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官的翹首以待中,嬴政終於上朝了。

眾臣行禮之後,就迫不及待的暢想過一會的馮槐大戰。

不過,他們雖然心急,卻也不敢表露出來。

任何人都知道,馮槐之間必有一場大戰。但是他們同時也知道,嬴政的性格,肯定是先要處理政事的。

千古一帝,不會那麼輕易被情緒左右。

可以威,可以怒,但是要保持理智。

果然,嬴政淡淡的說道:“開始議政吧。”

於是由王綰主導,百官開始討論各地政事。

那裡雨水較少,收成降低,哪裡發生了洪澇災害,需要修繕河堤。

這些事情都處理完了之後,朝堂上面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悄悄地瞄著馮去力和李水。

終於,有人說了一句:“陛下,最近將軍小報刊登了一篇文章,臣覺得寫得非常好,想要獻給陛下。”

這傢伙是一個普通的朝臣,辛苦了半輩子沒什麼建樹,現在看見馮去力要贏了,想要做牆頭草,搏一把。

萬一贏了,或許可以飛黃騰達,更進一步,讓子孫後代的生活變成簡單模式,稍稍開個掛。

至於輸了……

呸!怎麼可能輸?上了賭桌,就必須要贏,沒有個輸字。

李水看著這位朝臣,有點無奈的想:“這傢伙到底怎麼回事?安利文章居然安利到了陛下頭上。”

嬴政看著這朝臣,面無表情,只是淡淡的說道:“你說的文章,是清白賦嗎?朕已經看到了。”

這朝臣頓時表現得極為興奮,他激動地說道:“陛下,正是清白賦啊。”

嬴政嗯了一聲。

他有點不想聊這件事。

嬴政的情報網路遍及天下,尤其以咸陽城內最為發達。

馮去力府中的一舉一動,嬴政清清楚楚,甚至比馮去力本人還要清楚。

在嬴政看來,馮去力這傢伙上躥下跳的,簡直像是跳樑小醜一般。

他都有點不忍心拆穿馮去力了。

可惜,馮去力連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朝臣見嬴政反應平淡,頓時急的抓耳撓腮。他乾咳了一聲,說道:“臣以為馮大人被人誣陷,內心悲憤,不得已而寫了這一篇清白賦,實在是令人同情。”

“臣斗膽請求陛下,查明真相,還馮大人一個清白。”

嬴政淡淡的說道:“朕不是已經下令,讓會計們清查賬目了嗎?你急什麼?”

朝臣一愣:“這……”

嬴政冷冷的說道:“朕問你急什麼。”

朝臣嚇得一激靈。

他忽然意識到,皇帝生氣了。

嬴政站起身來,目光炯炯的看著朝臣。

他幽幽的說道:“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朝臣的冷汗都下來了,他緊張的說道:“臣……臣只是一時間被馮大人的悲傷情緒所感染,所以……”

嬴政冷笑了一聲,對朝臣們說道:“如此說來,爾等想要在朕的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支援某個人,反對某個人了?”

這些朝臣都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嬴政淡淡的說道:“是非曲直,當以事實而論,如今事實不明,難道你們要結成朋黨嗎?”

朝臣們都嚇了一跳,連忙紛紛說道:“不敢,我等不敢……”

馮去力越聽這話越不對勁。怎麼陛下的意思,好像是在斥責自己呢?

馮去力乾咳了一聲,對嬴政說道:“陛下,臣以為……如今結果遲遲不能出來,但是坊間流言蜚語,十分難聽,已經對臣造成了傷害,臣希望……”

嬴政幽幽的說道:“希望什麼?”

馮去力說道:“臣希望,能加大徹查力度,早日還臣的清白。或者說,還謫仙的清白。”

李水笑嘻嘻的說道:“馮大人這話說的就有些好笑了。我們兩個,你清白了,我便不能清白。我清白了,你便不能清白。”

馮去力淡淡的說道:“原來如此,是老夫考慮不周。多謝謫仙指點了。”

李水笑眯眯的說道:“不客氣。”

馮去力沒說話,心中冷笑:“什麼東西?誰在跟你客氣?我不過說幾句中聽的話,彼此面子上都過得去罷了。沒想到……”

“算了,和這個無恥之徒計較這麼多幹什麼?”

