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幾家歡喜幾家愁

坐北朝南的房間裡，只有檯燈散發出微弱的光。

顧初然站在窗邊，留給黎靜一個單薄的背影，橘黃色的燈光灑在她身上，不僅沒能讓人感受到溫暖，反倒對映出了一種刺骨的寒。

“初然。”

黎靜來到她的身後，眸光中滿是對她的疼惜。

這個地方雖然看不到樓下的停車場，但卻可以看到出小區的必經之路，所以她應該是在目送陸沉離去，就像是10分鐘前她默默注視著一家三口離開的背影。

“媽媽……”

顧初然也轉過頭來看著她。

她向來不喜歡讓父母為她擔心，所以儘量藏匿著自己的情緒，可是心痛的感覺實在難以隱忍，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鼻酸，幾乎快要讓人流下淚來。

“沒事了。”

黎靜上前幾步，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以示安撫。

即便作為顧初然的母親，她也很少能從自己女兒臉上看到除了平靜以外的表情。

顧初然似乎生來就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性格，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過多展現自己的喜怒哀樂，就更別說是像現在這樣，能夠讓人明顯感受到她的悲傷。

“初然，你對陸沉……”

她其實想問一問顧初然是不是真的喜歡陸沉，但又覺得這個問題好像已經沒必要再問。

如果說那張照片還不足以確定她的心意，那她今晚的表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們娘倆在聊什麼呢？”

收拾完碗筷出來，看見顧初然的房門虛掩，顧高朗便在外頭敲了敲門。

對於這個“劊子手”，黎靜實在是做不到好好說話，但她還沒來得及發作，便先遭到了顧初然的制止。

“沒事的，媽。”

她握住黎靜的手還微微顫抖：

“我想自己呆一會兒，可以嗎？”

“……好吧。”

黎靜深深嘆了口氣。

在她走後，顧初然開啟了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儲存完好的信紙。

她似乎還能想到陸沉說這些話時候的語氣，但同樣的話，他恐怕再也不會對自己說了。

……

“顧大隊長，你過來。”

一出了顧初然的房間，黎靜便把站在外頭的顧高朗拉到了陽臺。

“怎麼了？”

看著她一臉嚴肅而又憤怒的表情，就連平日裡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顧警官也不免有些疑惑。

“怎麼了？”

黎靜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伱知道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麼嗎？”

在顧高朗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中，她將剛才的場景和之前發現顧初然儲存陸沉照片的事一一道來。

饒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顧警官這次也是真的被驚到了。

“什麼？！”

明明知道黎靜不可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但他還是忍不住用眼神向她再次確認。

黎靜沒有說話，只是面色平靜地看著他，以他對自己妻子的瞭解，這件事情沒有其他的可能了。

“陸沉和初然……”

憑藉出色的邏輯思維能力，他很快就把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聯絡在了一起，從食品批發市場的偶遇，到陸沉送顧初然回家，再到陸沉帶來的那個保溫杯，以及前不久才剛剛上演的劇情。

“這件事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因為心疼顧初然，他的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雖然一直都害怕自己家的白菜被拱，但在他心裡永遠都是自家女兒佔比最重。

如果早知道這件事情會讓她如此傷心，其他那些在他眼裡不過都是浮雲。

“我也是今天才確定，怎麼早一點告訴你？”

黎靜也皺著眉頭反問他。

其實如果不是擔心他下次再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就算是確定了自家女兒的心意，她都不打算直接告訴他。

他們家孩子臉皮薄，又喜歡把事情藏在心裡，久而久之就養成了不善於表達的個性。

“那這兩個孩子認識了這麼久，初然就沒有……就沒有告訴過陸沉她的心意？”

他咬了咬牙，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沒有哪家的父母不認為自己家孩子是最好的，尤其當爹的總是女兒奴，顧初然也確實是有這個資本讓他們感到驕傲。

所以在知道這件事情以前，他單純地覺得是這兩個孩子互相沒有看對眼，但知道以後就不一樣了，在他眼裡這就成了顧初然對陸沉的單戀。

自家女兒會喜歡上一個同齡的男生已經很讓他驚訝了，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陸沉喜歡的竟然另有其人。

