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哇，它好愛你

除非是擁有分化能力的alpha，否則就算穿著最牛掰的外骨骼，也就是給但丁送人頭。

九百多天前，在星際飛船被A級蟲群攻擊的恐懼再度支配他。

狂奔得上氣不接下氣之後，林憬低下頭，撐著膝蓋喘息。

“賀……賀普……那隻但丁應該沒有追來吧……”

再一抬頭，賀普已經跑到前方好幾十米了。

什麼鬼？你的膝蓋那麼好使嗎？

[警報，警報——B級蟲類接近中。掃描結果——但丁。]

警報聲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急切。

“我草啊——總共沒有二兩肉，你他麼的至於嗎！”

林憬再度開啟狂奔模式。

系統不斷顯示著他與那隻但丁之間的距離。

還有一千米。

八百米。

五百米。

一百米。

林憬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五十米。

三十米。

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了林憬的上空。

“賀普——資訊素干擾——”林憬吼了出來。

這一次賀普沒有問“哪種”，而是開啟胸腔，噼裡啪啦把所有的資訊素炸彈都釋放了出來，瞬間炸出了巨大的煙花，林憬頭也不回地穿過了這片煙花。

他也不知道這些味道里，有沒有能讓那隻但丁神魂顛倒的存在。

有什麼東西纏繞在了他的腳踝上，一低頭，他看到了金色的觸鬚，是但丁。

猛地向前栽倒，林憬被高速拖拽向那隻但丁。

資訊素煙霧散去，露出但丁龐然大物的身軀，它看起來就像神話中的蛟龍，只是長了八雙腿，頭部還有四雙眼睛，蹭亮蹭亮地透著狩獵中的興奮。

求生欲滿滿的林憬拔出了腿部的粒子刃，砍了七八下才勉強砍斷觸鬚。

而此時，他已經被拽到了但丁的面前，背上湧起一大片冷汗。

只要沒死，靈魂也要奔跑！

林憬站了起來，繼續向前跑。

而這一次，但丁噴出的觸鬚就像盛開的金色煙花，如同天羅地網，將林憬給包裹起來。

賀普衝了上來，看得林憬一陣心驚，“跑啊賀普！”

就你那破爛膝蓋能打贏誰？

但是賀普沒跑，而是跳上了那個金色的繭，想要把林憬給拽出來。

可惜賀普對於但丁來說，就跟一隻小螞蚱一樣，被但丁的觸鬚輕輕一甩，砸在了旁邊露出的石頭上。

“嘎吱”一聲，賀普的腦袋和它的身體分開了。

“臥草啊——”

賀普的眼睛閃了閃，“別擔心哦，核心沒壞。就是……動不了了……”

誰擔心你！我擔心的是我自己！

下一秒，林憬就被拖拽到了但丁的面前。

死亡的恐懼感湧上林憬的心頭，他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被一口吞掉，而不是從中間被“腰斬”。

[系統！系統！快救我！]林憬在腦海中高聲呼喊。

系統：[呃……重來之後你還想叫這個ID名字嗎？]

廢物系統今天依舊廢物。

林憬：[他麼的賀普都有存在的價值和遠大的理想，而你就是個混子！]

系統：[親，大部分系統都是普通系統，你要接受自己系統的平凡。]

等了許久，這隻但丁還沒有把他給吃掉，林憬腦海中一片空白，眼前只有但丁越來越接近自己的八隻眼睛。

每一隻眼睛裡都映照出自己面罩下的臉——呆滯和恐懼。

死亡降臨。

然後那隻但丁在林憬的面罩上很輕的碰了一下，像是在試探他穿在身上的是什麼東西。

與其說是好奇，又有一點小心翼翼。

接著，它又接近林憬，所有的金色觸鬚鬆開，它的半張臉就貼在了林憬的身上，發出“嗚嗚”的聲響。

咕嘟一聲嚥下口水，林憬的思考能力一點一點地回籠。

[它……不吃掉我，是要把我當成儲備糧嗎？養胖一點再吃？還是金屬外骨骼不合它的口味？]

廢物系統最擅長的就是傳播恐慌。

[這個，我想……你的資訊素干擾彈起作用了。]

林憬：[哈？]

廢物系統：[它喜歡你的味道。]

林憬：[哈？]

廢物系統更加直白地回答：[它想和你貼貼。]

[我們……不是……已經貼著了嗎？]

林憬忽然有了一種毛骨悚然的預感。

因為面前的這隻但丁像是孔雀開屏一樣開啟了自己的尾巴，然後一個媲美立交橋墩的東西在搖晃。

這是但丁最具攻毀滅性的武器。

“我一定是在做夢……快點醒……快點醒……誰來掐死我吧！”

