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萍沒回答,算是預設。

雖然,這個弟弟,從小調皮搗蛋,稍微大點,就開始跟自己這個姐姐搶東西,但他們姐弟倆打打鬧鬧,反而比跟大哥的關係更親近。

倒也不是說梁繼勇和大哥感情不深,而是相差了十歲,代溝太明顯,而且大哥的性格,也是太穩重了。

“嗯,下個月就走,不許跟爸打小報告!”梁少萍說了一句。

或許是大哥要出國讀書的事情,讓二姐下定了去嶺南工作的決心。

去了嶺南,兩年時間,至少能賺三萬,雖然無法完全彌補欠缺,但應該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的革命信念可是很堅定的,從來不當叛徒!”梁繼勇笑著道,這麼說,可是有根據的。

在梁少萍讀初中的時候,商業頭腦開始啟蒙,將自己的課堂筆記拿來兜售,賣給同年級或者低年級的學弟學妹。

而梁繼勇則是小童工,幫著梁少萍跑腿,一天三根冰棒錢,而那時候,三個冰棒,五分錢,這童工,也太便宜了。

連續兩三個暑假,梁少萍賺了兩三百塊,而梁繼勇也有了十塊錢的零花。

而那時候,老爹一個月的工資,也才一百出頭。

但是老爹無意中發現,梁繼勇大手大腳的買零食,以為他偷了家裡的錢,所以揍了梁繼勇一頓。

而梁繼勇打死也沒有說出來錢的來源,因為,從小老爹就教育他們,打死都不能當叛徒。

那時候,梁少萍因為成績好,初中就在雲州一中上學,只有週末回家。

後來,梁少萍週末回家知道弟弟捱了打,才告訴老爹,是自己將學習筆記賣了。

對於這種投機倒把行為,老爹提出了嚴厲批評,但梁少萍據理力爭,這是父女二人,第一次因為經濟觀念不同而產生的碰撞。

雖然,最後梁少萍的非法所得被沒收,但那些錢,卻退不回去,那些買了梁少萍筆記的家庭,說什麼都不願意將錢收回去。

而且,不少人還跟老爹說,以後還要梁少萍的筆記,甚至想要大哥梁少安當年留下的課堂筆記。

大哥梁少安,可是紅旗廠建廠以來,第一個高考狀元,而且還是全省第一,以前,連雲州市高考狀元都沒有出過。

不過因為十年前,觀念還趨於保守,老爹還是堅決制止了二姐兜售知識成果的商業行為。

可是,二姐天生的商業眼光,卻讓梁繼勇從十歲開始就佩服不已。

“你支援我辭職下海?”雖然,梁繼勇在家裡的話語權很小,但梁少萍還是希望有人能支援自己。

老爹是堅定的頑固派,而老媽屬於保守派,也不贊成。

大哥對此,保留意見,雖然他認可梁少萍想要換一種職業的想法,但是卻不贊成他在短期內辭職,因為會和老爹產生劇烈的衝突。

至於梁繼勇,以前,在梁少萍眼裡,就是一個只知道惹是生非,為蘇晚晴那小丫頭打架的臭小子。

“嗯,以你的性格,當老師也不適合,而且,埋沒了你的商業天賦。

不過我想知道,你有什麼計劃?

如果只是為了給大哥籌集學費,我並不建議你現在就辭職,因為老爹真的會很生氣!”

“我已經妥協夠了,我按照老爹的意願,選擇了文科,報考了中文系,然後回到雲州教書。

但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沒有去過嶺南,你無法感知到那種讓人興奮的時代氣息,雲州按部就班,比起嶺南,至少落後了二十年!”

梁繼勇笑了笑,雖然,在這個年齡段,他的確是沒有走出國門雲州地界,但前世三十年的人生經歷,他已經走了了大半個地球,更見識到了無數繁華滄桑。

可這些,即便是最親近的姐姐,他也無法說出口。

因為,太離奇了,難道他要告訴姐姐,我已經度過了未來三十年,我重生了一次?

