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決定

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山亭，妖寂眼底劃過一抹決然。

她終究還是轉身向著外面走去，鬼兒也沒有猶豫的跟了上去。

她現在的使命是看好妖妖，別讓她做傻事。

隔壁房間的阿辭並不知道神官來過的事情，妖寂離開後她便在閉目恢復法力，她以前受過傷，身體一直不太好，這次為了救人似乎又退步了一些。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想著，也許是時候把法力和傳承還給妖妖了。

鬼兒隨妖寂來到妖目亭的天台，天劫的烏雲散去以後夜晚的風景也變得明朗起來。

滿天星辰，明月皎皎，樹影婆娑，燈火闌珊。

妖寂往天台邊緣走去，紅衣被夜風吹起，裙底的大片大片彼岸花跟著晃動，她不愧是花妖，連裙襬都可以看到冥界的彼岸花海。

鬼兒太瞭解她了，看著那一抹落寞的背影，道“你想去天族，可以，給我一個理由，不只是說服我，也是說服你自己”

若是妖妖真的能說服她，她便是讓她去又怎麼樣。

但是，她說服不了的！

她做的一切無非是為了燕山亭，鬼兒怎麼可能會覺得犧牲妖寂救燕山亭是對的？

“理由？”妖寂空靈悅耳的聲音隨著夜風而來，輕飄飄的，一如她的背影。

受了天劫她臉色依舊很蒼白，只是身為彼岸花妖，只要不死，她就能很快恢復。

所以她現在已經能自由行走，不需要扶著，但這並不是去天族接受審判的理由。

抬頭看著天幕，她似乎也在思考。

為什麼想去呢？她明明已經做完所有的事了。。。

妖目亭的頂樓，站在這裡足以俯瞰大半個景城。

來自冬日的夜風絲絲縷縷的吹來，讓妖寂原本有些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目光沉靜的望著遠處繁華的城市，眼底也倒影出同樣的畫面，細小明亮的光匯聚在一起，組成了這一幕山水人間。

“如果我說，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愛過個人，這麼想為他付出所有，這。。。算不算理由？”

她回頭對著鬼兒溫柔一笑，絕世無雙的容顏在此刻看起來無比悲傷而悽美。

“我一直相信命中註定這四個字是沒辦法改變的，就像我看透了這麼多人的生離死別，氣運命數，可我終究看不透自己，也看不透山亭。。。”

“並不是我和他種族不同，而是我們本來就不能在一起，所以，這就是命運早就安排好的結局，我從沒想過要去改變”

“他終究是和我不一樣的，一個是人人敬仰的神，一個是人人恨之入骨的妖，哪怕我做了再多的好事，我也終究只是妖。。。”

她低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嘲笑著誰，又到底是在憐憫著誰。

“之前山亭聽說我的身份時表現的並不介意，因為他只是喜歡我，可是我介意，若是和我在一起，天族不會容得下他”

“我曾經說過，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承擔結果，我做過的那些事已經夠我死好幾遍了，如今，也沒什麼後悔的”

“我愛他，即使未來我忘掉了所有，忘掉了我是誰，忘掉了人間，我也忘不掉他”

“我做過的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後悔！”

最後那句話，彷彿落地有聲。

鬼兒站在她身後，白色的瞳孔裡是沉重的哀傷，她感覺妖妖好像離她越來越遠了，怎麼也抓不住，那種直覺讓她無端有些害怕，幾乎是用盡全力才能說出話來

“可是如果你執意要去天族，你會死，會死的很慘！你法力弱，之前還替他受過九百九十九道天劫，你去了只會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到時候，哪怕是我，是青裁，都救不了你！妖妖，你不是最怕死了嗎？算我求你，隨我回黃泉吧。。。你為他做的夠多了，別在做傻事了”

最後那句話，鬼兒快要哭出來，她很怕妖妖會為了燕山亭讓自己落得神魂俱滅的地步。

九百九十九道天劫她都承受的很痛苦了，更何況其他的，現在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要了她的命。

