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們打死也沒有想到,將軍小報竟然會無恥到這種程度。

他們已經默不作聲了,小報居然死揪著不放。

儒生們是最愛面子的,可是偏偏被將軍小報逼得沒辦法要臉。

將軍小報簡直是無孔不入,將他們家中的事情一件件全都挖出來了。

什麼儒生白天儒雅大方,背地裡卻醉酒罵人。

什麼儒生標榜著齊家治國,實際上家中一團糟亂,幾個小妾經常打架。

什麼儒生嘴上說兄友弟恭,實際上和弟弟因為財產的問題,老死不相往來。

諸如此類,不勝列舉。

可關鍵是,將軍小報報道的這些東西,多半還都是真的。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打聽到的。

儒生們徹底瘋了,他們萬萬想不到,自己只是懟了謫仙幾句,只是得罪了李信而已,竟然就遭到了這樣的厄運。

有些臉皮格外薄的儒生已經受不了了,他們想要懸樑自盡。

但是一些有識之士,將他們攔下來了。

齊地多能人,有些人就看的很明白。

這些能人說:“諸位不做表示,那麼將軍小報上面刊載的內容,就始終是傳言而已。”

“如果諸位自殺了,那豈不是會讓人覺得,諸位是羞愧難當,所以自殺了嗎?”

“等你們死了之後,更加百口莫辯,到那時候,將軍小報無論如何誣陷,你們,你們都無可奈何了。”

一席話說的眾人連連點頭。

儒生們有些悲哀的說道:“然而,我們難道就只能任人嘲諷了嗎?這不是唾面自乾嗎?”

能人們說道:“此事……還應當從長計議啊。”

儒生們:“……”

又特麼從長計議,計議個鬼啊,這麼長時間了,計議出個屁來了?

最後,這群儒生不歡而散。

不過,他們倒也沒有再鬧自殺了。不僅如此,他們還約好了,一定要從長計議,表示絕對不放棄抗爭。

可是在外人看來,這些儒生分明就是放棄了。

將軍小報整天抹黑他們,他們卻連個屁都不放,這不是放棄了是什麼?

齊魯畢竟是儒家發源地,這裡的儒家基礎還是很大的,有不少人為儒生鳴不平,尤其是有些文化的人,更是不相信將軍小報中所說的內容。

所以現在齊魯兩地的百姓分成了兩個陣營。

一部分沒什麼文化,所以對將軍小報中的八卦,看的津津有味。

另一部分飽讀詩書,看見將軍小報就氣的跳腳。

這些有文化的人,時不時就拜見儒生們,希望他們立刻做出反擊。

儒生們倒是想反擊,可是如何反擊呢?他們也苦惱的要命。

現在這些人能做的,也只有拍幾個僕役,向行人努力的解釋罷了。

但是這種解釋在路人看來,實在是可笑的要命。

甚至將軍小報還拿這種事做了做文章,狠狠的嘲諷了一番。

…………

嬴政在行宮召見了李水。

李水心裡面有點忐忑不安。不知道陛下忽然召見,到底是有什麼事。

於是李水開始思索,最近自己有沒有幹壞事。

思來想去,沒有啊。最近齊地鬧得最熱鬧的,就是將軍小報和儒生們開撕了。

只是這種事和李水沒關係,李水單純的就是個看熱鬧的。

至於朝臣們會不會告狀,李水想了想,也覺得應該不會。

最近朝臣們不喜歡告狀了,尤其是不喜歡告李水了,看來他們已經徹底死心了。

李水越想心裡越踏實,然後踏踏實實的見到了嬴政。

嬴政見李水到了,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道:“坐吧。”

李水答應了一聲,安安穩穩的坐下來了。

現在高桌大椅,已經徹底普及開來了。不得不說,有些東西想要普及,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難。

短短几年的時間,大秦風氣已經為之一變了。

嬴政對李水說道:“當初你力勸朕前來此地。除了想要讓朕體驗一番火車之外,是不是還想及早回去?”

