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村口鎮西北方向的破廟裡,章楚新早早就起了床。

他先是在外面打了一套拳,然後再坐在外面那棵樹下冥想。

阿豆從山下匆匆的趕了回來,一路而上就像是被人追殺一樣大喊。“幫主,幫主……。”

章楚新睜開眼睛撇了撇嘴,不知如此大清早的,阿豆就發了羊癲瘋,簡直嚎得像是殺豬。

所幸他修煉純正,不至於當場吐血走火入魔。

“是出什麼事了嗎?竟能讓你火急火燎的。”

“幫主,山下來了個騎毛驢的,說是想見你。”

章楚新一愣,完全不明白有什麼人想要見自己,難道是想入幫的?自己已經赫赫威名?

可最近沒有油水,新幫很多人都離開自尋活路去了,只剩阿豆和他兩個人。赫赫威名更不切實際。畢竟他還未到達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步。

然而山下那人來此,究竟為了什麼?難道是來受罪的?

想到此處,他往前方的半坡上走去,跳到了石頭上伸著腦袋往下看。

果然,是個認識的人,挫骨揚灰都不會認錯的那種。

只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騎著毛驢上了山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藥王二代關門弟子蘇澤奚,也就是他的師兄。

他非常疑惑,不明白師兄為何就來看自己了,還偏偏在師父來信的第二天。

難道是知道他非常窘迫,過來送錢救濟的。

想著,蘇澤奚已經騎著毛驢來到了他們面前。

“師兄。”

蘇澤奚說道。“你這傢伙,還以為你不願見我呢!就我說,咱們以前都是孩子,打鬧著玩的,可別當真了,他老人家看門下不孝,會氣得吐血的。”

章楚新板著臉,說道。“你怎麼想著到我這裡來了?谷裡不好?”

“別提了,無聊死。師父不在,你也不在,所以我也出來了。至少,同你們一起出來闖蕩的話就來得不錯。”

“你沒看到我現在混成這樣,很慘嗎?”

“我可不像你,以我現在的醫術,一般疑難雜症不在話下,餓不死。”

兩個人靠在破廟的頂上,一人一瓶從東邊帶來的美酒。

章楚新灌了一口,說道。“師兄,闖蕩江湖,滋味如何?”

“還不錯,就是病人比較多,有時忙不過來。”

章楚新喝了一口酒不說話了,倒不是他羨慕師兄,而是想起了曾見過一次的李翊。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個朋友。”

“朋友?”

“對,一個看上去不怎麼愛說話的朋友。”

章楚新對見到李翊時的印象非常深刻,覺得他就像個悶葫蘆,是用鐵棍都很難撬開嘴的那種。

然而他不知道,李翊現在已經慢慢變得開朗多話,至少沒有了往日的滿面愁容,有時還會毒舌幾句。

說起來,主要是受到了王道平和盧彥彬的薰陶。

“看起來,應該很年輕。”蘇澤奚舉起酒杯,示意章楚新幹杯,自己卻先喝了一口。

“是很年輕,年紀和我差不多,除了沒我好看之外。”

蘇澤奚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就算了,長得也不是很好看。不過那人若真還年輕,那應該很有意思。”

“是啊!很有意思,就是不知道,再見之後他會是個什麼模樣。可惜他去了太平遺蹟,那裡兵兇戰危的,有沒有命回來還難說得緊,就怕一去不回了。”

“看起來,師弟還是挺關心他嘛!”

“師兄不是剛說他應該很有意思嗎?我自然要關心一二。”

蘇澤奚白了他一眼,說道。“以你現如今的實力,怕是已不在琅琊閣那三位之下,何不去找他,順便闖蕩一下,總比你獨自坐在家中要強。”

章楚新一笑。“我既比那三位還強,那師兄覺得,我和師兄比起來,誰更勝一籌?”

“醫術嘛!我更上心,自然更勝一籌,至於修為,我練過大龍伏魔,自然也是我更強一些。”

章楚新對一向性格跳脫的師兄沒有理會,知道他喜歡胡說八道,所以搖搖頭一笑而過。

“師兄,此次準備去哪?還是上次那?那女孩師兄不會還惦記吧!人家已為人婦,師兄早些死心,以免誤入歧途。”

“據說信城通往南方那條河六七月非常熱鬧,總想去看看,看天下事,了卻殘身。”

“師兄也對這些感興趣?師兄向來不喜歡熱鬧,怕是想去挑戰信城裡沒人能治好的那位病人吧?”

