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

骨骼摩擦的聲音很突兀,兩人默契的沒有上前,他們各自做著自己的事,一個在收棋盤,另一個則擺碗筷。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待無憂真正坐下,兩人才直起身子緩緩落座。

「來,快嚐嚐。」

崔不群將筷子塞進無憂的手骨中,另一人張羅倒酒。

直到無憂夾起一塊肉送進嘴裡兩人才相視一笑。

「嗯嗯…好吃,你們也快嚐嚐。」什麼味道?她只能靠聞來判斷,她的味覺早就消失了。

「對了憂兒,我父親想見見你,你看方便嗎?當然,一切由你做主。」柳容璟問。

「那就見吧,客人來了,哪兒有不見主家的道理,你安排吧。」

這裡不能久留,也不知道薩比是怎麼判斷她在這裡的?無論如何,她不能讓這一城的百姓因她而遭殃。

柳容璟見無憂臉上並未有反感之色,暗暗舒了一口氣:「那就一會兒吧,待你品嚐完美食,如何?」

無憂抬眸一怔:「嗯……還是等我沐浴完吧。」她身上現在聞著還能聞到火燒的糊味兒,更何況,她也不能頂著這份尊容出門去。

「好,那一會兒……」

「我自己可以。」她這一身,任誰看了恐怕都會做噩夢的。

柳容璟知道她的顧慮,更不想因為自己的主張使她陷入兩難,「好,來人,備熱水。」

「是,少主。」守在門外的遠山趕忙應聲道。

昨晚他站的近,無憂一身紅骨臨風而立,沉靜應對,在他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英雄形象。

不止是他這麼認為,一覺醒來,所有人都想見見這位少主妹妹。

只是待無憂騎著白虎從街上經過時,他們卻只能兩兩接耳。

「是她嗎?」

「看不清啊,應該是了……」

「可是我家那口子說是憂小姐個子不低啊……」

「昨晚火光沖天,他會不會看錯了……」

「許是腳下墊著東西呢……」

「對對,有可能。」

「那到底是不是……」

「肯定是,沒看到少主也在嗎?是了是了。」一番論辯後,無憂騎行的背影已經遠了。

寬大的煙紫披風將她整個人都罩在了裡面,包括她的面容。

約有一炷香後,無憂看到不遠處站著一排又一排穿著黑色勁裝的男子。

「這些全是柳氏一族的暗家。」柳容璟跟在一側解釋道。

「嗯」無憂以為只是簡單見個面,沒想到這麼大的陣仗。

看到無憂騎著白虎靠近,他們列隊兩側,「見過少主!見過憂小姐!見過崔少爺!」

聽到如此震耳的歡迎聲,無憂拍了拍身前的白虎示意它停了下來,她小手指著其中一個暗家道:「可否看一下閣下的暗器?」

那暗家面色一愣,隨即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雙手奉上:「憂小姐請!」

無憂接過軟劍先是一掂,後伸臂向前一刺,那軟劍霎時就發出了「嗖嗖——」的劍鳴聲。

剎時,兩支銀針應聲從劍柄射出。

「此劍可有名字?」柳家的暗器,其實並不比唐家差。

「遊之,寓意深長廣遠。」那暗家道。

「銀針為何不淬毒?」

「為了不傷人性命。」

聽到他的回答,無憂愕然,她以為這暗器還沒有正式投入使用,卻不想暗器的主子本身就沒打算用它來殺人。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想

柳家子弟每次遇到危險也是迫不得已才會使用暗器,既然他人抱著必殺你態度,你若再拿著善待對方的心思,最後到底誰生誰死,不用我說了吧。」唐家暗器主殺戮,柳家卻偏向製造逃生機會,實屬不妙!

