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曹昭伯祭謁高平陵、司馬懿奪軍洛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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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甲午日,天子曹芳祭謁明皇帝高平陵,大將軍曹爽、中領軍曹羲、武衛將軍曹訓、中堅將軍曹則諸兄弟率領諸營禁軍儀仗千人隨天子車駕同往。
洛陽城南宣陽門外,穿著一身昂貴華麗的黑光魚鱗玄鎧,腰掛松文寶劍的曹爽,在身後一眾鮮衣怒馬的扈從的簇擁之下,更顯得威風凜凜。
就在曹爽靜靜等候天子車駕的時候,他座下那匹通體烏黑、毛如錦緞、原本極其溫馴的千里馬‘驚蕃驪’,像是忽然受了什麼刺激一般,不住的刨蹄噴氣,曹爽此刻心中依舊想著他的變法大計如何在年後繼續施行,並不在意馬匹狀態,因此他簡單安撫了一下馬匹,並沒有多想其他的事。
這匹‘驚蕃驪’,正是他父親曹真生前的愛駒‘驚蕃驄’所配的馬駒,已經跟隨了曹爽兩年,曹爽對此馬極其鍾愛,因此即便其刨踢不止,曹爽也不想換乘它馬。
就在此時,城內一騎絕塵而出,來人身著一件黑色大氅,下穿一件淺藍色的樸素外袍,曹爽一看,便知來人乃是大司農桓範桓元則。
桓範馬未停蹄,便高聲呼喊道:
“大將軍慢行!桓範有一言相告!”
“元則有什麼話要同孤講?”
桓範策馬上前,緩轡之後,擦了擦額頭的細汗,這才開口道:
“大將軍,您與安鄉侯幾兄弟執掌宮禁宿衛,怎可輕易全部出城?”
曹爽一聽桓範又是這番老生常談,有些不耐煩,他擺了擺手,搖頭說道:
“元則何必多慮,孤兄弟數人隨天子車駕前去祭拜先帝,城中能有何變故?”
桓範此刻有些心急,一向並不崇尚鬼神之說的他此時居然也用天象勸起了曹爽:
“大將軍,數日前西北大風,揚沙播土,塵埃蔽天,天象有異,大將軍不可不察!”
曹爽聽了這話,心中忽地一動,加上方才‘驚蕃驪’的異常表現,他此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在猶豫之間,城中一聲號角,天子車駕已經來到了宣陽門附近,曹爽立即和曹羲、曹訓、曹則幾人安排起了儀仗佇列,再無暇顧及桓範了。
春初冬末時節,雖未到踏青遊樂的日子,但沿途的風景卻也有別致之美,一向喜愛遊樂的曹爽,此刻不知為何,心中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若有若無的恐懼。
如果非要形容曹爽此刻心中的這種恐懼,那俗語所謂的‘夜半臨深淵’是最為恰當的。
黑夜中潛行的旅人不知前方有深淵巨口在等待著自己,但心中不祥的預感卻已提前來臨。
只可惜昨夜太白襲月的天象,曹爽並不知曉,否則有了這一念之差,他說不定會選擇讓曹羲或曹訓留守一人鎮守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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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舞陽侯府中,頭戴武弁、內著精鐵魚鱗暗甲、外著一品九章紋朝服的家主司馬懿,此刻正凝神望著密道內,長子司馬師這些年來招募豢養的三千死士,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司馬師和司馬昭兄弟二人此刻則正分頭組織著死士中的三名千人督、六名曲長【五百人一曲】、三十個百人將屯長【百人一屯】、六十個都伯隊長【五十人一隊】,照著花名冊有條不紊的點著名。
三千死士本都是無牽無掛孑然一身的民間市井遊俠兒,全都是這兩年間司馬師費盡心血,竭力拉攏,精心篩選出的絕對忠誠的剽悍之士。
此時給他們冠以軍中名號職務,一是為了方便管理,二來也是為了激勵他們計程車氣。
當初司馬懿的本意,是讓司馬師兩年間至少拉起五百人即可,沒想到司馬師頗有手段,竟出乎意料的為司馬家拉起了一支整整三千人、堪稱規模龐大、且絕對忠誠的死士軍團!