蘇澤奚一笑,向章楚新說道。“師弟,你若變通一下,我當誇你幾句。可惜了。”

“師兄還是老樣子。”

“你也還沒有變,怕是一輩子改不了了。”

章楚新從身上摸出一封信來,遞給了蘇澤奚,說道。“師父來信,說是讓我去丹州城救治一個人。你此去信誠,時間還長,丹州離此地不是很遠,師兄醫術既比我好,那師父交代的事情,就拜託師兄了。”

“你還真是會當甩手掌櫃。如此懶散,難怪不願做師父關門弟子。”

蘇澤奚說著,起身從破廟屋頂一躍而下。

這個看上去只會看病的少年,卻讓人怎麼也沒想到,會像仙人一般穩穩落地。

“沒師兄天賦,學那麼精幹嘛!何況我一心想學的可不是醫術,書上說,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會死人的。”

“師弟,懸壺濟世治病救人,可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蘇澤奚說到此處,緩緩向前方走去,解下那匹毛驢,下山去了。

只是走時說道。“丹州既有病人,師兄不妨替你前去打打頭陣。你若真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定然後悔終生。”

蘇澤奚走了,沒再回頭。

章楚新坐在破廟頂上,看著山下。

山下的小路曲折蜿蜒,師兄躺在那匹毛驢背上,隨那匹毛驢而走。

他來此一趟,彷彿真的是路過,匆匆而行。

第二天,章楚新站在破廟旁邊的石頭上,面對剛剛升起的太陽,打了一套拳。

之後又匆匆下了山,只留下破廟裡呼呼大睡流著口水的阿豆。

章楚新在山下遇到一個七八歲的孩童。

孩童手裡捏著一串眾人喜歡的冰糖葫蘆,舌頭舔舐猶如吐舌調戲別人。

卻是睜大眼睛要他教那七殺閻魔掌。

章楚新摸著他的腦袋,說道。“此去哥哥將會遊歷天下各地,名揚天下是少不了的,待回來之後,哥哥定帶你上山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幫主。如何?”

孩童點頭如搗蒜,且不知有爹有孃的他正經歷一場連哄帶騙的拐賣兒童事件。

“去吧!”他又給了孩童一串糖葫蘆,拍著他的肩膀讓他離開了。

他進了城,直奔汪家而去。

沒錯,是他們偷盜的那個汪家。

只不過汪家不知道他們大肆調查的“楚翊”此人。他章楚新就是其中一個。

在汪家大門前又等了許久,有些無聊,只得紮起馬步又打了一套拳。

最後才在管家的帶領下去了馬廄裡。

他身上還有些錢,足夠買匹老馬。

他買了一匹老馬,在幾番來回砍價中節省了一些錢,又買了些吃的回去給阿豆那個憨貨。

回來時,他又跑到了那個幾乎已隱隱有牆寬的樹下打坐。

靈氣卻是在他周身蔓延開來,好似給他籠罩上了一道光圈。

阿豆抬了一盆水給老馬抬了過去,又添了些草。

他實在不明白,幫主為何買匹馬來供著,難道是宰殺了給他們兩個吃的。

然而單純的阿豆怎麼知道章楚新心中所想。

章楚新再次醒來,把上次從汪家劫來剩下的錢都給了阿豆,說道。“新幫解散了,你拿著這些錢過活去吧!找個老婆,生個胖娃子。”

“十四五”歲的豆子明顯沒明白李翊這話什麼意思。

可細細一想,章楚新這是要趕他走。

可他一個十四五歲的人沒了老大,卻是無所適從,一時間卻紅了雙眼。

章楚新看著不忍,說道。“我有個朋友在曲靈城,你可去那幫襯一二,此次我要去遊歷江湖,待我回來時定能名揚天下,到時候咱們一起再重新組建新幫,如何?”

阿豆腦子雖沒章楚新靈光,但也不傻,知道他們新幫要想重振,章楚新必須走出去,必須名揚天下。

何況昨晚幫主師兄和幫主的話,他自己已經聽得非常清楚。幫主那位師兄,是希望幫主能出去闖蕩江湖的。

阿豆點點頭。

章楚新拍了拍他的肩膀,哭笑不得,說道。“好了好了,一個大男人的,有什麼好哭的。如此這般,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咱沒種,呆會我寫封信你帶去曲靈城,我那朋友見到信後定會收留你的,放心好了。”

阿豆又點了點頭。

第二天,章楚新早早就起了床,在山上又打了一次拳,然後在阿豆還在熟睡的情況下騎著老馬離開了。

他來到山下,孩童卻站在石頭旁等他,手持一根枝條左左右右揮打。

“姜儀,等哥哥歸來。”

