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要幫我們試探莫如意的那個小鬼吧?據說,你還是莫如意的遠房親戚?”書若航一過來,便是開門見山。

“我正是那個小鬼。”林驚蟄說道:“但我並不是莫如意的遠房親戚,而是你師傅也是洛璃派掌門人的故交…”

林驚蟄話還沒說完,便被直接打斷。

“故交?”書若航冷笑道:“貧尼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師傅老人家的名諱,但是若你真是他老人家的故交,又怎會是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呢。”

書若航一身尼姑裝扮,自稱貧尼自然很正常。

“呃,我剛剛都沒說完,是你自主打斷我的話,其實我想說,我是你師傅故交後人委託而來,尋找你們洛璃派庇護。”

“故交後人?委託?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知道說你也不信,但我稍後說起你師傅的往事,你肯定會很震撼。”

“哦,貧尼倒想洗耳恭聽。”

“你師傅與他的故交曾是盜墓起…”

“胡說八道。”女掌櫃打斷了他的話,冷聲說道:“臭小子,你詆譭我們洛璃派掌門人對你有啥好處?”

“鐵三娘,讓他說下去。”書若航笑眯眯地盯著眼前的少年,但此時她心中早已翻起滔天巨浪,因為自己父親是個盜墓賊這事,只有她與自己父親知道,那為什麼他也知道?難道真如他所說,是父親故交所託之人?

鐵三娘哼了一聲,撇過了頭,昨晚被擒,讓她此時還是惱火不已。

林驚蟄望了望眼前的中年尼姑,然後繼續說道:“你師傅曾與他的故交是盜墓起家,有一次,他們撬開了一座古墓,得到了古墓裡的傳承,然後你師傅便創立了洛璃派。”

“這些事是誰告訴你的?”

“自然是他故交的後人。”

“哦,那你又是從何處趕來這裡的?”

“一路向北,千里之外,楚國滄州。”

“是嗎?”蘇若航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然後說道:“那你又與我師傅故交後人是何關係?他又為何告訴你這些事呢?”

“我是楚國供奉,特來此找你們洛璃派,委託一個人去楚國當護國國師。”

“胡說八道,貧尼曾去楚國滄州時,為何沒見過你?”書若航神色微冷的盯著眼前這個悄然不驚的少年。

“前半年,我才來楚國就任,你沒見過我很正常,難不成你一直呆在楚國境內?”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你又如何證明你說的就是真的呢?”

“剛剛說出你師傅與他故交是盜墓起家這事還不夠證明?”

“這還真證明不了,據我所知,楚陵的陵墓裡放著楚國先祖的傳記,傳記裡面記載著我師傅的事蹟,自然很正常。”書若航話鋒一轉,“讓貧尼來猜一下,你可能是進入了楚陵裡,才知道我師傅是盜墓起家的吧。”

“你猜得確實很準確。”林驚蟄沒有否認。

書若航聽他這麼一說,神色漸冷,“你還有什麼身後事要交代的?你知道,冒充我們洛璃派故交所託之人,後果很嚴重。”

“冒充?”林驚蟄冷冷一笑,聲音漸漸拔高,“你既然來過了楚國,為何讓一個煉屍的築基期修士把控著楚國的經脈?你知道多少人因為一個心術不正的護國國師無辜身死?你知道那心術不正的護國國師聯合一隻蠱蟲大妖,要把這片遺落地境一路向北的國度全部變成他們的修煉道場?”

書若航被眼前這個練氣期少年漸漸拔高的聲音所怔住,這些事她自然不知道,因為她經過楚國滄州時,是匆匆一掃而過,至於誰是護國國師她一點都沒在意,因為在她心中,凡人就是螻蟻,螻蟻那麼多,誰管得過來。

但是,她還是不服氣地說道:“誰又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即使是真的,我們修仙之人也不能插手凡間戰亂,那是會惹下因果,降下亞力。”

林驚蟄看著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們高高在上,宛如天上的神靈,你們自以為自己比凡人高上許多,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走上修煉一途之前不也是凡人?若沒有凡人提供身軀血肉給你們,你們又如何走上修煉一途呢?

既然走上修煉一徒,自然要背上這肩負的使命,殺妖除道,捍衛凡人,若沒凡人提供源源不斷的生命,這宛如天上的神靈又從何處而來?”

書若航以及鐵三娘兩人被懟得無話可說,直至過了半晌,鐵三娘弱弱地問道:“那,那現在那大妖與煉屍的國師可有趕走了?”