這件事情也讓司馬懿對自家長子的才略感到十分滿意。
司馬昭此刻點名的聲音雖然洪亮,但不可避免的帶著一絲顫抖,此刻他的眼睛中佈滿了紅色的血絲,這是因為昨夜他臨時得知了計劃後失眠無法入睡的緣故。
司馬昭也不清楚,自己昨夜失眠,究竟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激動。
又或許,這兩種情緒本就兼而有之。一方面,他的內心深處早就潛藏著一個不可言說的大夢;另一方面,他的身後有著妻兒王元姬、司馬炎、司馬攸這些人,他不可能不害怕失去他們。
點名結束後,司馬昭特意偷看了一眼大哥司馬師,他發現大哥從始至終都表現的極其沉穩,這種靜如深潭的沉穩,甚至根本無法讓人看出他正在指揮私兵安排著一場死生難料的政變!
司馬懿的心中,此刻再次燃起了一團以雄心壯志為木炭的熊熊烈火,這團烈火,比當初他南平孟達、東滅公孫之時還要來得猛烈。
這三千人,再加上自家長子的護軍營、驍騎營,要控制京城雖然略顯不足,但這三千便於秘密隱藏、隨時可達城內城外、不被他人知曉的死士卻有著足以扭轉乾坤的力量,他相信,只要自己動作夠快,今日一戰,大局必定!
此刻他用他那低沉宛若虎嘯的聲音說出了一番讓在場眾人都熱血沸騰的話語:
“諸位,大將軍曹爽逆天而行、擅行改制、把持朝政、更有謀逆之心,已然人神共憤,今日,老夫便要仰仗諸位之力,為國除害!”
“願為主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三千死士中的首腦們立即表明了態度,剩餘的人依舊一言不發,這自然是為了機密行事。
“好,師兒聽令!”
司馬懿用低沉的聲音發令道:
“待會你親自率領護軍營兩千甲士,再夾雜五百名死士,首先再去告誡城門校尉,叫他繼續持守戒嚴令,沒有老夫的手書,任何人不得擅開十二城門,違令者斬。而後汝率部沿開陽門大道而上,東進司馬門屯駐,嚴守路口,待為父入宮請得郭太后旨意,再率軍聽我排程行動!”
“唯!”
司馬師接令後,便立即點起了自己麾下的死士偏將,開始指揮部眾前往司馬門了。
“昭兒聽令!你親率護軍營一千甲士,夾雜五百死士,前往司徒高柔、太僕王觀、太尉蔣濟、以及劉放、孫資諸位大人府上,讓他們各自率領府兵,立即前往內閣蘭臺等候老夫,聽老夫統一排程,而後再去叫駿兒,還有左鎮護將軍平原侯甄德和右鎮護將軍郭建兄弟三人約束好部眾,鉗制好卞隆、郭芝、甄毅、甄暢的步兵營、長水營、越騎營、射聲營,還有殿中校尉尹大目的部眾!”
“是,父親!”
心情激動到渾身顫抖的司馬昭也立即領命而去。
司馬懿依舊留了整個驍騎營和一千護軍營計程車兵繼續戍守訓練,以暫時迷惑闕南的曹羲、曹訓、曹則麾下的禁軍統領,以免生出不測。至於司馬懿要親自率領大部,自然是因為宮中尚有一幫掌兵的甄氏、郭氏的外戚。雖然外戚早就與司馬家聯姻,但司馬懿依舊不能不小心在意。
“其餘眾人,隨老夫入永寧宮,請太后詔!”
“是!”