孩童揮手告別,章楚新揚長而去。

此時,地處揚城裡的徐進新開啟了窗戶,外面的風才終於透了進來。

雖然此刻是大晚上,但屋裡卻是非常悶熱。

他便是坐在屋裡看信,也免不得一股煩躁湧上心頭。

西北兵兇戰危,他從那種地方冒著生命回來,是想去見一個人。

只是沒想到,這個人已然南下入了朝廷做官,被調遣到南方各地做任務去了。

沒錯,他想見的這個人,便是曾一度與他共赴生死的王芷荷。

起初他離開揚城遊歷天下時,她曾說待自己實力強大無人可比時,她定陪他歸隱山林。

如今,他遊歷這兩年來,早已成為劍仙,放眼整個西楚,年輕一輩中,不管琅琊閣那三位天才還是九宮山與其他門派子弟,都只能跟在他的身後望其項背。

怕是也只有南慕國那位也姓徐的少女能與之相匹敵。

然而眼下,他手裡的這封信,並非那人親手所寫,而是揚城山外學堂裡那位先生的親筆手書。

只是為何要給自己寫信,自己卻是不得而知。

他把書信放在桌面上,從窗戶上往下看去,外面漆黑的巷道下,有人緩緩走過,卻是兩個酒鬼。

只聽那兩人的對話隱隱傳來。“你說男子三妻四妾怎麼了,她還給我鬧了脾氣。”

“嫂夫人許是覺得兄長不顧家裡吧!”

話音忽隱忽現地遠去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他眼前閃過,好似一隻追趕老鼠的貓。

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壓過來,直接去向北方。

徐進新抓起桌面的太平劍,懶得從客棧下樓,而是從窗戶跳了出去,跟隨那道身影躍向北方。

徐進新看得清楚,那道黑影去向了揚城城主的宅邸。

那人身上的靈氣瞬間蔓延開來,周身像是正在燃燒一般。

加上他極速往北方飛躍,倒好像是流星隕落,將要把城主宅邸給夷為平地。

至於為何會有人想刺殺城主張宇博,想來是他策劃偷襲暗影後背,讓其望龍坡大敗。

然而徐進新卻是不管那道黑影是什麼人,到底什麼勢力,他只知道城主絕不能死,否則揚城將陷入到恐慌中。

他舉起手,身後靈氣瞬間聚集圍攏,虛空之劍瞬間顯現,以八卦的形式圍成了一個圓。

武技竟是那劍仙才會用的萬劍歸宗。

他指向前方,身後長劍紛紛射了出去,直撲那人。

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劍潮所震懾,突然停下轉過身來,口中默唸。

巨大的靈氣長棍落入手上,被他舞成了圓圈。

李翊口中說道。“萬劍加持,速落。”

整個劍潮突然轉變方向,全部飛撲向上,到達幾十米高後再次掉轉方向,僅僅半刻鐘,竟像是下雨一樣極速落下。

那人握住虛空長棍往上一頂,卻把那頭頂上的劍潮瞬間頂得粉碎。

那人實力已然不在劍仙槍仙之下,至少他徐進新看得出,自己不是對手。

可就在這時,城主宅邸,一道黃金色的劍影飛射而來。

速度極快,彷彿要將那道黑影瞬間斬成兩半。

徐進新這才明白,原來城主府竟有劍仙坐鎮。

那人,揮棍一擋,卻被這道劍影在空中推出去幾百米。

他剛剛緩過神來,又是一道劍影從宅邸裡射了上來。

徐進新再次舉起手,屬於劍仙的萬劍歸宗隨著他的手勢全都懸浮了起來,刺向那人。

那人似乎覺得刺殺無望,一棍揮出擋下所有攻擊,再次躍起,去向百米之外,幾刻鐘時間,消失不見了。

徐進新沒有追趕。

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實力,根本不是那人的對手。若真去了,那也只能白白丟掉性命。

他見刺殺之事已經宣告失敗,退回了客棧裡。

至於城主府裡的那位高手,他並不好奇。

第二天,徐進新去了山外學堂。

他並未進入學堂裡,而是站在了門外,抬頭看著他曾躲過雨的銀杏樹。

昔日他便是在此處聽學堂裡蘇先生授課的。

現在雖然已經這般年紀,但聽到學堂裡的聲音,還是會想起當時那種場景,真是懷念又不想擁有的過去啊!

學堂裡的蘇先生走了過來。

徐進新先是一揖到底。

實話說這位先生從未真正教授過他讀書寫字,畢竟他沒進過學堂裡。但平心而論,把那些年偷學的東西加起來,這位先生確實也當得起一句老師。

“先生。”

“嗯!坐吧!”年近八十的蘇先生也不請他進入學堂,而是就在外面雕刻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先生讓晚輩過來,不知是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