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天都散人

雲彩錦簇的存在，意味著極惡邪修封神一路，本就是可行的。

這便大大振奮了天下萬千邪修計程車氣！

往昔，因沒有一尊追求邪惡之道的真神現世，加上各大至強勢力的宣揚，讓天下修道者都誤以為邪路不通。

正道的盡頭為真神，至強真神有資格打破天禁，從而衝破煉獄囚籠翱翔天外星河。

也因如此，古往今來無數資質拔萃的天才，才會死磕被那些至強宗派把持的道決神路。

以求，自己能夠沿著古老真神規劃好的路徑，抵達煉獄道途的盡頭——真神境。

以求，藉此來獲得大自由，大解脫。

而在暗中溝通外域異神，以邪惡秘法求道者，終極之路永遠都是不朽。

亙古以來，從未有一尊越過不朽的真神問世。

各方刻意的打壓，言語上的引導，對真相的抹除，不僅讓正道修士覺得邪路不通，就連那些一直苦熬邪路的修行者，也都感覺不朽境便是極限。

之所以如此，就是從未有過巔峰邪神誕生。

不論外域神靈如何保證如何許諾，因沒有過這樣的先例，他們便很難真正信服。

如今，就在當下！

兩團象徵神位的雲彩錦簇，如期在鴻都碎地上空顯現！

這具備劃時代的意義！

“邪神生，煉獄格局就會翻天。”

白骨聖人呂青河“嘎嘎”怪笑。

他默默運轉“白骨生肉”秘法，那具晶瑩森白的骨身，轉眼就多出了臟腑、筋脈、血肉。

僅僅幾個呼吸間隔，呂青河就恢復成先前形態。

“真神，一個還沒有闖入鴻都。”

黑木教的教主慕衛風，以敬畏的目光，先看了一眼氣息死寂的“蔣冉”。

隨後他悄悄向下沉落一截，並施法將那片黑色樹海，弄到了碎地的東方。

死寂氣息濃郁的樹海，就坐落在那口枯井處，守護著那位正在晉升真神的女子。

“那位的精心謀劃，因沒有真神到來，終究是顯得不太完美。”

一身灰衣，渾身死氣沉沉的慕衛風，不甘心地看向碎地外的虛空。

他砸吧著嘴巴，遺憾地說道：“就算有三四位真神降臨也好啊。”

“事情，總是不能盡善盡美。”呂青河倒是豁達。

指著代表神位的兩團雲彩錦簇，他笑道：“這兩席神位，只要能締造出一位神靈，就具備劃時代的意義。這兩席神位，若能造就出兩位真神，我們又是大優局面。”

面部有了血肉的他，再次笑起來的時候，聲音都自然了許多，他呵呵道：“真神敢來，就有被隱秘鏡面隧道帶入第五界可能，他們不敢來的話，追求邪道的真神又會現世。”

“不論哪種情況，我們都算是獲得了一場實打實的勝利，區別只在大勝和小勝。”

慕衛風和謝童兩位，聽他說完也不再感到遺憾，各自飛向自己的門徒所在。

碎地高空。

“蔣冉”一雙眼瞳不再有眼白，只有純粹的黑，像是兩顆漆黑如墨的星辰。

他不言不語。

在劍光天門碎裂崩塌後，他還是握著那柄天門劍，宛如一尊門神屹立在高空，沉默地等候著什麼。

慕衛風、謝童離去後，呂青河朝著他拱拱手，也裹著碎斷的白骨門沉落大地。

對呂青河來說，他已經很好的完成了任務，他沒讓一位鴻都碎地的散修離開，也讓真正的蔣冉魂滅於此。

依照約定，待到再有新的神位空缺，他會是被優先考慮的那個人。

他渴望著，有一天能夠將他那白骨聖人的名號換上一個字，變為白骨聖神。

……

“龐堅。”

“龐堅。”

“龐堅。”

一聲聲呼喊，由低微而逐漸洪亮，直至震耳欲聾。

醍醐灌頂般的魔音，從六個真實化的魔域秘境響起，如穿越了時空軌道般，在整個世界搜尋和這個名字對應的魂靈。

劍中小天地。

俊美幽魔族王子形態的源魔，以兩手握著那顆青黑色魔珠，他修長指頭時而撥動一下魔珠，激發烙印在上方的魔道真諦。

“溯魂魔音。”