剩下的兩千餘名死士聞令後,立即便隨著家主出府入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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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領軍營、武衛營總計萬有五千的甲士依舊該戍守的戍守,該訓練的訓練,在他們的眼中,司馬家的護軍營和驍騎營依舊和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麼異常。
司馬師本想將新的心腹蘇慕一同帶上,但一番思索後,還是將他留了下來,身在主營的蘇慕因此也對司馬家的計劃毫不知情,依舊率部在營盤中認真的操演著軍陣。
衛烈雖然與夏侯玄交情不淺,但此刻驍騎營並未動用,且其父衛臻口風極嚴,完全沒有透露一點風聲,因此衛烈也完全不知今日的計劃。
王成、牛勝幾人雖然作戰勇猛,但卻都是大老粗,根本沒有察覺出任何的異樣。
夏侯玄費盡心機佈下的兩枚棋子,以及曹爽、曹羲留下看家的驍將,此刻竟全都陰差陽錯的無法發揮用處,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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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師率領死士出府以後,首先召來了城門校尉,下達了司馬懿的口令後,立即便召來了護軍營的部分甲士,順著東陽門街道東進,屯紮在了宮城南司馬門的要道上,扼守封鎖了尚書檯的大門。
司馬昭則分派眾死士,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各個老臣府上報信,司徒高柔、太僕王觀、太尉蔣濟等人紛紛率領著各自府兵,從司馬門進了尚書蘭臺。
司馬懿出府後,則向北而行,直接抵達了皇城西門神虎門,而後東入永寧宮謁見郭太后去了。
司馬懿來勢洶洶,且一路少有阻攔,他的出現直接嚇了郭太后一大跳。
“太傅何故擅自入宮?!”
面對郭太后的責難和質問,司馬懿冷笑一聲,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企圖:
“啟稟太后,大將軍曹爽背先帝託孤之恩,奸邪亂國,今意圖謀反,其罪當廢,還請太后速速下旨,臣好率部擒拿逆賊!”
郭太后聽了這話,大腦中嗡的一聲,瞬間耳鳴不止,她反應了半天,這才穩住了心神,大驚失色的她立即下意識的問道:
“如今天子在外,如之奈何?”
司馬懿從容不迫,他回答道:
“臣已有奏天子之表,誅奸臣之計,太后勿憂!如今情勢危急,還望太后早做決斷,賜臣一紙詔書,臣好名正言順討伐逆賊!”
郭太后雖然對曹爽的改制不太看好,但她明白曹爽不會是造反之人,只不過眼前司馬懿與他的死士氣勢洶洶,郭太后內心懼怕無比,更不敢猶豫,她思忖片刻後,無奈之下只得從之,她傳來了永寧署令樂敦,取來了墨寶,為司馬懿寫了一份討賊詔書後,又加蓋了她的太后印璽。
司馬懿拿到這份威力巨大到足以讓他的行事名正言順的詔書後,立即便奔赴到了蘭臺,急令早已在此等候的太尉蔣濟、尚書令司馬孚兩人一同寫奏表,遣黃門送去了城外,好宣告曹爽罪行。
而後,司馬懿便開始排程高柔,王觀、蔣濟、劉放、孫資、衛臻等人了。
“曹爽作亂在外,我已討得太后懿旨,諸位接旨聽令!”
幾人聞言,紛紛跪拜在地,聽起了司馬懿的排程:
“假高司徒節鉞,行大將軍事,速速去城西佔據曹爽的親軍營;命王太僕行中領軍事,火速佔據陵霄闕南曹羲的領軍營;蔣太尉前往城南開陽、平昌、宣陽、津陽四門查驗戒嚴;劉君侯前往城東上東、東陽、青明三門查驗戒嚴;孫君侯前往城西閶闔、西明、廣陽三門查驗戒嚴;衛司空前往城北廣莫、大夏二門查驗戒嚴!”