她若只是肉體死去，不過等個幾百年，靈魂還會重新回到冥界。

可是天族真的會這麼容易就放過她嗎？

她不能在任由妖妖胡鬧下去毀了自己，今日，即使是死，她也要把她帶回黃泉去！

鬼兒剛剛踏出一步，忽然眼睛一黑，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小腹處升起，自己的修為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封住了！

她震驚的抬起頭，撞進妖寂明亮而安靜的目光中，明白了過來。

“妖妖，你。。。”

話音未落，她暈了過去。

妖寂上前一步，接住她滑落的身子，笑著的眼眸裡的溫柔像是折射在海里的光。

“鬼兒，我知道你想帶我回去，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回去了”

“如果他有事，那我回去也是不會安分的，這一點你最清楚了，我會回去的，不過，是在他平安以後。。。”

是的，她根本說服不了鬼兒，所以只能用這種方法讓她們儘量脫離出這件事。

天族找她問話，肯定是摸清了事情的全部情況，冥界只要不參與，天族是不會為難他們的。

鬼兒想去抓住她的衣角，卻用不起半點力氣。

妖寂封住她法力的同時對她用了迷香，迷香對所有的生命體都有作用，不會傷到根本，只是會昏睡一段時間，她是下了狠心。

妖妖，不要去，不要。。。

然而她終究還是抵不過黑暗，徹底的暈了過去。

徹底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她聽到一句輕聲的，滿含歉意的話。

“謝謝你。。。鬼兒”

也就是那一瞬間，她知道，一切都晚了。

感覺到妖目亭有異樣的波動，阿辭閃身來到妖寂所在的天台檢視情況，卻被妖寂用同一種辦法迷暈。

她們對她沒有任何的防備，所以妖寂很快就得手了。

把阿辭和鬼兒送到裡屋，妖寂最後去看了一眼燕山亭，然後在整個外圍佈下結界，轉身離開。

少女一襲紅衣，神色凜然，在黑夜的遮擋下向著那被世人敬仰的地方而去，邁向這注定是覆滅的結局。

也許是她離開的背影太過決然，昏睡中的燕山亭忽然感覺到了不安，放在床上的手指收緊，似乎是想抓住什麼東西。

那個時候在他的心裡，也許是想留下她的。

他這麼愛他的妖妖，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孤身一人去面對天族的審判。

如果當時他能醒就好了。。。

這是所有人都期盼的結局。

沒有人知道妖寂心裡有多怕，說到底她又不是沒有感情的機器，怎麼可能不怕呢？

被天劫劈的感覺現在還歷歷在目，痛的讓她膽寒。

天族以北，玄華殿

一身白衣的年輕帝君站在殿外，微垂著頭，整個人像石頭一樣一動不動，玄華殿不同於其他殿總是低調的銀色或者白色，而是絢爛的金色。

可見其中之人的奢侈程度。

他等了許久，直到裡面傳來一個厚重的聲音，道“是臣林嗎？進來吧”

他終於恢復了生機，抬腿走了進去。

殿裡燃著薰香，煙霧繚繞間，一個披著暗紅色披風的人影坐在裡面的桌子旁，白霧升起，似乎是在倒茶。

帝君走過去行了個禮，道“父親，天族出了些事需要您處理一下，還望您移駕瑤池議事”

“哦？”男人發出一聲疑惑，似乎是有些好奇的問道“阿林，你是我親自選擇的天族帝君，怎麼會有你處理不好的事？”

帝君道“父君，此事牽連的人很多，而且，還關乎一千年前那位彼岸花妖的事！”

聽到“彼岸花妖”這幾個字，男人倒茶的動作忽然頓住了。

“你們找到她了？”

“有蹤跡，她現在和山亭在人間，現在出了點意外，山亭還沒有回來。。。”

男人沉默了一會，問“你是說她就是那個幫助山亭渡劫的人？”

“正是”

裡面再次安靜了下來，帝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半晌，男人嘲諷的嗤了一聲，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勾住山亭的心！”

他的那個兒子是他和整個天族的驕傲，他絕對不允許他和彼岸花妖有任何牽扯。

若非必要，那個花妖便不用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