李水微微一愣,乾笑了一聲:“陛下真是明察秋毫。什麼都瞞不過陛下。臣這點微末的小心思,已經被陛下盡收眼底了。”

嬴政呵呵笑了一聲,說道:“這並非朕想到的,是日前受到了虞美人的書信。虞美人說,未央臨盆在即,若你無事的話,就讓你早日回去。朕這才想到,當初你力勸朕坐火車,或許是想早日回去見未央。”

李水乾咳了一聲:“這個……是啊。”

嬴政呵呵一笑,說道:“封禪已經結束了。朕在齊地巡視一番,五日之後便啟程回咸陽。如何?”

李水在心裡算了算日子,頓時大喜,向嬴政連連道謝。

嬴政揮了揮手,說道:“好了,你去吧。”

李水應了一聲,退出去了。

等李水一走,嬴政就立刻迫不及待的把將軍小報拿出來了,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唉,這種家長裡短的小道訊息,真是越看越帶勁啊,令人慾罷不能。

在處理天下大事之餘,能夠看看將軍小報,調節一下情緒,倒是也不錯。

…………

“槐兄,槐兄,陛下找你做什麼?”李水剛剛從嬴政那裡出來,就被李信給攔住了。

李水納悶的說道:“沒說什麼啊。怎麼了?”

李信說道:“陛下有沒有說將軍小報的事?”

李水搖了搖頭:“這倒沒有。”

李信鬆了口氣:“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看來陛下沒有生氣。將軍小報,接下來可以寫更加精彩的內容了。”

李水:“……”

以前沒看出來,這傢伙這麼壞啊。

李信又好奇的問道:“那麼陛下找你做什麼?”

李水說道:“哦,陛下要在此地巡遊,十日之內回咸陽城。”

李信有些失落:“十天之內就回去了嗎?我剛剛想到了一個賺錢的好辦法,還沒來得及實施呢。”

李水好奇的問:“什麼辦法?”

李信在李水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李水瞪大了眼睛:“李兄,你可太壞了。”

李信謙虛的說道:“不不不,與槐兄相比,我還不夠壞。”

李水連連搖頭:“不不不,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大秦第一壞人,非李兄莫屬。”

李信說道:“槐兄此言差矣。誰人不知槐兄才是一等一的壞人?普天之下,誰也無法超越。”

旁邊經過的小宦官都聽傻了:這兩人,果然是至交好友啊,互相罵對方是壞人,居然還能如此樂樂呵呵的,絲毫不惱火。佩服,實在是佩服。

…………

“諸位,咱們已經從長計議有幾天時間了。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咱們的名聲也就完了。”

有儒生按捺不住,開始召集眾人開會。

其他的儒生們紛紛點頭,認為這件事確實不能拖了,再拖下去,簡直比槐穀子還要無恥了。

可是……不拖著,又有什麼辦法呢?在座的人,誰又有良策呢?

於是眾人看向著急眾人的那人。

有人拱手說道:“孟先生,你是咱們當中,學問最深厚的人,難道你已經想到了辦法不成?”

孟大人,名叫孟集。

他確實想到辦法了。

他胸有成竹的說道:“諸位,你們想想。咱們為什麼受將軍小報的侮辱,卻又無法反抗呢?”

眾人都不說話。

原因顯而易見,但是誰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這種事已經很丟人了,當眾說出來,那更是丟人中的丟人。

孟集見沒人說話,呵呵一笑,說道:“其實大家都知道,無非是將軍小報後面,站著一個李信罷了。”

“李信此人,厚顏無恥,我們不屑於和他理論。但是想要在朝中找出一個人來,讓李信有所收斂,還是能夠辦到的。”

話說到這裡,朝臣們立刻來了興趣。

他們好奇的問道:“是誰?”

孟集說道:“李信的姐丈,博士淳于越。”

眾人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表示很有道理。

孟集接著說道:“淳于越,乃是李信的姐丈,又是儒生。如果由他出面,此事應當可以辦成。”

儒生們聽了這話時候,卻都有點猶豫了。

淳于越會幫忙嗎?

之前儒生們已經把淳于越罵的狗血噴頭了,並且宣稱,將他開除出儒家之列。

如此一來,淳于越還肯幫忙嗎?

難道要大家去找淳于越?向他賠禮道歉,請他出手?

可是……這誰能拉的下臉來?

孟集似乎猜透了眾人的心思,他笑呵呵的說道:“起初的時候,我也心存疑慮,但是我仔細想了想,又覺得此事可行。”

眾人好奇的問道:“何出此言?”