司馬懿不僅分派了佔據曹氏軍營的人手,而且還派遣了重臣前去協助戒嚴洛陽城東西南北十二城門,看起來一切已經萬無一失了。
一切都排程好了以後,就只剩下武庫的兵器甲杖還沒有弄到手了,司馬懿決定親自引一隊禁軍死士,先去佔據武庫,防止曹爽軍營內的人搶先一步拿到庫內的弓箭甲冑器械,阻礙高柔、王觀等人奪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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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司馬懿父子率領大批死士開始行動時,大將軍武安侯府中的家丁便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立即稟報了府內兵士的統領——門下督嚴世。
話說曹爽年少時謹慎細緻,因此剛開始輔政擔任大將軍時,就在府門外修建了一座高有五層的望樓,望樓之上還安置了十數名神箭手,身為這群神箭手中佼佼者的嚴世自然也得到了曹爽的注意,成為了統帥大將軍府五百兵丁的門下督。
但大將軍府足足安逸了十年,這座望樓上的弓箭手們的銳氣也跟著消磨了大半,早就沒有了當年的警覺和機敏。
嚴世得知訊息後,一面令望樓上的十六名弓箭手引弓待發,一面立即稟報了大將軍夫人劉氏。
劉氏得知訊息後,急出廳前,喚來了一眾守府將官以及幕府幕僚,心中有不祥預感的她急切的問眾人道:
“今大將軍在外,司馬仲達倉促動兵,只怕不懷好意,諸位以為該當如何?”
一向忠心於曹爽的門下督嚴世首先表態說道:
“夫人勿憂,有卑職在,絕對不會讓人路過門前,更不會讓他染指武庫!”
劉氏聽了這話,心中稍定,但她清楚,府中的五百家兵,按照制度並不能人人裝備甲冑弓弩,望樓上的弓箭手也就那麼十來人,司馬懿調動的可是訓練有素的皇城禁軍,因此她心中仍舊惴惴不安:
“嚴督率,萬事小心,我叫孫家宰陪你一同行事。”
嚴世點了點頭,便立即轉身出堂,引府中家兵中的弓弩手三十人,一齊登上門樓觀望堅守去了。
過了半晌之後,家宰孫謙也帶著三十名手持環刀的家兵急匆匆的來到了望樓之上,此時此刻,全神貫注盯著大路的嚴世並沒有察覺到孫謙神色之間異樣的變化。
不多時,遠處街道上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嚴世急忙去看,只見司馬懿正身乘軺車,親自率領著眾多禁軍與死士,沿著大路狂奔而來!
嚴世和麾下的弓箭手心中此刻緊張到了極點,嚴世明白,司馬懿這是打算經過府前前往武庫調取鎧甲弓箭,自己絕不能叫他得逞!
司馬懿和麾下禁軍進入望樓射程之後,嚴世當機立斷,立即就大喝一聲,令人亂箭射下,只見四五十名弓箭手射出的羽箭宛若飛蝗一般朝著司馬懿的軺車撲了過去!
司馬懿身旁的兩名死士見飛箭襲來,想都不想便撲身擋在了司馬懿的身前,兩名死士被勁力十足的羽箭穿透了胸腔和肺管,登時便摔下了軺車沒了氣息!
司馬懿心硬如鐵,看都不看一眼摔下軺車的死士,他一揮手,車下頓時又爬上了兩名死士。
此時盾牌都在武庫之中存放,因此司馬懿只能以人作盾,企圖硬闖,但他沒料到樓上的攻勢竟如此猛烈,霎那間,已經有七名死士斃命到了箭下!
司馬懿不得已,只能在人牆的擁簇下躲到了軺車之後,暫停了前進的腳步,他望著遠處十丈高的望樓和樓上身披兩檔鎧、手持硬弓的嚴世,憤恨的罵道:
“殺才!不想老夫今日受制於一座小小望樓!”
就這樣,司馬懿被亂箭阻路,一時竟也無計可施。
一向精明的孫謙此刻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膽大包天的嚴世,他覺得司馬懿手下人多勢眾,此時得罪他,非但不能阻止意外,反而會引火燒身,想到這兒,他立即扯住了正在引弓拉箭打算親自出箭的嚴世,大聲勸阻道:
“嚴兄,如今大勢如何尚不可知,你且不可如此魯莽!”
“孫謙,快放開我,你我受大將軍之恩惠,如今正是報答之時,怎可誤主公大事!快放開我,撒手!”