現在馮去力自認為穩操勝券,所以對李水有點不屑一顧了。

這時候,旁邊的李信忽然說道:“槐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你清白了,馮大人就不能清白呢?怎麼馮大人清白了,你就不能清白呢?”

李水說道:“這還不簡單嗎?王五的鉅額財富是誰送的?不是我送的,便是馮大人送的。那豈不是,不是我清白,便是馮大人清白嗎?”

李信說道:“可是,這財富是槐兄你送的嗎?”

李水搖頭說道:“不是我。”

李信說道:“如此說來,那就是槐兄清白,而馮大人不清白了。”

李信扭頭看向馮去力,幽幽的說道:“馮大人,你為何要向王五贈送鉅額財富?”

馮去力淡淡的說道:“不是我送的。”

李信哦了一聲:“也不是馮大人送的,難道另有其人?”

李信看向剛才跳出來的朝臣。然後指著他說道:“你意欲謀反?”

朝臣一臉懵逼:“李大將軍,這……這從何說起啊?”

李信冷笑了一聲,說道:“王五的鉅額財富,不知道是誰送的。這個人送這些財富的目的是什麼?”

“無非是挑起御史大夫與謫仙之間的爭鬥罷了。此二人都是我大秦的棟樑之才,若他們爭鬥起來,朝廷必定元氣大傷。”

“試問什麼人最喜歡看到朝廷元氣大傷?只有那些反賊了。而你剛才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分明就是一個反賊。”

朝臣差點哭了。

而嬴政看著那朝臣,心中卻在想:“這種可能,倒也不是沒有啊。”

嬴政自然知道底細,知道王五的財富都是馮去力送的。

不過,具體操作的人,都是馮去力的管家馮甲。

難道說……馮甲是揹著馮去力這麼幹的?馮甲被反賊收買了?

嬴政看著剛才上躥下跳的朝臣,眼神更加意味深長了。

他倒不是覺得朝臣就是反賊,他只是覺得……或許真的有反賊。

而朝臣已經被嚇呆了。

剛才李信指責他的時候,他只是懵逼。現在被嬴政這眼神一看,朝臣感覺自己距離法場只有一步之遙了。

他頓時兩股戰戰,冷汗齊出,哀聲向嬴政說道:“陛下,臣絕無叛逆之心啊。”

嬴政淡淡的說道:“都安靜些吧。在結果出來之前,這件事暫時不必討論了。”

朝臣們只得答應了一聲。

這時候,有小宦官興高采烈的跑進來,對嬴政說道:“陛下,結果快要出來了。”

嬴政一愣:“什麼結果?”

小宦官說道:“是會計查賬的結果。”

嬴政咦了一聲,問道:“結果如何?”

小宦官說道:“馮大人府中早就檢查完畢了,沒有任何問題。商君別院的各項生意已經檢查清楚了。也都沒有問題。唯獨一處,謫仙錢莊,那裡的掌櫃與夥計死死阻攔會計,不允許檢查他們的賬目。”

“說是必須為客戶保密,除非有陛下的命令,否則的話不能給任何人看。”

朝臣們一聽這話,頓時吃了一顆定心丸。

看來,馮大人真的沒有問題。看來……謫仙真的有問題。

剛才小宦官不是說了嗎?馮去力府中已經檢查完畢了,一切正常。

而商君別院卻鬼鬼祟祟,攔著不讓檢查,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馮去力喜形於色。

嬴政看向李水,淡淡的說道:“你的錢莊,必須為客戶保密?”

李水說道:“是……不過,若是關係到朝廷安危,自然是可以查賬的,不過需要當地同等級以上的大人下令罷了。”

嬴政說道:“這個同等級以上,是什麼意思?”

李水乾咳了一聲,說道:“譬如百姓告某地縣令貪汙。他的錢都存在了謫仙錢莊。”

“那麼想要調查縣令,就需要當地郡守,下令調查當地錢莊。”

“一地郡守,是不能調查異地錢莊的。”

李信在旁邊像是捧哏一樣,好奇的問道:“為何要這樣安排呢?”