孟集說道:“淳于越乃是儒生。我們將它開除出儒家之後,他必定十分後悔。夙興夜寐,輾轉反側,只想著和我們交好,再次以儒家的身份做事。”

儒生們都點了點頭。

淳于越這個博士,那是因為儒生的身份才當上的,否則的話,平白無故,他怎麼可能做博士?

如果把儒生的身份給他拿掉,他還剩下什麼?

現在普天之下的儒生,都不再承認淳于越的儒生身份。

他不著急嗎?他不憂慮嗎?他還好意思做官嗎?想必這時候,他已經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來道歉求饒了吧?

但是淳于越沒來,說明這是一個要臉的人。

儒生們不排斥要臉的人,他們甚至覺得,淳于越要臉是好事,如果他不要臉的話,大家反而要看不起他了。

孟集笑呵呵的說道:“所以,我們和淳于越之間,其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今日召集諸位來,其實是想徵求諸位的意見。要不然……咱們就勉勉強強,原諒了淳于越,如何?”

眾儒生臉上都露出不情願的神色來。

有人十分感慨的說道:“淳于越,乃是儒家敗類,這樣的人。我真是羞與之為伍啊。”

其他人連連點頭:“是啊,是啊。”

他們罵了淳于越一陣,等所有人都表明態度之後,話題就悄悄地轉變了一些。

有人說道:“不過,人誰無過呢?過而改之,善莫大焉。”

又有人說道:“是啊。淳于越,也算是飽讀詩書了,偶爾一時失足,我們倒也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還有人說道:“只要他答應悔改,倒也不妨事。”

孟集見眾人的意見達成一致,笑了。

有儒生疑惑的說道:“雖然,我們同意原諒了淳于越。然而又怎麼告訴淳于越呢?如果我們登門告訴他,那豈不是太給他面子了?”

孟集說道:“這個好辦,我們只要派幾個人,在淳于越的住處周圍,散佈一些訊息。就說我們有意給淳于越一個機會。”

“淳于越聽到之後,想必會大喜過望,然後趕快來向我們道歉吧?”

眾人連連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孟集他對眾人說道:“那我可就放出風去了。”

眾儒生說道:“快去,快去,我們便在這裡等。”

孟集叫來一個僕役,吩咐了他一句。這僕役點了點頭,立刻跑了。

儒生們紛紛說道:“只要淳于越聽到訊息,應該立刻就來了吧?估計在一個時辰之內,我們便能見到他了。”

有人說道:“諸位見到淳于越之後,切莫太過和顏悅色。我們雖然答應要給他一次機會,但是必要的敲打還是必不可少的。”

儒生們紛紛點頭。

他們等了一個時辰,淳于越沒有來。

在這一個時辰當中,人人都有點著急。

每次門口經過一個人,他們都以為是淳于越來了。每次有僕役進來,他們都以為帶來了淳于越的訊息。

然而,一個時辰過去了,有一個時辰過去了。

淳于越始終沒有訊息。

儒生們有些坐立不安了。但是他們還在心裡騙自己:或許……淳于越正在準備禮物?嗯,他必定是十分慌張,十分看重這次道歉,因此禮物準備的時間長了一點。定然如此,錯不了。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僕役說了一聲:“淳于……”

儒生們立刻全都站了起來,叫道:“是淳于越來了嗎?”

那僕役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的說道:“不是。”

儒生們大為惱火,十分不快的說道:“不是?那你說什麼淳于?”

僕役小心翼翼的說:“小人說的是蠢驢。只因為今日商君別院運來了一頭驢,作為展覽。只要交一文錢,便可以去看一看。”

“小人的兒子一時貪玩好奇,去拽驢尾巴。不成想那驢忽然踢了一腳。幸虧有人眼疾手快,把小兒抱開了,否則非得受傷不可。”

“即便如此,小兒也受到了驚嚇。啼哭不止。小人看的心疼,於是罵那驢為蠢驢。諸位大人想必是聽錯了,小人說的不是淳于。”

儒生們:“……”

他們忽然覺得,這個蠢驢兩個字,越聽越是刺耳。

他們傻傻的在這裡等著,越想越像是蠢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