而他這個當爹的卻還堂而皇之地說陸沉或許是遇到了真愛？

“我也不知道……”

黎靜又嘆了口氣：

“這孩子平時就喜歡把事情藏在心裡……但我看陸沉的樣子，也不像是知道她的心意。”

看一個人的行為舉止，大概就能猜出他的秉性。

加上陸秋陽和白落梅所展現出來的修養，如果陸沉知道顧初然的心意，他根本就不會在眾人面前毫不避諱地談論這些。

“可是陸沉很明顯已經心有所屬了。”

顧高朗指出了根本問題。

“是啊，再加上老陸和白老師說的那些話……這孩子才會那麼傷心。”

作為親媽，黎靜非常瞭解顧初然，如果只是一點點難過，她是不會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的。

“我先去看看初然。”

“別去了。”

黎靜一把攔住了他：

“讓她先靜一靜吧，你去了又能解決什麼呢？”

“可是她最近本來就沒什麼胃口吃飯，因為這個身體也不太好，要不然怎麼會提前請假回來？”

“或許她最近沒有胃口吃飯，也是因為陸沉呢。”

黎靜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幾個孩子都在一座大學城讀書，陸沉和他喜歡的女孩子想必也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如果他們時常呆在一起，那就算不是親眼所見，也一定會傳到顧初然的耳朵裡。

“可是……唉。”

顧高朗也難得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都是明事理的人，不會覺得這是陸沉的問題，可是人一旦太過於明事理，就會忍不住把所有過錯全都歸咎於自己。

“是我這個當爹的不稱職。”

“算了……這也不能全部怪你。”

看著他自責的神情，黎靜心裡反倒有些過意不去。

這些年顧高朗對工作兢兢業業，就難免會疏忽對家庭的照拂，但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她自己，如果不是無意間看到那張照片，也無法推斷出自己女兒的心意。

“那我們現在怎麼做比較好？”

“先找個合適的機會跟初然聊聊吧。”

“好吧。”

顧高朗點了點頭，面色看上去十分凝重。

幾家歡喜幾家愁，不同於顧家的愁雲慘淡，此刻陸秋陽和白落梅倒是表現得十分開心。

“兒子，去洗澡！”

白女士一邊哼著歌，一邊親自為陸沉開啟了熱水器。

她今天是坐陸沉的車回來的，還跟陸秋陽一樣特意避開了“未來兒媳婦”的專座。

但就是因為坐在後排，所以她才能更清晰地看見陸沉和沈晚寧聊天。

第一次是剛上車，陸沉連安全帶都沒來得及系，就拿著手機噼裡啪啦地打字，臉上帶著堪比新婚丈夫對妻子一般的寵溺表情；

第二次就是停下車之後，或許是因為手滑，陸沉不小心就點到了沈晚寧發來的錄音，雖然他很快就退了出去，但白女士還是聽到了小傲嬌的聲音。

陸沉，你怎麼還沒到家呀。

小傲嬌用可可愛愛的語氣說了這麼一句。

白女士聽到之後，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這小姑娘不僅人長得漂亮，聲音竟然還這麼好聽，簡直甜到不行！

“我就不能在沙發上坐會兒嗎。”

陸沉挑了挑眉，假裝要往沙發的方向走。

陸秋陽一聽這話，趕忙連拖帶拽地把人送到淋浴房：

“不能！要坐洗完澡回你自己房間去！”

“那我去拿睡衣。”

“直接進去洗，衣服爸給你拿！”

你現在只需要專注一件事，那就是跟你未來女朋友好好聊天。

“我怎麼感覺我跟工具人似的。”

陸沉笑得一臉無奈。

老陸都已經願意伺候他伺候到這種地步，這可不是他作為親生兒子的待遇，完完全全就是沾了小傲嬌的光。

“這有什麼？”

白女士上前繼續把人往裡趕：

“你還缺不缺手機支架？媽前兩天剛買了一個，現在就去給你拿。”

“不用，我一會兒用手舉著就行。”

“舉著手機不是容易進水？”

“哪來的水？”

