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初雙手拿著筆的頭尾轉著,抬眸對上那個對自己頗有幾分敵意的老教授,莞爾一笑:“可以,您請出題。”

宋梨初的落落大方再次贏得其他教授一陣好感。

那教授見宋梨初答應得爽快,自己也不扭捏,當場出了一道相對深奧,但並未脫離當時書本的題。

宋梨初聽完,在腦中大致過了一遍後,才開口作答,整個答題過程從容冷靜,緊抓問題核心給出答案中心。

接近三分鐘的答題,聽得在場教授個個心潮澎湃,他們已不記得多久之前見過如此聰慧的學生了。

一題答完,其餘教授也跟著接連現場出了好幾題,宋梨初全都對答如流,回答地滴水不漏。

直到其中一個丟擲了一個超綱的題目,宋梨初聽後眼睛下意識看向對方,然後眨了眨。

“這題……超綱了吧?”

對方眉眼微挑,淺笑道:“你怎麼知道超綱了?”

宋梨初一愣,心想,合著是在這兒等她呢?想套她的話,門兒都沒有,遂將手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

“因為我一般答不上來的理論題,我一律按超綱算。”

“哈哈哈……你這小姑娘有點意思啊!”

對方被宋梨初這詭辯式的回答逗得哈哈大笑,就連旁邊的老者和方教授也被她這機智的回答給逗樂呵。

完全沒想到聞清野的夫人竟然如此有趣,起初他一直擔心對方是個跟聞清野一樣,神情寡淡,話語寥寥的悶姑娘,現在看,倒是他多想了。

這丫頭比他想象中的更機靈更優秀,這樣看,也算配得起聞清野的身份。

提問差不多持續了半小時,幾個在場的教授大部分都已提問過,得到的答案也都很滿意,唯獨最前方的老者還遲遲未開過口。

就在宋梨初以為他會放過自己時,只見老者再度衝著她慈祥的笑笑。

“既然你們都問了,那老頭子我也跟風問一個吧!”

說著,老者將近期省院出的一個醫療事故,當作選題拋了出來,在場教授聽後都不禁變了變臉,因為事故傳播的範圍不廣,所以宋梨初並未耳聞。

善於察言觀色的宋梨初,見四周教授臉色微變,本想脫口而出的答案又硬生生嚥了回去。

心想難不成這題有詐,不然為什麼這些人聽完後,全都憂心忡忡,完全不像方才,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伸長了脖子問她問題。

冷靜下來的宋梨初,又仔細琢磨了下這題目的意思,可思來想去並不覺這題有什麼問題。

就在她準備將標準答案丟擲去時,忽然想到上世老爸醫院有個副主任因為替某個病人做這個手術差點被開除。

她記得當時他們好像是按照常規手術來為對方進行了病灶切除,但最後病人反反覆覆大出血三四次,差點沒救過來。

那次他們全家在外旅遊,父親因為這個手術被醫院強制要求回去援助,為此她還跟老父親嘔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氣,所以這件事她特別記憶猶新。

想到後來他們找到病症癥結時,發現是因為病人有輕微凝血功能障礙,但他本人平時又看不出來凝血因子有問題,所以當時手術時,他們按照常規走流程時就沒查這一項。

等找到緣由後,所有人都懊惱不已,因為這一項導致病人接連開了三次刀,遭了三次罪。

主刀的副主任也因為這事兒被降級處罰,實在是太冤。

大致確定答案的宋梨初,剛張嘴就看到老者期待的眼神,腦子又像忽然被人點了一下,想到,這問題不是實戰才有的嗎?

如果她真把這題按照上世副主任醫師的最後治療方法來答,他們會不會懷疑她可能上過手術檯,實操過,這可是要命的。

這點可是和宋梨初本人的生活經歷成完全反比的。

不行,她不能這樣答,得再想想。

最後出於謹慎考慮,她思慮再三,故意說道:“這題我只能答一半。”

老者微驚:“怎麼說?”