嚴世聲雄力猛,可他的大吼卻並沒有嚇到孫謙,就這樣,兩人撕扯爭執之間,司馬懿看準時機,已然率軍從闕樓下策馬駕車而過了!
嚴世見狀,心中大急,他奮力掙脫孫謙的騷擾,眼疾手快的抽出了一支羽箭,拉起硬弓便朝著司馬懿的背心射了過去!
孫謙此刻不管三七二十一,用肩膀奮力一撞,氣息浮躁的嚴世竟偏了三分準頭,這一箭雖力道兇猛,但卻只是射中了司馬懿軺車之上的另一名死士而已,嚴世待再拉弓時,司馬懿已經跑出射程之外了!
嚴世心知一旦讓司馬懿的大隊拿到武庫兵甲,一切就全完了,他此刻目眥欲裂,狠狠的瞪著眼前已經算是賣主求榮的孫謙,揮起一拳便打到了孫謙的左眼之上,孫謙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口鼻之中一陣腥甜,便昏迷了過去,嚴世並沒有停手,他繼續揮舞著青筋暴起的巨拳,一下一下的擊打著孫謙,直到孫謙了無生機,他這才罷了手。
嚴世撩起袍角,擦了擦被鮮血沾汙的雙拳,大聲的下令道:
“十人返回府中保護大將軍家眷,其餘人等,隨我速速趕往安鄉侯的闕南領軍大營求援!”
“唯!”
幾十名家兵聽了嚴世的命令後,一聲暴喝,便跟隨在嚴世身後朝著陵霄闕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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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內,大將軍夫人劉氏又緊急召見了司馬魯芝、參軍辛敞、以及主簿楊綜幾人,她著急忙慌的問道:
“今太傅變亂,我等將如何處之?”
參軍辛敞思索片刻後,堅定的回答道:
“夫人勿憂,大將軍府中尚有數百餘府兵,依我之見,只能引著這些家兵,我等冒死護著夫人和家眷,出城去見天子,為大將軍增添聲勢!”
司馬魯芝和主簿楊綜兩人聞言,也都點了點頭,他們明白,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劉氏聞言,眼中垂淚,搖了搖頭道:
“你等此刻出城,定要闖奪關門才行,府中家眷幼童甚多,十分不利於你們行事,萬萬不可帶上我等,徒增累贅!”
辛敞幾人待要反駁,劉氏卻搶先繼續勸說道:
“大將軍之事為重,卿等還在猶豫什麼!況且我料定司馬老賊絕不敢隨意殺害我等家眷,卿等可速去,遲則生變!”
辛敞聞言,無話可說,只能與楊綜、魯芝一同泣淚拜別了劉氏。
三人急入後堂,取出了三副鎧甲以及刀劍,與魯芝、楊綜三人引府上二十餘騎和四百多步兵,浩浩蕩蕩朝著城東的青明門而去了。
青明門的守將名叫胡鴻【虛構】,乃是個仗義之人,與魯芝、辛敞二人感情甚篤,因此二人這才選擇了從青明門突圍。
胡鴻早就接到了城中戒嚴的命令,一見兩位故友此刻急匆匆帶兵趕來,心中已經知曉必有變故,尚未成家並無牽掛的胡鴻當機立斷,不等兩位好友開口求助,他便下了開城放閘的命令,但守門副將乃是司馬家的死忠,此刻對胡鴻的命令充耳不聞,胡鴻見狀大怒,拔出環刀,手起刀落便斬掉了青明門副將的頭顱!
幾名士兵見狀,不敢猶豫,只能壯著膽子開啟了城門,辛敞、楊綜、魯芝三人出了城門,正打算招呼胡鴻一同離去,但此刻守關的其他將士聞訊後已經趕到了青明門關城,將胡鴻圍堵在了垓心!
胡鴻揮舞環刀,勢如瘋虎,圍堵計程車兵們不敢靠近,只能調來兩名弓箭手,可憐胡鴻為全朋友之義,竟慘死在了暗箭之下!
