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廳認出晏鶴清,令她想起了往事,“唉喲,你難道是當初想領養晏鶴清的大老闆?又不像,沒那麼老……”

陸凜停住腳步。

老員工連聲感嘆,“晏鶴清可真俊啊,小時候俊,長大還這麼俊,我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孩子,十幾年了,我一眼就能認出他!”

“可惜命太不好,父母被火燒死,整個家全燒沒了,和他弟弟一起到的福利院……”

“有個和你一樣好心的大老闆要收養他,特別有錢,開大公司那種,他偏跑不見了!最後領走了他弟弟,唉,這人啊,命就是不一樣……”

……

黑眸的情緒漸濃。

晏鶴清忽而轉過臉,他手伸進口袋,從貼身的內袋摸出放了一天的東西,舉到陸凜面前。

“瞧。”

陸凜視線這才轉移。

燈光落在晏鶴清指尖,是一枚銀光閃閃的一元硬幣。

用沸騰熱水煮了好久,隱隱有一股涼白開的味道。

陸凜還沒動作,晏鶴清另一隻手先抓過他右手。

溫熱的硬幣落進他掌心。

少年聲音被四周歡呼聲蓋過,卻每個字都清晰撞進了陸凜胸口。

“這是我吃到的幸運硬幣。”

同時他眼眸彎彎,倒映著身後滿天的天燈,“張姨說它代表著新的一年都會好運連連。”

“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第60章060

“硬幣高溫煮過了。”晏鶴清又說,“很乾淨。”

陸凜倏地笑了一聲,似從喉嚨深處溢位,像是大提琴結束那一秒尾音,很低,很沉,撩入骨髓。

矜貴修長的五指緩慢收攏。

他轉回目光,微抬下巴,凝望晏鶴清那隻升向深空的天燈,“你的禮物,總是很獨特。”

“會嗎?”晏鶴清也仰望夜空。

一盞接一盞的天燈緩慢飛向天際,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驚歎聲,卻並不覺喧鬧。

他想他應該再許一個願望。

那天除了日出,他還想再來一次遊樂園。

“會。”陸凜收回視線,不由自主又看向晏鶴清,少年忽然閉眼,他雙手抬起,交握著擱胸前,一彎長睫在忽明忽暗的燭光裡輕輕躍動。

“在許願?”陸凜開口。

“嗯。”晏鶴清沒睜眼,他神色虔誠,“這麼多天燈,或許有一個就漏掉沒寫願望,就可以補上我的願望了。”

陸凜無聲笑了一下,“我的沒寫,你的這個願望,也能實現。”

“你沒願望?”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一個。”

“那你虧了。”晏鶴清鬆手,掀開眼簾,卻也沒看陸凜,仍望著天燈,“願望讓給我,我已經許完了。”

“不要緊。”陸凜手插進口袋,鬆開,硬幣輕輕落袋,“你給的硬幣,會給我帶來好運。”

天燈活動快結束,大多天燈已經升到高空,變得渺小,晏鶴清收回目光扭頭,“我科目一昨天考過了。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刷下科目二三的學時。”

陸凜摸出手機,點開行程表,“明天,後天,週六。”

“後天我開學。”晏鶴清知道陸凜不介意拿車給他練,就算他會開車,拿幾百萬的車刷學時,他沒那麼坦然,他主動提出,“你說的練車點在哪兒?我明早開我車過去。”

陸凜不動神色,“找代駕太麻煩,明早八點,我去接你,太久沒去郊區呼吸新鮮空氣,去轉一圈也不錯。”

首都空氣質量是不太好,但郊區,也沒好到哪去。

晏鶴清現在不確定陸牧馳的情況,以防萬一,他說:“我明早要去學校一趟,你到校門等我?”

陸凜回:“好。”

小絨一直在聽他倆聊天,只是聽不太懂,陸凜離開後,她才好奇問晏鶴清,“晏哥哥,你和伯伯很熟嗎?你說了好多話!”