幽暗的房間裡，周凜霜肩頭一顫，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其實睡得並不安穩，只是大腦恢復運轉的瞬間，太陽穴和腦後傳來鈍痛。

他下意識轉過頭去，以為那個少年會睡在自己的對面，但那張小床上空空如也。

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他睡了多久？

越是思考，神經痛也越來越明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像是要裂開一樣。

他的夜視能力很好，能夠看清自己的床頭邊不僅僅放著摁開蓋子的營養液，還有疊好的白色背心，以及床邊空空的鐵桶。

周凜霜嘆了一口氣，就這麼靠坐著。

太安靜了，連少年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但是他並不在意，因為本來他就更習慣一個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少年仍然沒有回來，就連話癆小機器人也不見蹤影。

周凜霜試著起身，但神經痛帶來的無力感讓他只夠調整一下坐姿。

他慢慢抬起手，去拿床邊的營養劑，這才發現手掌心裡被人寫了幾行字：[我跟賀普出去了，別擔心，我們會回來。]

那幾個字歪七扭八，甚至很費力才能辨認出來寫的是什麼。

後來林憬告訴他，這是醫生的處方體。

周凜霜靠回床頭，手指緩慢收攏。

至於林憬……一大潑白色高密度的瀑布從頭頂砸了下來，巨大的衝擊力讓他跌坐在地，滿臉懵。

[哇，它好愛你！]廢物系統不知道在感動什麼。

林憬的感覺就像幼兒園時踩塌蓋在糞坑上的木板掉下去了。

他抹開了面罩上的東西，搖晃著向前走去。

他得走，得離開……他還有機會能活下去……

只是還沒走出但丁的陰影範圍，那些金色觸鬚又把他拽了回去，然後一頓毫無意義的叫罵和掙扎之後，瀑布再度降臨。

[哇，它好愛你！]廢物系統再次被感動。

如此週而復始大概……十幾次之後，林憬直接躺了下來，不叫、不罵、也不動了。

反倒是那隻但丁輕輕碰了一下林憬，大概是在確定他死了沒。

林憬死死閉上眼睛，懶得給它眼神。

難道他外骨骼上的資訊素還沒有被這些白色瀑布洗掉嗎？

這頭但丁在林憬的身邊趴了下來，八隻眼睛灼灼地看著他，有點哀怨，還有點不知所措。

林憬很無語，蟲族難道沒有腦子嗎？

就這體型差，也知道他和它不是同類啊！

不知道過去多久，林憬覺得再這樣下去外骨骼的電量可能會耗盡，他必須趕回基地。

而且按照時間推算，周凜霜的藥效應該過去了。

天知道這傢伙在沒有主治醫生管理時候，會不會做一些讓傷口繃開的事情。

林憬動了動，那隻但丁忽然很激動地起來了，而且又一副要貼上來的架勢。

草啊！沒完沒了了嗎？

林憬在它的臉上打了一下，這傢伙竟然向後退了退。

咦？它怕我？

系統好心科普：[它不是怕你。它是把你當作自己的omega。蟲族裡omega的地位很高，越是高階的蟲族就越是妻管嚴。]

林憬頓時滿臉黑線，[真的，這些資料我可以自己查。]

他慢悠悠地走了起來，那頭但丁還想要貼上來，林憬轉過頭去，伸長手臂將對方推開，但是根本推不動，於是只能惡狠狠地瞪著對方。

但丁僵在那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彷彿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創傷。

明明林憬才是受傷害最大的那一個。

他拖著極度驚恐之後的疲憊身軀向前走去，賀普的眼睛還在一閃一閃。

“林憬，你還活著嘞。它好像不想吃掉你呢。”

“哈……”林憬惆悵地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果然運氣很好。”

彎下腰，林憬把賀普的腦袋拎了起來，再一想現在找到點有用的破銅爛鐵不容易，於是把散落在一旁的機器身體也拎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

一邊走，一邊有什麼從他的外骨骼上滑落，滴滴答答掉落在沙粒裡。

已經到了白天了，正午的陽光刺眼又灼熱。

白色的蒸汽不斷從外骨骼上騰起。

汗水沿著林憬的額頭往下，一路從臉頰滑進脖子裡，難受得要死。

他瞥了一眼系統，為了保證足夠的電量回到基地，溫控系統只有百分之五十在運轉。

好熱……

一直緩慢跟隨在林憬身後的那隻但丁，向前籠罩在了他的上方，正好遮擋住了灼熱的太陽，好幾次它想要靠上來都被林憬無情地用手肘撞了一下，然後就慌亂地避開了。

系統：[它好愛你。]

再聽到這幾個字，林憬會吐出來。

但是託這隻但丁的福，林憬如入無蟲之境，無論天上飛的地底鑽的蟲子，一隻都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