辛敞三人雖心中悲痛無比,但此刻沒有時間的他們只是略一停滯,便立即策馬率隊避開司馬懿的隊伍,迂迴南下尋找曹爽兄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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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陵霄闕下,曹羲的領軍大營內。
散騎常侍司馬昭與太僕王觀二人率領著近千名死士和禁軍營計程車兵氣勢洶洶的進了營盤後,立即便拿出了郭太后的詔書,大聲宣讀了起來:
“今大將軍曹爽,劫持陛下,意欲謀逆,所有禁軍立即歸服太傅司馬公排程,不得有誤!”
所有禁軍聽了這話,不禁都愣住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胡說八道!”
就在這時,禁軍領軍營軍司馬王成大步跨出佇列,拔出腰間軍刀,厲聲喝罵道:
“大將軍乃是國家干城、宗室柱石,怎麼可能會謀逆,我看分明是你們心懷鬼胎!將士們,隨我將這大放厥詞的逆臣拿下!”
幾百名王成的親信正待動手之時,一枚羽箭便忽然而至,瞬間就穿透了王成的喉嚨!
司馬昭手執弩機,冷冷說道:
“如有不從軍令,意欲與曹爽一併謀逆者,殺無赦!”
餘下計程車兵雖然不忿,但懾於司馬昭手中的太后詔書,並不敢輕舉妄動,畢竟禁軍的家屬妻兒全都在朝廷的手中。
就在領軍營即將被奪下的時候,大將軍府門下督嚴世率領著他麾下的三十名武安侯府家兵趕到了此地!
“我等身受曹氏厚恩,今日拼著一死,也算報答了大將軍的知遇之恩!”
受了嚴世話語的鼓舞,領軍營內平日裡深受曹羲恩義的一百餘名禁軍登時便拔出了腰間的環首刀,司馬昭和王觀二人見狀大驚,立即便指揮麾下的死士布成了防禦陣勢,嚴世雖然勇猛,但司馬昭麾下的死士中不乏武藝高強之人,一陣激烈的混戰過後,嚴世被七八名死士死死的圍在了中心,雖說一人拼命萬夫莫當,但那些死士又何嘗不是亡命之徒?
嚴世和麾下的三十名壯士,以及領軍營的百名禁軍奮勇抵抗之後,依舊還是被司馬昭麾下的死士屠殺殆盡了!
與此同時,遠處護軍營陣中的蘇慕也已經知道了情勢的危急,立即悄然退出了佇列,朝著大司農桓範的府上狂奔而去!
不多時,輕功異於常人的蘇慕便趕到了大司農府邸。
“桓範大人!大將軍與陛下此刻正在城外高平陵,司馬懿已然控制了禁軍,情勢危急,還望大人想想辦法!”
桓範聞言大驚,他思索片刻之後立即回覆道:
“蘇將軍暫且回營,勿要讓司馬師對你起疑,老夫待會親自出城,為大將軍籌劃!”
“如此,便全靠大司農了。”
蘇慕見桓範有了主意,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立即又沿著來時的路奔了回去。
此時此刻,愛妻燕子和兩個可愛的孩子正在家中等候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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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路禁軍行動很快,尚書何晏、鄧颺、丁謐等人的府邸很快便被包圍的水洩不通。
“尚書何晏、丁謐、鄧颺,荊州刺史李勝等人與逆賊曹爽勾結,意圖謀逆,現將眾人羈押天牢,聽候發落!”
“司馬懿……”
何晏與剛剛來府上做客、尚未來得及赴任荊州的李勝兩人頓時驚的目瞪口呆:
“他不是……病重垂危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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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已然算是塵埃落定。
司馬懿殺死了武庫的門吏,佔據了武庫,拿到軍器之後,便立即引兵出城,屯紮在了洛河之北,守住了浮橋要道,等候著曹爽兄弟以及天子車駕的到來。
大局已定,司馬懿立即開始思索起了紕漏之處。
曹爽一黨,何鄧丁李四人已然被捕,應當無人再可以提醒曹爽,為他出謀劃策了吧。
不,不對,還有一人。
司馬懿心中一驚,微眯雙目,猛然想起了一個人。
這個人正是極有智謀、有著智囊之稱的大司農桓範桓元則!