晏鶴清很安靜,除了給她們念故事,很少說話。

待會兒有返程大軍,趁著人群還在戀戀不捨看飛遠天燈,晏鶴清先推著小絨往停車處走。

人群尚未湧來,路上只有零散的幾個人。

那首歡快海盜歌還在迴圈。

晏鶴清沒回答,只拉高小絨的連帽給她戴上。

二月底,晚上的風,還是涼。

——

送小朋友回福利院,再到家快11點了,晏鶴清貼牆站完15分鐘,沒再看書,洗完澡就上床休息了。

同一時間,陸凜被陸翰的奪命連環call回了陸家老宅。

陸牧馳不知發什麼瘋,那天晚宴又跑回來拒婚,齊家人當場走了。

陸昌誠氣得血壓飆升,手杖結結實實打了一頓陸牧馳,沒收手機,關在房間已經好幾天。

陸翰兩頭勸都沒人理他。

陸牧馳房間的東西全被砸爛了,保鏢也被他揍得鼻青臉腫。

保鏢不敢還手,更不敢放他走,一批換一批守在門口。

陸翰在門口焦急著來回踱步,快到半夜,陸凜的車才到了。

陸凜讓司機下班了,自駕回來。

他不準備留宿,車停在門外。

剛下車,陸翰快步衝上來,好一頓訴苦,“阿凜啊,我實在沒辦法了,一大一小,一個比一個倔,你快進去勸勸吧!”

陸凜不知具體情況,只接到醫生電話,說陸昌誠血壓超了200。

現在得知來龍去脈,他住了腳,“既然血壓降了,我回去了。”

陸翰臉色瞬時很難看,他清楚陸凜看不上他這個親哥,這麼多年了,他的生日宴會,陸凜從不出席,讓他丟盡了臉。陸翰悄悄攥緊手,努力扯出笑,“爸現在滴水未進,血壓降下來也危險,我說話他又聽不進,你要撒手不顧,我只好打電話請媽過來了。”

陸翰和陸如嬋感情早淡了,小時候相處過一段時間,陸如嬋生病搬走就很少見了,他和徐喬音離婚,陸如嬋還趕來,當眾給了他幾巴掌,陸翰就記恨上了陸如嬋,再沒去看過陸如嬋。

他爸沒說錯,同一個陸,但也分哪個陸,陸如嬋心裡,最寶貝的只有隨她姓的陸凜。

而陸凜軟肋,也只有陸如嬋。

陸翰作勢去掏手機。

陸凜沒阻止他。

捏住手機的手卻也不敢再動,僵硬了幾秒,陸翰嘆了口氣,塞回手機,"太晚了,我不打擾媽。你走吧,我能做的就是再勸勸爸。他要還不進食,就聽天由命。"

砰!

這時別墅發出聲巨響。

接著是陸昌誠氣急敗壞的吼聲,“快抓住他!”

急促雜亂的腳步聲,陸翰衝進去,迎面是跑得飛快的陸牧馳,看到陸凜毫沒反應,繼續往前衝,身後是緊追的保鏢。

陸翰氣得大喊,“小兔崽子你站住!”

陸牧馳充耳不聞,望著大門露出勝利笑容,剛到門口,便看到門外的身影,他心裡一怵,竟是緊急停住,保鏢追上來,發現陸凜,也紛紛停住低頭,沒敢再追。

陸牧馳乖順喊,“叔叔。”

陸凜目光落在陸牧馳右手,整隻手背順著往下在滴血,他光著腳,也沒穿鞋。

陸昌誠在傭人攙扶下追上來,他視力下降,晚上更是不太靈光,沒注意到陸凜,伸長手杖指著陸牧馳吼,“你跑!跑到天邊,也別想和林風致那小子在一起!”

聯姻事小,陸牧馳在眾人面前拒婚,便是駁了他的威嚴,這是陸昌誠最無法忍受之事,捨不得責備寶貝孫子,他全怪在林風致頭上。

指定是林風致在場,陸牧馳才拒婚!

好好一個陸家少爺,全被那不入流的東西教壞了!

陸牧馳聽到林風致有些詫異。

不過他反應還算快,猜到了原因,原來以為他拒婚是為林風致。

陸牧馳就沒反駁。

誤會好,免得他爺爺去找晏鶴清。晏鶴清那晚目睹他拒婚,應該有很感動?

陸牧馳熱切思念著晏鶴清。

要是那晚陸昌誠不關著他,他還沒那麼迫切,越被阻攔,他對晏鶴清的思念就如同瘋長的野草,一天更比一天旺盛。

他瘋狂想見到晏鶴清!

陸昌誠注意到地面的血跡,渾身發抖,“你們這些蠢貨!還不快帶少爺進去處理傷口!”

保鏢們面面相覷,又望向陸凜。

陸昌誠這才發現陸凜,他血壓又飆上頭了,排著隊來氣他!

陸凜沒出聲,簡單向陸昌誠行了禮,轉身走了。

陸昌誠眼角抽搐,手杖跺得震天響,氣全撒到保鏢身上,“都沒長耳朵!愣著做什麼!”

保鏢這才上前架住陸牧馳。

返程路上,車內安靜,過了會兒,陸凜開了歌。

《Weller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