“趕走了。”林驚蟄說道:“被成千上萬的凡人以不怕死,堅強的意志趕走了他們。”

林驚蟄並沒有把這些功勞攬在自己身上,因為他覺得自己也配不上那些功勞,因為他也是自私的,。

因為當時他也在想,若王士博不是自己的大師兄,若他手中的銅鏡沒有落入自己手中,若銅鏡的線索不是所指楚庭方向,他可能也不會踏入滄州城,他也可能不會遇上王淑雅,如夢,嶽龍等人之後發生種種讓自己觸動的事來。

人是自私自利,每個人都不例外。

世上常有人說,當你本事越大,責任便越大,但誰又會在他本事小的時候去幫助過他,保護他所在乎的東西或者人呢。

或許有人說,一個人的本事是有限的,他不可能會照拂到每一個人,即使是神明也做不到。

但是,當那神明,當那一束陽光遲遲沒有照拂到那人身上,直至那人失去家人,朋友,甚至所有的東西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他便失去了所有希望,失去了對神明,對陽光,甚至世間美好事物的信任。

林驚蟄無可厚非地認為自己便是這種人,他認為當時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明若能照拂到自己這裡,小武哥與冬至哥便不會死,但是,就在你失望透頂時,神明與那一束光依舊還沒到你身上時,你便已經絕望了。

他後來知道,深入絕境,靠他人,不如靠自己,靠自己,至少還能給自己無限動力,鼓勵自己,撕破黑暗,迎來光明。

書若航發現這些道理,自己竟然比眼前這個只有煉氣少年懂得還少,不禁有些羞愧難當。

不過,她想起洛璃派守在此處的使命時,便又緩緩說道:“站在你的角度之下,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但從我們洛璃派的角度去看,我們確實無法照拂所有的人,畢竟我們也不是神明,但是你又知道我們洛璃派鎮守此處的使命?”

書若航沒有等他回話,而是繼續說了下去,“你可知道為何這方圓幾百裡的海域為何如此平靜無波?你知道南望之海一路向北,沿海區域的凡人都能安居樂業,甚至連化形的妖獸也遇不到?”

林驚蟄沒有回話,他靜靜地望著這個頭頂上懸掛多根銀絲的中年尼姑,心中一片悵然若失。

書若航聲音漸漸有些激動起來:“那是因為我們洛璃派鎮守在這裡,那是因為我父親帶著全派的弟子鎮守在這裡。”

父親?林驚蟄一怔,讓他料想不到的是,這洛璃派的掌門人竟然是眼前這個中年尼姑的父親。

鐵三娘也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因為這事,她一點也都不清楚。

“你可知道兩百多年前,這裡發生海底集體海妖入侵沿海區域,無數凡人與漁民慘死的事嗎?你又知道這裡為何叫做遺落地界?”

“洗耳恭聽。”林驚蟄也有些好奇這裡為何成為遺落地界。”

“那是兩百年前,一頭深海大妖,帶著它千萬族人從南望之海極東以及極西之處,入侵這南望之海身後偌大的地界,那時我父親只是個金丹期修士,那時的洛璃島不叫洛璃島,而是叫做北離島,北離島身後的是北莽之地。

得知大妖要把北莽之地所有凡人圈養為食物時,是我父親花去了巨大的代價,才讓北莽那些散修團結起來,對抗大妖,是我父親不遠千里赴那南望之海以南,才邀來他幾個好友的勢力,對付大妖

我父親本來有望成為元嬰,甚至化神期修士,但他為了身後千萬凡人的性命,不愧自毀前程,使用了一門禁術,把自己身為提升十倍,才把大妖趕走,封印在北莽極北的十萬大山裡。

你說,他這般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數以萬計的凡人?甚至,以自己身軀化天地禁錮之力,施展九天星辰鎖靈陣,禁錮了這一片天地靈力?他又為了什麼?他不過是為了讓這南望之海方圓幾百裡?甚至幾千裡之外的海妖成不了氣候,也讓以前那種大悲劇不會從頭而來。”

林驚蟄頓了頓,他想不到這遺落地界竟然還有這番故事,他也想不到的是自己尋找的陳玄生竟然還有如此大義之舉,他這樣做為了什麼呢?不過也是負重前行而已。

“你真以為這兩百年這裡如此太平,是因為什麼?是因為我父親一直在負重前行,他是一個天才,短短十年便突破金丹,他的路應該很長很長的,他本來可以壽命無限,但他為了這北莽所有凡人的性命,才心甘情願,以身化為陣眼,鎮守這裡的妖獸,為的是讓北莽的凡人,不再成為妖獸的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