此人不僅智謀過人,而且早年與曹真是故交,如今更是大力支援曹爽,如若讓他出了城去,只怕會激起曹爽的鬥志,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來人,快去大司農桓元則府上,請他來洛水相會。”
“是。”
一名禁軍立即便領命策馬而去。
桓府內,桓範受到司馬懿的徵召後,稍稍有些猶豫,因此叫來了兒子桓檀與族侄桓楷,想詢問一下子侄的看法。
【注一:桓檀之名乃虛構,桓楷是桓範族侄,東晉大司馬桓溫之曾祖。司馬當政初期隱姓埋名,後任職為官。】
桓檀思忖半晌,然後對父親道:
“孩兒以為,天子車駕在外,父親不如南出跟隨大將軍!”
桓範點了點頭道:
“吾兒所言甚是,你我父子深受曹氏厚恩,且我與故大司馬曹子丹交情深厚,今日之事,我不能不助曹氏,為父這就出城去尋大將軍,你快幫我取大司農印綬來。”
族侄桓楷見狀,想要說些什麼,可他見叔父意志堅定,便沒有再開口。
桓範準備好以後,立即便上馬向南直奔平昌門而去。
由於桓範聽說司馬懿已在宣陽門南洛水畔紮營,因此才選擇從門生司蕃鎮守的平昌門而出。
可是等桓範策馬奔至平昌門時,城門早已關閉。
桓範心想,幸好這平昌門的守門將領乃是自己以前的舊吏,司蕃。他思慮已定,從袖中取出一隻竹版,他朝著城上大聲喊道:
“太后有詔命我出城,可速速開門!”
司蕃雖是桓範學生,但他深知今日之事幹系甚大,因此並沒有立即開啟城門,而是請求驗看桓範手中詔書,他大聲回覆道:
“請老師取詔出來,讓學生查驗過後,方可出關!”
這都在桓範的意料之中,只聽桓範大聲叱罵道:
“汝是吾故吏,何敢如此無禮!”
司蕃聞言,面情一軟,因此不再猶豫,終究還是開啟了城門選擇放行。
桓範剛剛策馬出城,便立即回頭呼喚司蕃道:
“太傅造反,汝可速隨我去!”
司蕃聽了這話,頓時大驚失色,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只以為桓範的確是奉太后、太傅之命出城,卻沒想到桓範竟是為了曹爽!
他想要出關追回桓範,可明顯已然來不及了,於是他只能立即差人將這個情況如實稟報給了司馬懿。
“曹爽智囊出城矣!”
司馬懿聞言,大驚失色,他沒想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一旁負責鎮守南側四門的太尉蔣濟此刻非但沒有羞愧之色,反而無比的鎮定自若,他緩緩說道:
“駑馬戀棧豆,桓範獻策,曹爽必不能用,太傅何必憂慮?”
司馬懿雖然也贊成蔣濟所說,認為曹爽就是一匹貪戀槽中豆草的駑馬,貪圖安逸,無遠大志向,但他依舊不敢去賭。
思忖了半晌後,為了保險起見,司馬懿還是召來了許允、陳泰二人,這二人雖與夏侯玄親善,但與司馬家關係也不差,平日裡也並沒有怎麼參與黨爭,而曹爽對他們也並無惡感,所以司馬懿才選擇派遣他們去遊說曹爽。
司馬懿對二人吩咐道:
“汝二人去見曹爽,就說太傅別無他事,只是削汝兄弟兵權而已。”
“屬下明白。”
許、陳二人也希望這場動亂能夠早點結束,因此沒有猶豫,立即便領命而去。
過了半會,司馬懿仍舊十分的不放心,沉吟片刻後,他朝著身邊的親兵小聲吩咐道:
“汝速速進宮,前去請殿中校尉尹大目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