,怎麼解決,與什麼時候解決,是關鍵性的問題。

很快,克洛就想到了答案。

計劃完全可以繼續進行,只不過那群人,替代了黑貓海賊團的位置,他們兩者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只要手腳乾淨,一切都會結束,他就能迎來他的安穩生活。

晚上,克洛哄可雅入睡後,剩下的事情交給梅利,那麼他今天的管家工作就到此為止了。

他躺在床上,養精蓄銳起來。

凌晨1點半,克洛甦醒了,他睜開雙眼,坐起身來,拿起床頭櫃上的眼鏡,戴了上去。

他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長條形的手提包,拉開拉鍊,往裡面看了看,然後才拉回拉鍊,提起手提包。

克洛站在自己的房門前,屏息聽了一陣,確認外面走廊沒有任何人之後,這才拉開房門,又將房門鎖好,獨自一人走在漆黑的長廊上。

月色皎潔,拖拽著他的影子。

很快,克洛離開了這棟豪宅,又避開了西羅布村的大路,找了一條偏僻小路,像是一個鬼魂般飄蕩向小島的西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儘管他已經這麼小心翼翼了,他的蹤跡還是被人發覺了。

烏索普坐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調整著頭套,又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真的是克拉巴特爾那傢伙……”烏索普摸了摸長鼻子,困惑起來,“現在這個時間點,他不睡覺,要到哪裡去?”

烏索普出現在這裡,只是一個巧合,是為了給可雅講各種恐怖冒險故事而半夜出來尋找靈感。

他摸到樹上,因為黑暗中一些細碎的聲音而自己嚇自己,腦袋相當清醒,所以他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烏索普摸了摸下巴,露出笑容:

“跟上去看看吧,說不定克拉巴特爾是跟哪個情人幽會,白天我就把這件事告訴可雅,讓她知道克拉巴特爾也不是什麼聖人。嘿嘿嘿……”

他從大樹上爬了下來,靜悄悄地跟了上去。

因為隔得很遠,克洛並沒有察覺到有跟蹤者,到了西邊的海灘上,他更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海面上。

克洛坐在石塊上,將手提包丟到一邊,安靜地等待著。

躲在附近小樹林中觀望的烏索普,看著這幅場景,他的直覺讓他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這根本不像是與情人幽會的場面。

那麼,克拉巴特爾在等什麼人?

不久後,海上泛起了茫茫白霧,空氣也變得沉重壓抑起來。

克洛習慣性地用手掌託了託眼鏡,就看到一艘通體漆黑的船破開海霧,緩緩地靠岸。

他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對方這種陣仗,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克洛最不喜歡的就是超出預料的事情。

而躲在樹後的烏索普,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因為這副畫面,和他看的那些鬼怪故事太像了。

一個男人,半夜登上在海霧中駛來的船,然後徹底消失,還有比這更恐怖的故事嗎?

烏索普雙腿發軟地跪倒在地,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音,然後被鬼魂拖走。

片刻後,一塊巨大的跳板從黑船上伸出,搭在了岸邊。

緊接著,一顆人頭在海霧中飄出,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