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舟一路向西,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走過一片白茫茫的海霧後,豁然開朗。

徐舟不禁瞪大了眼睛。

魚門渡的天空上,即便是正午,也能看到星辰點點,與水面上的靈光交相輝映。

渡口之上,仙家樓閣林立,其上光芒或溫暖如春,或清冷如霜。那是各大修仙門派設立的休憩與交易之所。

即便徐舟跳著腳,也一眼望不到盡頭。

說是一個渡口,即便是一個大宗的仙家城池也抵不過這魚門渡的光彩陸離。

密密麻麻,縱橫交錯街道上,可以看到身著羽衣的仙子悠然自得,也能遇見身披鎧甲、手持長劍的仙家遊俠,修士。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徐舟看著畫像上的白髮少年郎,心中想著在這麼一座渡口中找一個人,無異於海底撈針。可為了那五十枚仙家刀玉錢,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徐舟在街上走著,人來人往。不時有人投來鄙夷目光。

一個身穿破爛麻衣,頭戴斗笠的傢伙,怎麼看都不像是山上人,徐舟的這樣一身行頭,就算放到山下也是個窮苦漢子打扮。

徐舟雖然在埋雲山長大,可也從沒見過這麼繁華的仙家城池,一時間,看花了眼。

“少俠!”

徐舟認出了那個老遠就朝著自己擺手打招呼的男人,正是剛剛在芥子江上救下的那個修士。

“少俠,在下王長吉。方才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請問少俠名字,在下必然牢記,若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必定義不容辭!”

徐舟平淡道:“徐舟。”說罷向王長吉回以抱拳禮,又開口道:“眼下正有一事。”

王長吉眉頭微微挑動一下,說道:“徐少俠儘管開口。”

“第一次到魚門渡,不知道在哪裡買去往中神州的船票。”

王長吉鬆了口氣,得意道:“小事小事,在下為徐少俠引路,請跟我來。”

一路上,徐舟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王長吉自顧自跟徐舟講著魚門渡的各個仙家店鋪,徐舟左耳進右耳出。

不一會,二人便來到了一個懸掛“擺渡郎府”的仙家衙門。

王長吉說了句徐少俠請自便,隨後走進了隔壁的一家當鋪之中,說是在當鋪裡等徐舟。

徐舟一瘸一拐,走進衙門。好在這次,衙役沒有攔路。

徐舟問了最近出海到中神州的仙家渡船,官差看到徐舟懷中的玉印,便沒有為難,如實告知。

最近去往中神州的渡船,在下月初二啟程。

徐舟問為什麼這麼久,官差回答:此去中神州路途遙遠,尋常仙舟到不了。只能乘坐魚門渡自家的石船山。

石船山要到月底才能回到魚門渡,之後還要修整幾日。官差願意為徐舟預留一張船票,並口頭答應少收一些仙家刀玉錢,只要二十枚。

徐舟說自己不去中神州,官差卻說還能再便宜些,讓徐舟自己看著出價,自己絕不還價就是了。

徐舟朝著官差深深一揖。

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時值月初,意味著他尚擁有近一月的光景,去找那位叫邢川的白髮少年。

步出衙門,一陣嘈雜之聲不期然飄入耳畔,源自鄰近的一家當鋪。內裡,兩人口舌交鋒,言辭間竟不約而同地以對方的親人作為問候。

“你這破字,什麼無一名於天地四方,無一名於先賢后世。字跡潦草,言之無物。他孃的,我收了你這幅字,給你兩枚刀玉錢,已經算是開恩,照顧你了!”

徐舟輕輕跨過那道略顯陳舊的門檻,只見掌櫃面容扭曲,,對著堂下一人破開大罵,手裡的一幅字畫被毫不留情地擲落於地,只聽得紙張輕響。

王長吉撿起字畫,心中暗自稱奇。

徐舟瞪大眼睛,看到在王長吉對面站著的少年,滿頭白髮!

徐舟拿出邢川畫像比對,正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白髮少年邢川一把奪過劉長奇手中的字畫,長嘆口氣,對當鋪掌櫃說:“兩枚就兩枚。”隨後又把字畫遞迴了櫃檯。

掌櫃道:“我剛剛有些眼拙,現在細看,這字畫根本不值兩枚,最多一枚。成就成,不成就帶著你的字畫滾蛋。”

邢川咬咬牙,還是答應了下來。

掌櫃說罷,側目在邢川手中的另一幅畫卷上,那玉製的畫軸竟然和仙家刀玉錢的品質一般無二。

“你手裡這幅,估計能值點錢,拿給我看看。”

邢川搖搖頭,“邢某就算餓死、凍死也絕不賣這幅畫卷。”

掌櫃也不再追問,心想這小子的寫的字空有其表卻無其神,想必只能是糟蹋了這幅畫質和畫軸。

掌櫃思索間,邢川卻從懷中拿出一方玉印!

這玉印與徐舟懷裡的,一模一樣。玉印上刻字:山止川行。

“掌櫃,這方玉印是我最後的物件了,若不是要湊錢買船票,邢某絕不會賣它。”

掌櫃見到玉印,先是一怔,然後踉蹌走過櫃檯,趴在邢川耳邊說道:“這可是學宮為官差定製的玉印啊,每人上面刻字均不同。山止川行四字應該是棠葉學宮的奉禮郎邢川邢大人的官印,你從哪得來的?”

邢川無奈笑道:“我正是邢川,可已經不是學宮奉禮郎了。這方官印自然無用。”

掌櫃聽罷,拉起邢川的手走向後堂。

“邢大人,當真要賣?”

“邢某已經不是學宮官差,要它何用?”

掌櫃眼放金光,悄聲道:“邢大人,在下出一百枚刀玉錢!”

邢川笑了笑,說道:“一方破印,竟然值一百枚......”

“怎麼樣,邢大人?”

邢川點點頭,掌櫃立馬將那方玉印塞進懷裡,又從袖口掏出沉甸甸的一大串刀玉錢,恭恭敬敬放在邢川手中,又重重按了一下。

緊接著,掌櫃的腳步匆匆,正疾步趕往前堂之際,不期然間與悄然溜入後堂的徐舟撞了個滿懷。

“你是何人!?”

徐舟沒有說話,眼中直直盯著院子裡的邢川,一把扶起掌櫃後竄進院中。

邢川緩緩將那串泛著冷光的刀玉錢揣入懷中,兩人的目光在不經意間交匯,邢川的眼神在徐舟身上游移,上下打量,面色陰沉如水,

徐舟先開口道:“邢川,五十錢的腦袋。”

邢川的目光落在徐舟腰間驟然出鞘的狹長利刃上,,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埋雲山劍修的佩刀,心中不由掠過一抹的失落。

未及徐舟將刀鋒橫於胸前,邢川身形忽動,宛如離弦之箭,猛地一側肩,重重地撞上了徐舟的胸膛。

剎那間,徐舟如遭雷擊,整個人踉蹌著向後飛去,接連幾個翻滾,才勉強穩住身形,格外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