陸沉略微有幾分疑惑。

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感情白女士這是讓他在淋浴房給小傲嬌來個現場直播。

“你怎麼還教唆我耍流氓呢。”

“你露露胸和肚子就可以了，又沒讓你露別的。”

“胸和肚子也不能露啊。”

陸沉表現得非常有原則。

“你是男孩子，露一下怎麼了！”

白女士的原則顯然和小傲嬌如出一轍。

“你不是讓我在外面保護好自己嗎？”

“我說的是在外人面保護好自己，她是外人嗎？她不是！”

“好的。”

陸沉今天總算是明白了，有些家庭生兒子只是為了等兒子長大成人之後給他們帶回來一個漂亮、黏人、溫柔、乖巧的兒媳婦。

至於兒子則就是一個贈品，如果以後有了孫子孫女，那地位還能繼續降低，如果家裡恰好還有一隻狗，最後的結局就是真真正正的狗都不理。

“別磨嘰了，趕緊進去！”

雖然只是耽誤了三分鐘，但白落梅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你只有五分鐘的時間，現在還剩兩分鐘，你自己看著辦。”

“這有什麼難的。”

陸沉進了淋浴房，三下五除二地脫光了衣服，果然只花了兩分鐘就換上陸秋陽給他拿的睡衣走了出來。

“好了嗎。”

在歡喜冤家一臉期待的目光中，他回到房間坐下，拿起手機給沈晚寧發了一條訊息。

其實也不怪他磨蹭，主要是小傲嬌一聽說他已經到了家樓下，就丟過來一句“等我十分鐘”。

至於她去幹嘛了，那當然是去洗手檯前檢查一下自己的頭髮還卷不卷、自己的妝有沒有花。

“還有五分鐘！”

她快速地回過來這麼一句。

其實鏡子前的她已經非常漂亮了，但面對陸沉總還是覺得不夠。

今天陸沉在高中同學家呆了太久，她差一點都開始懷疑他會不會被什麼壞女人拐走。

“好。”

陸沉也開始播放自己收藏夾裡面的語音。

微信是不是有什麼魔力？為什麼今天小傲嬌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還要甜？

“我來了！”

確定自己看上去比平時更加精緻之後，小傲嬌終於又重新回到了房間。

陸沉接起電話，一眼就看見了光彩照人的她，不僅妝容精緻得無以復加，簡直連每一縷髮絲都寫滿了“迷人！”“優雅！”。

“剛剛散步回來太累了……就還沒有洗澡。”

都不需要人問，她主動為自己發出了一條糊弄人的宣告。

“可是你不是都已經回家一個多小時了嗎。”

“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我跟爸爸媽媽聊了天、去吃了宵夜，到陽臺上乘了涼，還一起去看了月亮……”

“今天申城下雨。”

陸沉毫不留情地拆穿。

沈晚寧抿了抿嘴唇，一副“你能把我怎樣”的傲嬌表情：

“你就說好不好看吧。”

就算被陸沉識別了也沒關係，這種小學生作文，她也確實懶得再編。

“好看。”

陸沉這一次倒是回答得十分乾脆。

“比你的高中同學還好看嗎？”

小傲嬌的語氣輕描淡寫。

一聽這話，陸沉立馬就笑了：

“你什麼時候攀比心變得這麼強了？”

“為什麼不回答，是不想回答嗎？”

“當然是你好看。”

他的語氣毋庸置疑。

且不說小傲嬌本身就不可能被顧初然比下去，他在心裡還額外給她加了好多好多的附加分。

“對了，還有一件事。”

陸沉突然想起了臨走前陸秋陽和顧高朗在樓下的對話：

“我到時候可能要把這個女孩子和涵博一起帶回申城，你覺得可以嗎。”

“可以啊～”

小傲嬌表現得十分大度。

既然陸沉開了車，那車上帶其他人也很正常，主要是陸沉會徵求她的意見，這一點讓她非常開心。

“她跟我們在一個大學城，我到時候先把她送回學校，再把涵博送回奉林。”

陸沉規劃了一番行車路線。

“嗯！”

小傲嬌點了點頭。

“那陸沉。”

她想了想，又抬起頭看著陸沉說道：

“我到時候，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當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