估計,二姐拉自己去看精神科醫生的機率超過七成。

“雖然,我目前還沒有去過嶺南,但我也不是耳目閉塞,改革開放是時代的潮流,誰也擋不住。

不過你也要理解老爹,他所生活的時代,限定了他的思維。

我覺得你直接辭職有些太激進了,即便你想要離開,也可以先辦一個病休或者停薪留職,我想以你這個北大高材生的身份,你們學校肯定願意給你保管兩三年的檔案吧。”

“拖拖拉拉不是我的風格!”梁少萍對於這個建議,不是很感興趣。

“二姐,難道你真忍心三年不回家?丟下我這個聰明伶俐、乖巧可愛的弟弟?”

“呵呵,聰明伶俐倒是偶爾,乖巧可愛,我可沒發現,你不惹事生非就不錯了!”

“我覺得,我突然間大徹大悟,真的,我的建議,你考慮一下,還是稍微照顧一下老爹的情緒,無論你們的觀念如何衝突,都不會改變老爹老媽愛你的心。”

或許是梁繼勇的話,觸動了梁少萍內心的溫情,所以,她的態度,沒有了之前那麼堅決。

“我考慮下!”

“哦,二姐,我建議,你可以先去滬市看看,上次我聽人說,那邊的股票很有搞頭。

其中有一個叫豫園商城的股票,據說未來幾個月會瘋長,如果現在去收購,一年之內,至少暴漲十倍。”

聽了梁繼勇的話,梁少萍輕笑一聲,無奈的搖頭。

“好了,這些不靠譜的小道訊息,你聽聽當個樂子就行了,華國目前股票市場很不成熟,政府幹預太強,炒股,一般人很難賺錢。”

梁少萍學的經濟學,所以對於股市股票,肯定也有所涉獵,但這個時代,就是專業的金融學者,都無法預知未來這一段最瘋狂的妖股誕生。

二姐雖然商業頭腦非凡,但沒有相關的知識基礎和環境,也不會相信這些東西。

梁繼勇想了想,沒有再繼續勸,因為,以他目前的威望,根本不可能讓二姐相信自己這些看似離奇的話。

不過,這有史以來,最瘋狂的一次股市盛宴,梁繼勇絕對不會錯過。

只是目前,擺在梁繼勇面前,最迫切的問題,是如何積累本錢。

哪怕是他記憶中有無數有價值的資訊,可這些東西,沒辦法直接變現。

“你可以關注一下,股市興起,也是時代的必然!”

“呵呵,我真有點懷疑,你是不是我的弟弟?”梁少萍感覺,這個弟弟,變化有點太大了。

“我都說了,我是大徹大悟,以前那是大智若愚!”

“不是大智若愚,而是色令智昏!”梁少萍毫不客氣的定性。

“二姐,別說的那麼刻薄,我跟晚晴從小光著屁股都在一起玩,有那些壞小子想要欺負晚晴,我能不管嗎?”

“呸呸呸,多大的人了,沒羞沒臊的,我跟你說,你跟晚晴那丫頭,以後怎麼樣我不管。

但這一年,保持距離,讀書才是正經的,如果你考不上大學,你還好意思在人家面前晃盪嗎?”

梁繼勇無奈,搖了搖頭,如果連大學都考不上,自己,也有點太失敗了。

“你去雲州幹嘛?沒事就回家看書去,我跟大哥的筆記你好好看看,只要能老老實實看懂七成,至少也能上雲大。”

雲州大學,也算是一個重點大學,可是在二姐口中,完全屬於最不濟的選擇。

“我去雲州轉轉,順便買幾本參考書,高考的內容每年都調整,你們的筆記只能當參考,我得弄一些考試卷回來練練手!”

“嗯,這還差不多,你直接去新華書店自己買書,我下午晚上都還有課!”

梁少萍取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一張鈔票,面額是五十元的。

五十元,對於梁繼勇來說,絕對是一筆鉅款。

因為,在學校,一個月的生活費也就五十元,一天兩塊錢,都能吃飽。

至於吃好,不存在的,因為學校的食堂,只能保證不餓死。

“不許亂花錢,否則,當心我揍你!”