李水說道:“這是為了客戶的安全。想想看,如果百姓告縣令貪汙,縣令先把錢莊查封了。那百姓還怎麼告狀?還能告的贏嗎?”

李信點了點頭:“有道理。”

李水又說到:“所以,需要郡守出面,主持這件事。”

“現在我與馮大人有了誤會,需要徹查錢莊。那當然需要陛下的命令了,除了陛下之外,誰也無法徹底壓制住我二人。”

李信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嬴政淡淡的說道:“朕安排了這麼多會計,就是為了徹查此事,告訴謫仙錢莊,不許阻攔。”

小宦官應了一聲,急匆匆的走了。

馮去力面帶微笑。

他忍不住說道:“陛下,臣斗膽請求延長朝議,等結果出來。”

嬴政看了馮去力一眼,心想:你自己都不怕丟人,那我有什麼好說的?

於是,他點了點頭。

朝臣們留在這裡,不可能只是沉默的等著。

這些朝臣都在七嘴八舌的討論。

有人說道:“剛才謫仙錢莊不許會計進駐,不會是為了轉移賬目吧?”

又有人說道:“謫仙錢莊不會已經轉移賬目了吧?”

還有人說道:“若是謫仙錢莊將賬目扔到火中,那豈不是死無對證了嗎?”

最後有人說道:“這個其實也簡單,如果謫仙錢莊的賬目出現了問題,那分明就是他們心中有鬼,所以動了手腳。”

李水有點不爽的說道:“諸位,你們怎麼就知道是我有問題呢?也許是馮大人,或者其他人有問題也說不定。”

馮去力也有些不爽的說道:“謫仙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我有問題了?”

李水說道:“我只是說,或許有問題。”

馮去力呵呵笑了一聲:“謫仙錢莊有沒有問題,謫仙應該清楚吧?或許,主動認錯,能得到寬宥也說不定。”

李水搖了搖頭:“謫仙錢莊的情況,我不清楚。謫仙錢莊成立之初,便有一條原則,任何人不可以窺探客戶的隱私。”

馮去力冷笑了一聲,顯然不大相信。

李信忽然走過去,小聲說道:“馮大人,雖然會計沒有在你府中查出問題來,但是我聽說,馮甲曾經在王五家中放了很多口大箱子。”

“這件事,有目共睹,不少人都看到了。我覺得……你或許是有嫌疑的。要不要坦白從寬?”

馮去力惱火的說道:“我清清白白,要坦白什麼?”

李信的話,算是踩到馮去力的痛處了。

馮去力,確實曾經賄賂王五,並且深深的後悔了。

好在賄賂的數額不多,不影響大局。

不過,一旦讓人查出來,他也曾經賄賂王五,那想要扳倒謫仙,理由就不那麼充分了。

於是馮去力拍著胸脯,努力的證明自己的清白:“我沒有。你可不要亂說,不要聽信傳言。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他們有照片嗎?有我給王五送財寶的照片嗎?”

李信乾咳了一聲,說道:“那倒沒有。不過咸陽城中有一夥閒人正在押注。”

“有的人買謫仙清白,有的人買馮大人清白。據說買謫仙清白的人要多,而且是多得多。”

“馮大人雖然寫了一篇清白賦,但是咸陽百姓,似乎並不認可啊。”

馮去力快氣炸了,心想:難道我在百姓心中,便是如此不堪嗎?怎麼這個厚顏無恥的槐穀子,反倒贏得了百姓青睞嗎?

馮去力忽然熱血上湧,直衝腦門。

他看著李水,大聲說道:“我也要賭,我要與謫仙賭命。”

李水:“……”

他看著馮去力,幽幽的說道:“這種賭法,我早就不玩了。”

馮去力擲地有聲:“必須要玩,非玩不可。”

李水嘆了口氣:“罷了,那就……玩一玩也無妨。等一會賬目送上來了,本仙就只好勉為其難,取走馮大人的項上人頭算了。”

馮去力惱怒的說道:“謫仙就這麼自信,一定會贏嗎?”

李水攤了攤手,說道:“我是清白的,我為什麼不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