源魔暗暗發力。

那柄魔劍和龐堅掌心的經絡連線，以此貫通他的丹田碎地，並延伸到他的靈魂識海。

龐堅兩個字，被祂賦予了無上魔力。

丹田碎地下方，被龐堅吸收的青黑色魔海，因源魔的一聲聲呼喊，因他不斷地追溯源頭，驀地從其丹田流逸出去。

一條湍急的青黑色光河，驟然向最近的一具屍身額頭飛去。

並在霎那消失。

“所有鴻都城的散修，每一個亡魂的靈魂識海，都被人為地架接串聯。有人以亡者的腦域，編織為一方奇詭異地，要在裡頭晉升為真神。”

源魔當即洞悉了真相。

祂才準備沿著門徑，進入那片人為造就的秘地異時空，魔魂忽然生出了警覺。

祂感覺到了一對漆黑眼眸的凝望。

眼眸在天上，來自劍樓的大長老蔣冉，如兩顆黑色星辰。

源魔瞬間意識到，只要祂從這柄劍離開，祂所打造的劍中魔界，祂費盡心思聚攏的一眾魔元力，都將脫離祂的掌控。

這柄劍，沒了祂魔魂的坐鎮，會在一霎那易主。

猶豫片刻，源魔硬是忍住了衝動。

……

異地。

一條青黑色光河，化為一片同色的海洋，主動在龐堅神魂下方鋪展攤開。

魔元力凝做的海洋一來，龐堅的神魂像是一下子有了土壤根基，他心中念頭動了動，想起了他領悟的一種魔道法訣——天魔鎧甲。

濃郁的魔元力，驟然被實質化，變為一具厚重的青黑甲冑。

這具神奇的天魔鎧甲，緩緩裹住了他的金色神魂，令他神魂如在頃刻間多了一具魔體。

他的臉龐，他的手腳，甚至他的金色眼瞳也被魔甲覆蓋。

魔甲上還有眾多繁複精美的花紋，蘊藏著無上魔道真諦，如那遮天魔陣上方的陣圖魔訣一般，端的是神秘莫測。

神魂有體，有了甲衣庇護，龐堅頓時信心大增。

“是源魔。在關鍵時刻，祂還是盡祂所能地，為我做了一些事情。這一次，祂總算沒有再落井下石，沒有存心害我。”

有了天魔鎧甲的龐堅，忽然有了近距離面見姜岑的底氣。

追逐著隨處可見的陰森異火，他在飄蕩了許久後，再次朝姜岑飛去。

……

詭地角落，多出一個幽深的潭池。

潭池之上，坐著鬼祭宗的二長老薑岑。

一簇簇裹著亡魂的陰森異火，相繼落入到那個潭池，被神秘的潭池融化，變為潭池中的水液。

也不知修煉了何等邪法，姜岑此刻閉著眼，竟有些寶相莊嚴的味道。

潭池中的水，因一簇簇亡魂異火投入而上升，漸漸沒過他盤坐的兩腿，隨後是腰腹，又在往胸腔浮去。

姜岑頭頂，一道燦然霞光直墜。

那霞光不知從何而來，竟在姜岑頭頂化為一截長長晶體，折射著姜岑參悟的邪道法則。

“我好言相勸，你偏偏不聽。”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徹於此方奇詭天地。

龐堅霍然扭頭。

那個灰布麻衣，穿著露腳趾的草鞋，指甲滿是黑垢的老人，從遠方闊步而來。

他暮氣沉沉的眼瞳，變得幽暗深邃，他氣息古老而蒼茫。

龐堅第一個見到的屍身，就是這個如老乞一般的模樣，而這似乎就是他的真實軀體！

他是施展了某種驚天秘術，讓那軀身變得如屍體一般，讓自己化為萬千屍骸的一員。

他不僅躲過了姜岑，也瞞過了龐堅和一眾修士。

“不聽勸，現在陷入此地了吧？”