梁少萍威脅了一句,雖然,她早已經打不過這個弟弟了。

常言說的好,打弟弟要趁早,而梁繼勇十歲前,還是很乖巧聽話,而且講義氣的。

十歲之後,才開始頑劣,那時候,梁少萍這個姐姐想要揍一頓解解氣,打不過不說,追上有難度。

不過,對於二姐這底氣不足的威脅,梁繼勇還是甘之如飴。

這五十塊,梁繼勇是真的需要,因為,他得想想,怎麼賺錢,至少,這五十塊,就是自己的啟動資金。

走出三號生活院,姐弟倆邊走邊說,而梁少萍真的感覺,自己這個弟弟,長大了。

一瞬間,彷彿長大了十歲,這是值的心理年齡,突然間的變化,讓梁少萍有些不適應。

但對於弟弟的這種變化,她還是喜聞樂見,或許,他真的大徹大悟了。

“二姐,我覺得你以後可以搞教育產業,這絕對是陽光產業!”

“時機還不成熟,我不習慣一步步培育!”梁少萍搖頭。

梁繼勇無奈的道,“哎,你就是心急,說不好聽點,就是喜歡投機,要是眼光不好,一次就會賠本!”

“風險和收益都是對等的,我們本來就一無所有,怕什麼,我還年輕,至少還能再折騰二十年!”

梁繼勇笑了笑,是啊,他們現在,都還年輕。

自己,十九歲,二姐,還不到二十五歲。

年輕,真好!

但這一世,他不想讓二姐再一次次頭破血流。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上大學學什麼專業?”梁少萍問道。

梁繼勇點頭,“法律!”

梁少萍詫異,這個最無法無天的弟弟,居然想要學法律,這有點太不可思議了。

“缺什麼,補什麼,而且,我覺得法律是世界上最值得研究的東西,是人類智慧的結晶,體現了統治階層的意志。

但同時,又留下了餘地,只有研究法律,才能讓法律為自己服務!”

“你這是叫鑽法律的空子,很危險!”梁少萍絕對額,梁繼勇的思想,才是危險。

“不,我是要規避法律風險!”

“你以後,也準備做生意?”

梁繼勇搖頭,“大哥屬於棟樑之才,無論是做研究還是以後想要搞企業,都隨他。

你是商業天才,賺錢的事情,我不如你,我以後要當官,當大官!”

“學而優則仕,官場上聰明人太多,很危險!”梁少萍不喜歡官場,不喜歡勾心鬥角,更願意在經濟行業搏殺。

“所以我才要學習法律,至少,要讓法律成為我的護身符,大日煌煌,一切魑魅魍魎,都不能傷害我!”

“呵呵,有志氣,不過,你得先考上大學,你的成績,距離雲州一中復讀班的最低分數要求,還差了五十五分。”

雲州一中,要進復讀班,最低標準為330分,今年的錄取分數線是490,按照最低標準,一年提升一百六十分還是很有希望的。

但梁繼勇,才考了275,跟今年的錄取線,差了215分,至少,在雲州一中的歷史上,似乎沒有人一年能提升兩百分以上。

文科滿分才640分,215分,相當於提高了總分的三分之一,這幅度,也有點太誇張了。

但是梁繼勇別無選擇,而且,215還是最低限,達到錄取線是最低標準,想要考一個更好的學校,至少也得五百二三。

“進入復讀班,就拜託老姐了,大恩大德,永生不忘!”梁繼勇笑著開玩笑。

二姐是一中老師,安排一個人進入復讀班,並不是什麼難題。

反正多一個人,就多收幾百塊錢,每年這些關係戶,總有那麼二三十個。

走出三號院,朝著車站走去。

每天,有三趟班車從紅旗廠到雲州,距離開車時間,還有二十分鐘。

“滴滴...”

鳴笛聲傳來,梁繼勇側頭一看,一輛奧迪靠邊,停在了梁繼勇姐弟身邊。

而司機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

白色襯衣,黑框眼鏡,一副知識分子的裝束。

蘇奎,蘇晚晴的父親,梁繼勇老爹的老鄉、戰友,曾經最要好的朋友。

“奎叔!”因為蘇晚晴的原因,梁繼勇對蘇奎的印象一向挺好。

雖然,老爹說,蘇奎當年當了逃兵。

但是,蘇奎,給梁繼勇的印象,就是一個白面書生,讓書生上戰場,本就是不靠譜的事情。

至於蘇奎的經濟和作風問題,梁繼勇並不想說什麼。

雖然紅旗廠這幾年情況還不錯,但說貪腐,肯定存在,只是比紅星廠和國棉廠強一些罷了。

而蘇奎,絕對不是問題最嚴重的。

在前世的記憶中,梁繼勇也得知了更詳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