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李信是不喜歡參加朝會的,因為他是粗人,是個武夫,能動手就不吵吵,真吵吵起來,笨嘴笨舌的,也說不過人家。

可是這朝會,偏偏就是要引經據典,要長篇大論,要唇槍舌劍,要爭辯不休。

每次李信都乾瞪眼看著,任由那些飽學之士,滔滔不絕。

而李信腦子裡就不斷的閃過一些迷茫的念頭來:“列子是誰?墨子是做什麼的?公孫龍?我怎麼完全沒有聽說過?”

真的是很尷尬。

可是今天,李信早早的來了。因為他這次信心滿滿,要把以往丟在地上的臉撿起來。

李信是第一個到的,時間不長,陸陸續續的有人來了。

有幾個博士看到李信之後,頓時興高采烈,彷彿看到了什麼珍禽異獸一樣。

他們捋著鬍鬚,對李信說道:“李將軍到的很早啊。不知道這一次又有什麼高見?”

李信哼哼兩聲:“高見是有,不過我只稟報大王,不告訴旁人。”

另一個博士嘻嘻一笑,說道:“上次李將軍提出來的‘第一王’這個尊號就精彩的緊,令人歎為觀止。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再次別出心裁了。”

周圍的博士都鬨然大笑。

之前那博士又興沖沖的問道:“李將軍,這次要提什麼尊號?”

李信不說話。

那博士搖頭晃腦的說道:“在下根據李將軍的風格,倒是擬定了一些尊號,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李信不說話。

那些博士們都起鬨問道:“你替李將軍擬定了什麼尊號?”

之前那博士說道:“比如:天下第一王?嗯……這個尊號略微長了一些,不如就叫:天地王,如何?”

那些博士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個個捂著肚子,捶胸頓足。

笑了一會之後,有一個博士最先反應過來了,噓了一聲,說道:“小心,小心。君子動口不動手。”

此言一出,那些博士們都安靜下來了。

他們似乎剛剛想起來,這位李信將軍,可是一個莽夫啊。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今天他遭到眾人嘲笑,萬一惱羞成怒了怎麼辦?

博士們都是斯文人,加一塊也不一定打得過他。

然而,今天的李信很平靜,即使被嘲弄了,也沒有面紅耳赤,怒目而視。反而一臉平淡的看著眾人,彷彿在看一群跳樑小醜一樣。

博士們有點納悶,這李信的表現,很像是有自信的樣子啊。難道他想到了一個合適的名號?

不可能,不可能,一個只會舞槍弄棒的武夫,都能想出尊號來,那還要博士幹什麼?還要諸子百家幹什麼?乾脆燒了詩書,都去練武好了。

這時候,淳于越過來了。那些博士們都老實了。

淳于越是當世大儒,又是扶蘇公子的老師,已經算是博士們的領袖了。

大家知道他和李信的關係,故而不會在他面前取笑李信。

雖然淳于越也經常斥責李信,但是人家是自家人。自家人怎麼說都行,旁人就未必了。

淳于越到了之後,瞥了瞥李信,低聲說道:“今日不要開口,聽人討論就可以了。”

李信有些不服氣的說道:“淳于博士,你憑什麼命令我?”

淳于越氣的肺有點疼:“李信,你莫要不知好歹,若非看在李姬份上,老夫才懶得理你。”

這時候,有小宦官高聲說道:“大王已到,朝會開始。”

於是這些官員都安靜下來,列好了隊伍。

嬴政坐在上首,略微有些疲倦的說道:“尊號一事,已然討論了些時日了,可有結果了?”

有博士站出來說道:“尊號無非是王、秦帝、泰皇三者。今日爭論不休,全在這三個名號上面。”

嬴政有些苦惱的說道:“又是這三個名號。爾等日日唇槍舌劍,卻又各執己見,何時能討論出個結果來?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時候,李信抓住時機站了出來,說道:“大王,末將有些想法。”

淳于越又驚又怒,低聲喝道:“李信,回去。莫要出乖露醜。”

李信梗著脖子說道:“我尚未說話,你怎麼便知道我要出醜?”

淳于越臉色鐵青的說道:“這是要定尊號,飽學之士,尚且無法定論。你一個武夫,攙和什麼?”

李信大聲說道:“既然定名號,武夫攙和不上,為何我等武將還要站在這裡,充當木樁子嗎?”

此言一出,那些武將們都連連點頭,顯然李信這話說到他們心坎裡去了。

然而,武將也不是鐵板一塊。比如王賁王離父子。

王離笑眯眯的說道:“本來武將是可以參與討論的,只是總有李將軍這般粗鄙的武將,胡亂發言。所謂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李將軍站在這裡,讓那些文武全才的武將,也有些遜色了。”

這話簡直是挑明瞭罵李信:你給武將丟人了,快滾吧。

李信勃然大怒,指著王離說道:“你舉薦反賊盧烈,識人不明,為何不自免官職,離開朝廷。你有何面目站在這裡?”

王離有點無語,解釋道:“末將已經奉上萬金,並且向李將軍致歉了,莫非李將軍忘了?”

李信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奉上萬金,乃是賭命輸了,萬金是買命錢。而你舉薦失當,還沒有受罰。”

王離無話可說了。

王賁向嬴政拱了拱手,說道:“臣請以舉薦適當罪懲罰犬子。依律罰俸一年。”

嬴政淡淡的說道:“允。”

隨後,嬴政看向李信,說道:“定尊號一事,你有何想法?儘可以說出來。”

李信答應了一聲,說道:“末將所擬尊號,乃是兩個字。加上大秦國號,或許要三個字。”

群臣大笑。

這李信還真是別出心裁啊。

別人擬定尊號,無不是王、帝、皇等單字,前面再加一個秦字、一個泰字,作為修飾罷了。

他可倒好,直接來了兩個字。

上次的“第一王”,就夠奇葩了。怎麼?他還沒得到教訓?

李信見名號還沒有說出來,只是說了字數,眾人便笑成這樣。頓時心裡有點沒底。

他硬著頭皮說道:“爾等不要有偏見。不錯,我李信是武夫,然而這尊號,乃是我與槐穀子商議來的。槐穀子身懷絕技,乃當世人傑。他幫我選定的名號,還能有錯嗎?”

這話一出口,朝臣笑的更厲害了。

誰?槐穀子?就是那個煉丹失敗,差點拆了丹房的方士?

不錯,他是走狗屎運,治好了伏堯公子。就算他醫術高明,就算他真的夢到過仙人。

但是這個人,行動魯莽,言語粗鄙,聽說今天已經爆打了其他方士兩次。

這麼個人,能想出什麼好的尊號來?

即使是嬴政,也有些不以為然。槐穀子的本領,他是信服的,可是文辭上的修養,甚至是禮儀上的修養,槐穀子都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