他瞪著龐堅哼了一聲，以那雙草鞋在虛空跺腳，他腳下有明光盪漾。

光如深海，以他為中心席捲天地，向詭地的邊界延伸。

被姜岑以鴻都碎地亡者靈魂識海，所締造出來這個奇異的虛空天地，在他腳下的明耀光海內幾欲碎裂。

“嗤嗤！”

異地虛空，有纖細裂縫滋生。

裂縫一出，龐堅和肉身的感知頓時連線。

他苦尋許久，也沒有能夠找到的迴歸門徑，突然就大量地出現了。

沿著任何一條裂縫，他都能回到血肉之身，都能瞬間恢復真我！

他現在就可以走，能夠從這個綻裂的異時空脫離。

可想到自己忽然多了一件天魔鎧甲，又有這等驚天人物現身，他反而沒那麼急切了。

“呼！”

又有一道身影，毫無預兆地，在這個裂縫閃現的異地冒出。

他倏一出現，異地中所有綻裂的縫隙，竟在一霎那癒合。

他身穿白銀甲冑，臉上覆蓋同樣質地的面具。

看到他悄然浮露，龐堅神魂猛然一震。

他當即想起了，就是此人在詭霧中現身，阻礙了梵奧對九級五爪金龍的追殺。

而那隻，看到他的金色蜂蟲，也在一霎後死去。

他是一尊人族真神！

一尊傾向於龍斬存活，或許和龍窟有著默契的真神，居然顯現在姜岑打造的虛無空間！

龐堅神魂生寒，突然後悔沒有及時離開。

“明明能走，偏又逗留。”

形若乞丐般的老人，嘆了一口氣。

他來到龐堅神魂旁，望向這位披戴白銀甲冑的男子，道：“姜岑是鬼祭宗長老，多年來一直聽命於你。他在鴻都碎地現身，在鴻都城造下殺戮尋求真神晉升，你不可能毫不知情。”

“只要有真神現身於此，不管帶不帶面具，不管怎樣遮掩身份。”

“他就只能是你穆文韜。”

如乞丐般的老人形象悄然一變，化為裹著破舊棉襖，臉上皺紋叢生，提著一個白燈籠的佝僂老叟。

他頭髮稀疏，幾乎沒有眉毛，眼眸灰暗無光。

因身形佝僂，因微微垂頭，白燈籠內的光芒照射在臉上，讓他面容顯得陰森可怖。

一點幽白火苗，忽然從他手中的白燈籠飛出。

火苗在此方詭地燃燒，將虛無空間燒出一個窟窿，讓龐堅和肉身的聯絡再次建立。

“還不回去？”

佝僂老人厲色疾喝。

由於穆文韜現身，正處於震驚狀態的龐堅，一看那窟窿再現就打算將神魂歸位。

“嗖！”

倒是源魔劍帶上他的肉身，沿著那個裂開的窟窿，反倒從外部天地，進入了這方有真神現世的異地。

肉身一來，龐堅那裹著天魔鎧甲的神魂，毫無阻礙地逸入靈魂識海。

神魂一入，他和血肉軀身的種種聯絡又建立起來，那個把他神魂緊緊包裹的天魔鎧甲，也隨之出現於在他靈魂識海。

由魔元力精煉的鎧甲，以前在丹田碎地，此刻在其靈魂識海。

只要是在他體內，不論丹田還是識海，似乎都沒什麼問題。

“龐堅！”

源魔之音，也從劍中小天地傳來，並陡然驚叫：“兩尊真神！”

“兩尊？”

有了血肉軀身，神魂歸於體內的龐堅，握著源魔劍信心一壯。

他猛地看向那個身形佝僂的老人：“前輩？”

“哎，你留在這裡不僅幫不上忙，我還要分心照顧你。”老人滿臉無奈，揮揮手道：“滾遠一點，別再往上硬湊了。”

披戴白銀甲冑的鬼祭宗真神，任由那老人揭破他的身份，從頭到尾沒辯解一句。

這時，他才開口問道：“天都，你為何會在這方碎地？”

龐堅當即知道了佝僂老叟的身份。

天都散人，和陰姬一樣也是散修，乃人族兩大散修真神之一。

“穆老弟，你難道不知這個鴻都碎地，便是我的家鄉？我生於鴻都城，我名號還帶有一個都字，每隔一些年我都會在鴻都碎地待一陣子的。”