“您這題前半段可以用理論知識解答,但後半段應該屬於實操部分,我沒當過醫生,沒親自上過手術檯,所以真要答起來,可能會不太準確。”

聽她這麼一說,在場的人全都覺得言之有理。

讓一個沒上過手術檯的學生談醫療事故,頂多紙上談兵,就算她說得不對也理所當然。

老者聞言說道:“無礙,你就按照你理解的說,這題不算對你的考核,只是想聽聽你們年輕人的想法而已。”

有他這句話,宋梨初稍稍鬆了口氣。

“那行,那我就按照自己的見解說一說。”

稍作放開的宋梨初,最後還是選擇了將副主任醫師最後的治療方式稍作修飾的說了出來。

在她看來,這不過是她自己的見解,不管他們採不採納,聽不聽信,那都是他們的事兒。

要是他們聽進去了,日後在手術檯上多少能讓這類病人少遭點罪,也算是為她行善積德了。

當宋梨初說出凝血因子幾個字後,在場所有人全都錯愕不已。

彷彿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他們那臺手術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等宋梨初答完,屋內鴉雀無聲,甚至還多出了幾分凝重。

老者臉上也不再掛著之前的笑容,而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再度看向宋梨初時,彷彿看到了醫學界未來一顆冉冉升起的星星,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好了,丫頭,你過關了!”

宋梨初點點頭,臉上也並沒有太多喜悅。

大概是猜到可能是最近有類似的醫療事故出現,不然他們不會在聽到她給出答案後全都有種痛心疾首的感覺。

人命關天,她哪敢表現出過多的喜悅,那是對逝者的不尊重。

“謝謝。”

站在邊上的方教授見宋梨初順利通關,懸在房樑上的心總算落了地。

順利將宋梨初完完整整交到聞清野手上後,方教授才重拾笑容,又與他寒暄了兩句才離開。

宋梨初詫異對方對聞清野的態度,走出門時,疑惑地問:“你倆認識?”

“算是吧,之前在部隊見過。”

“哦,不過看他怎麼好像有點怕你的樣子?難道你的官職比他大?”

宋梨初並不知道聞清野已官職團長,從原主的記憶裡,她只知道他好像是有個什麼職位,高不高不知道,反正她嫁過來第二年他寄回家的家用是漲了點的。

由於聞清野不是個愛表達的人,倆人本來相處時間就不長,他在家也很少提及部隊的事,唯一對他官職比較清楚的就是母親趙青蓮。

他一直以為宋梨初多少會從母親那兒問點關於他的事,但現在聽她這麼說,好像完全沒有,忽然就有點失落。

“還行,高不了多少。”

“哦哦,我就說嘛,那人看起來老謀深算的,你要是沒點能壓得住他的身份,他對你說話肯定不會這麼客氣。”

聞清野被她這話給說笑,垂眸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挺有感觸。”

“那可不,沒聽過那句話嘛,官大一級壓死人,別說高不了多少,就算是高一點點,那也是高……”

宋梨初說來說去也沒問他現在到底官職何位,一副完全不怎麼在意的樣子。

讓他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想到部隊隨軍的那些嫂子,一聽到自己男人升官,恨不得拿喇叭走街串巷,想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可她倒好,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聞清野也不知是該憂還是該喜?

喜她不愛權勢,憂她可能就是完全沒將他放在心上,所以才會不想去探究他的一切,真要喜歡,應該會像他一樣,恨不得連她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吧!

暗自嘆了口氣的聞清野,沒敢將自己這種情緒表現出來,主動挑開話題,問她。

“他們沒為難你吧?”

“還好,就是出了些題,也不算是為難。”

他們這樣做也算是幫她自證了清白,挺好。

“那就好,待會兒我可能要去趟醫院,你看是要一起去還是先回招待所等我?”

“是去看周練他們嗎?”

“嗯。”

“那一起去吧,你看,我要不要買點水果什麼的帶過去,空著手過去,他會不會覺得我不禮貌?”

聞清野笑著牽過她的手:“不用,他不敢。”

宋梨初:“……”

當聞清野帶著宋梨初來到醫院走廊,還沒走近,就見周練病房站著倆衛兵,一看就是有上級領導過來看望。

聞清野見狀忽然止了步,這種情況下,帶宋梨初進去肯定不太合適,正猶豫該怎麼開口跟她說。

就見宋梨初搖了搖他的手,抬眸道:“我肚子忽然有點餓了,想先去外面買點吃的,要不,你先進去吧!”

猜到她應該也是看到衛兵,知道不便進去,所以才會找藉口離開。

他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感激的看著她,眼神溫柔:“好,那注意安全,別走遠,我一會兒就出來。”

“嗯嗯。”

目送她離開,聞清野才整了整衣領,重新朝著周練的房間走去。

宋梨初走出醫院,百無聊賴,真就找了個麵攤吃了起來。

邊吃邊四下亂看,無意間掃到某個靠裡面的攤位時,好像看到了方蘭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