暗家一聽,正色抱拳:「是,多謝憂小姐提點。」

「提點算不上,遊之的劍柄有些重了,將鐵鑄換成玉器,更美觀輕巧一些。」說完無憂就將軟劍遞了出去。

臨進門,無憂又停了下來,她轉身對著眾暗家道:「你們的責任是保中立之地不受外犯,若敵來,不能一舉殲滅……春風吹又生,希望各位回去好好想想。」

早點準備的好,一路走來,按照帝雪的圖謀,她不止是想讓擎天大陸陷入危機……

薩比就是很好的證明。

柳容璟跟著身側,一直沒有說話,今日被無憂一點,他才想起柳家的暗器幾乎全是以守為主,主殺伐的屈指可數。

「容璟可會覺得我喧賓奪主?」一入門,無憂便開口問道。

「怎麼會?只是……你的話讓我覺得柳家一直秉持的信念是錯的。」

柳家祖訓,不可濫殺無辜!所以這個「無辜」在一代又一代家主的思想轉換下,也變得模糊兩可。

「昨夜之禍絕非偶然,請柳兄早做準備。」無憂此時已扯下了帽子,眼神冷冽,面上不帶一絲笑容。

柳容璟深知她話中的含義,點頭應道:「嗯,那唐家要不要我派人去通知?」

「都可,唐家的暗器殺伐不弱。」她不擔心,那位也是個心腸狠的。

「嗯,好。」唐羽的確非善類。

「來了來了,快快快,點火!」隨著一聲笑迎,無憂看到內院門前放著一個火盆,一旁還有幾個丫鬟婆子,有的端水,有的手拿竹葉條。

「請小姐少爺跨過火盆。」

無憂知道他們的在為她與崔不群驅除晦氣黴運,便點頭答應了。

只是腳還沒落地,人就被抱進了懷裡,「我抱著小姐一起跨。」柳容璟朗聲言道。

待跨過去,丫鬟婆子們又將竹葉沾水抖落在他們的身上,他們這才往裡走去。

剛進院,無憂就愣住了,滿院飄香,濃郁的花樹下已經擺好了宴席。

「丫頭來了,快來坐。」說話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

「這是祖母。」柳容璟抱著她輕聲提道。

「快快給小姐的軟墊擺好。」這時,又有一位貌美的婦人開口,一旁的丫鬟們有序的將一個又一個鬆軟的坐墊備上。

「是母親。」

無憂望去,那婦人身旁坐著一位中年男子,一身深藍長袍,即是坐著也能看得出他身形修長,面若冠玉。

這應該就是柳容璟的父親了,無憂心裡想。

「無憂見過老夫人、夫人、城主。」她微微施了一禮。

「坐吧,不要站著。」柳承修,柳家主,中立之地的主宰。

「對對,不要站著。」

待無憂入座,抬眸才看向眾人,「你瞧瞧這丫頭長得像天仙兒一樣。」

「可不是嗎?多撿一個閨女我昨晚都笑了一夜沒睡。」聽到耳邊傳來的話語,無憂將目光轉向了對面的柳容璟,他是怎麼做到的?

「小姐,這是夫人特意給你備的甜酒,可少飲。」說著,無憂身前的長桌上就擺上了一個羹碗,裡面還特意放了一把長長小勺。

無憂知道,這是為了讓她可以少量品嚐,如此體貼入微……

「丫頭,第一次見,母親也不知道送你什麼好,這是你父親當年送給我的簪子,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你可別嫌棄。」柳母說著,她身後的丫鬟便

捧著一個木匣子走了過來。

開啟是一支白玉荷花簪,通體棉潤,很是好看。

無憂沒有伸手拿,她側目看向柳容璟,發現對方正緊張的看著自己。

罷了,這傢伙壓根就沒打算給她拒絕的機會,思及,她看向柳母,笑盈盈道:「無憂向來手笨,還請母親為我簪上。」

「哎!好好好。」

聽到她的話,柳母抬起頭,眼睛發亮,驚喜萬分,她幾乎是用跑的來到無憂的身邊。

「母親一直盼著有個女兒可以疼,這下真是如願了。」她聲音發顫,一顆熱淚恰好落在了無憂的脖子上,滾燙無比……

無憂眸底微微一暖,她何德何能能讓這麼多人都喜歡她。

「漵娘啊,老婆子的禮也拿過去,幫我為憂丫頭戴上。」

「是,母親。」

「謝謝祖母!」

老夫人送的是長命鎖,手掌那麼大,金光閃閃的,將無憂的小臉襯的華貴雍容。

「哎,真是個好丫頭。」

「咳咳……父親也有禮。」柳承修彆扭的擺了擺手,他身後的兩個小廝立馬抬著一個巨大的劍匣走過來。

又聞上座說道:「這是柳家的無雙劍,為父今日傳給你,望能保吾兒平安。」

傳……

僅憑這一個字,無憂也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父親,這東西應該只傳柳家家主吧。」

不是她瞎猜,因為她注意到當柳承修話說出來時,下方座位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父親將無雙劍交給自己的女兒,很合理。」柳承修正言道,雖是對著無憂說的,也是在警告下首的族人,不可妄議!

言盡於此,無憂只好點頭應下了,「是,無憂謝過父親。」

「好好,開席吧!」柳承修話音剛落,偏門就傳來一聲女子的慘叫聲。

無憂手中勺子一頓,「父親,今日不宜殺生。」

既然柳家認下了她,她就該為柳家著想,再者,那柳月不過是被情愛衝昏了頭,饒一次又何妨。

「聽小姐的。」

城主發話,不一會兒,兩個護衛拖著一個滿身血汙的女子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