天都散人不急不慢地，朝著姜岑所在的潭池靠近。

一簇簇裹著亡魂的冰寒異火，還在向潭池融入。

而姜岑，如今整個人已被池水浸沒，只剩下一顆頭還露在外面。

象徵神位的晶狀霞光，彷彿是插在他的頭頂，和他的靈魂識海連線。

姜岑神魂在屬於他的靈魂識海深處，該是正在接引著晶狀霞光，竭力去鑄就真神之位。

“當真是恰逢其會？”穆文韜奇道。

天都散人輕輕點頭，表情認真地予以肯定：“恰逢其會。”

“我不信。”穆文韜再道。

天都散人臉上的表情，比前一刻還要認真，露齒笑道：“不信才對。”

穆文韜白銀面具下的臉，因天都散人的這一句話，猛地扭曲了起來。

這方由姜岑締造，被他架接鴻都碎地所有亡者靈魂識海，從而造就出來的隱秘詭地，隨著他面具下臉龐的扭曲而扭曲。

異時空，如被搓揉的紙團般，朝著姜岑的位置扭動。

廣大而飄渺的世界，如被瞬間揉成一個點。

空間、虛無、異力，全部朝著姜岑的位置集中，如要被壓縮精煉在姜岑所在的潭池。

有無上偉力籠罩而來，令龐堅這具軀體頃刻變形，骨骼被擠壓的喀喀作響。

這種狀況下，龐堅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勢而為。

他的臟腑在收縮變小，他盡力調整著骨骼，讓血肉變得乾癟，令筋脈纖細如髮絲。

身形精煉而高大的龐堅，一霎成了侏儒。

隨著那股扭曲力量的加劇，龐堅“造化境”的骨肉又一次收攏，足足小了幾倍。

很快，他變得猶如一個新生不久的嬰孩。

這麼小的龐堅，軀身如痙攣一般顫慄，面部還是顯得扭曲可怖。

但，來自真神穆文韜的一擊，還是在持續。

扭曲力量還在繼續，龐堅隨著扭曲異力而順勢收縮的軀體，在收縮到了能力的極致以後，骨頭還在喀嚓脆響，血肉又被異力搓揉。

彷彿在下一刻，他就會被搓揉為一個血肉麵糰，旋即爆裂開來。

真神之力，能扭曲虛空，可碎裂天地。

穆文韜的心神一變，還不是用來針對龐堅的一股力量，差點就令他骨裂肉滅，直接就橫死於當場。

“轟！”

異地時空突然崩滅。

那座鴻都城用來和外界溝通的，早已崩塌的空間傳送陣化為了粉塵，而龐堅也得以在粉塵中再現。

感受著淡淡的空間波動，龐堅方知他先前，就在淪為齏粉的空間傳送陣內部。

這座空間傳送陣第一次的崩塌，其實是從一座空間陣列，變為另外一個異時空的依託。

它的崩塌只是在變陣。

是以它為根基主體，接納著萬千亡者的靈魂識海，在鴻都城內部再造一方小天地。

不止是死在鴻都城的那些散修。

整個鴻都碎地的，東南西北各個方向的生靈，死亡之時腦海都和這方小天地連線起來。

“不是恰逢其會，那就是你早有所覺？”

穆文韜也在塵霧內現身。

他白銀面具下的眼瞳，佈滿了凝重，道：“只是你有所覺察，還是其他人同樣嗅到了？”

天都散人低著頭，看著手中提著的白燈籠，道：“你那麼聰明，不妨猜一猜。”

穆文韜沉默一霎，暗中和異神幽魁溝通，他魂音輕顫：“墨墨，墨墨是否進入了地宮？”

他喚那位鬼族至高神為……墨墨，他魂音透著難以遮蓋的情感，他明知對方是外域星河鬼族信仰的神靈。

還是最強的那一尊。

可在他心目中，凌以墨就是他悉心教匯出來的愛徒，也是他暗暗種下極深情愫的戀人。

“大人已進入地宮多時。”幽魁欣然道。

“你進去，現在就喚她出來！快！快去！”穆文韜的魂音如在哀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