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五個字,魏景薇便知道,他話中所指。

說完,他看向面前雙手緊握,垂眸看向桌上蠟燭的女子,她一頭烏髮有些散亂,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皺了,但絲毫掩飾不住她瑰麗的容顏。

細細看去,她似是受了驚嚇還沒緩過來,交叉的指尖還微微有些顫抖。

他的聲音無端地柔和了幾分,“你沒事兒吧,剛才我應當來得不算太晚。”

魏景薇想起今天發生的事兒,無端端地覺得心頭有些委屈。

喉間莫名的有些哽咽,除錯了好幾次心情後,才輕聲道:“我沒事。今晚多謝你了。”

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江寅白收起了逗弄之心,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你...”

“你...”

兩人同時張口,隔著一張桌子相互看著,魏景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驅散了心頭壓抑的心情。

“魏夫人你先說。”

“無事,江大人你先說吧。”

兩人互相謙讓,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魏景薇還是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看向面前這個京裡有名的傳奇人物。一身緋紅的紅袍穿在他身上不會讓人覺得豔麗,反而配上他利劍一般的濃眉,還有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正正好。

頭上還有一些未融化的雪,顯然是來得十分匆忙。

他就這麼十分隨意地坐在那裡,想起人們口中他的故事,那些傳奇的色彩,莫名地給人一種“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氣魄來。

魏景薇想到這兒心中暗自嘲笑自己,別被眼前人的外貌迷惑了。

來人可是年輕便坐上那個肅殺位置的錦衣衛大統領。

“江大人莫不是一直在監視我?”

收斂住心頭的胡思亂想,魏景薇很快發現了重點。今晚上的事兒十分隱蔽,知道的人差不多都是她紅霞閣內的人。

江寅白怎麼會這麼巧合,這時候出現的梅府?

難不成這人有夜間在京裡挨家挨戶溜號的愛好?

屋內除了一盞燭火外有些陰暗。

對面的江寅白從陰影中緩緩抬頭,一張稜角分明的臉暴露在燭光之中。

他的膚色比起尋常人來說要白許多,就比之女子都不差的。眉目間優雅矜貴,漂亮至極。一張臉仿若上好的水墨畫,渾然天成。

他沉默半晌,低低出生,“你認不出我來了?”

魏景薇搖搖頭,疑惑道,“我跟你認識嗎?”

她以前就思考過這個問題,自己難不成和江寅白是舊相識?但她把記憶中的人翻來覆去對照了一個遍,都無法找到一個能跟面前人對上號的。

她此話一出,江寅白像洩了氣一般,“你果然不認識我了,小薔薇。”

小薔薇?

這三個字她也是許久沒聽人叫過了,自從母親去世後.....

她語氣緊迫,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抓緊了桌子的邊緣,“你到底是誰!”

“溫泉山莊那半年,你都忘乾淨了?”

江寅白薄唇輕啟,喚醒了魏景薇的記憶。

在她五歲那一年,因為身子一直不好,母親便命身邊的奶嬤嬤帶著她住進了母親陪嫁中的一個莊子。

莊子裡一年四季都盛產各種蔬菜水果,無外乎是因為莊子裡有一池十分珍貴的溫泉水。

溫泉水一年到頭都是溫暖的,在裡面泡一泡更是對身體的妙用無窮。

她便以調養身體為由,在莊子住下了。

這一住便是住了兩年。

在那個莊子裡她白日裡便去四處玩耍,晚上就看著莊稼漢子們養雞養鴨,母親更是時時來莊子上探望,日子過得倒也十分的愉快。

但某一天晚上,就在她要上榻睡覺之際,聽到外門有人的聲音。

年少好奇,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和危險,她便瞞著嬤嬤和丫鬟們,獨自推門出去一探究竟。

隨著聲音,五歲的魏景薇來到了一處柴房,隔著柴房的門兒,能聽到裡面隱約有人低低的呼痛聲。

那聲音十分稚嫩,一聽便是一位年幼之人。

她剛準備回頭找嬤嬤告知這件事兒,但扭頭的一瞬間便注意到了門上的血跡。

血跡呈現一個小小的巴掌形狀,看起來十分觸目驚心。

她心中思慮,若是被嬤嬤和其他人知道,必定以擔心她安全為由將人趕走。說不定還會以為他是歹人,送去官府呢。

起了惻隱之心後,她便壓下了這個念頭,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進去。

果不其然,在柴堆後一個顫抖的小身影,在她進入後便噤聲了。

只拿一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十分危險地看著她。

穿著一身兒粉色襖裙的魏景薇十分瘦弱,大著膽子奶聲奶氣地問道,“你受傷了嘛,痛不痛。”

在此之後這男孩兒便在莊子裡養傷了許久。

這半年,魏景薇瞞著所有人照顧他,給他吃,給他穿,還讓他去泡溫泉。

半年後的,某一天早上,才神秘地消失。魏景薇難過了好幾天,便也就把這事兒拋在腦後了。

她垂眸,長長的羽睫顫了顫,語帶驚喜,“你是狗子?”

江寅白麵帶無奈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魏景薇接著問:“你為什麼之後消失了,連一句話都沒留下,我還以為你遇到什麼危險了。”

“說來話長。”江寅白嘴裡有些苦澀,他以為自己回到京裡,回到家中,再到聖駕前,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位置後,終於能去找她。

誰知,卻傳來魏家嫡女出嫁的訊息。

出嫁的十分迅速,幾天內便完婚了,讓他措手不及。

本以為她這樣的女子,出嫁後對方必定珍之愛之,自己也能放心,沒想到......

想到自己以前的疏忽和自以為是,居然現在才知道她的處境,江寅白心中就是鋪天蓋地的苦澀。

魏景薇見他沉默著不肯說,也就不再問了。

只是看著地上呢喃出聲兒的梅元青,意識到他昏迷的時間不短了,可能快要醒來了,提醒道:“他可能要醒了,你現在必須走了。”

江寅白一對眸子陰霾地望向地上趴著的那一人,心中卻是殺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