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世界的各個角落

沈晚寧說的話沒有被陸沉聽到，但她的身體卻切切實實地落入了對方的懷中。

看著身旁男人熟睡的樣子，她緩慢地鼓足了勇氣，然後終於向他伸出了手，隔著一層柔軟的被子，兩副身體終於能夠緊緊地相擁。

與此同時，這個世界上的另外幾個角落。

由於知道自家女兒今天沒課，所以也猜到了她可能會晚點再起，此時邱欣和沈耀明都在忙各自的工作，看上去倒並不著急；

陸秋陽和白落梅也一樣，原先他們就不太會主動給陸沉打電話，生怕無形之中會影響到他，再加上陸沉如今的事業剛起步，在陸秋藝的事情上又表現得足夠成熟，就更不可能因為一上午沒有他的訊息而表現得六神無主。

雙方父母的心態如此平和，是因為他們完全意想不到眼前的場景。

不過另外9名知情人士就不一樣了，他們此刻各有各的心情，並且絕大多數人都十分開心。

“凱文，你的訊息發了嗎？”

林宇盛從蹦床上跳下來，順手摸了一把程凱文的腦袋。

“發了。”

小包子十分認真點了點頭：

“早上9點就發了。”

“沉哥沒回嗎？”

“沒有。”

“OK，那下一個輪到老錢了。”

他嬉皮笑臉地拍了拍手，又來到了正在洽談區做日報的錢秘書旁邊：

“老錢，報告做好了嗎？”

“好了。”

“那現在正好10點，你先發給陸總吧。”

“沒問題。”

錢秘書說著，就把做好的日報給陸沉發了過去，一行人湊在一起聊了30多分鐘，也依舊沒有收到陸老闆回覆的訊息。

“陸總還沒回？”

“沒呢。”

“從昨晚到現在都多少個小時了。”

“15個。”

劉思鈞掰著手指頭細數：

“你讓我昨天晚上8點給沉哥發的訊息，沒回；老張是10點，也沒回；伱自己選了一個12點，也一樣；直到快凌晨2點沉哥才短暫地出現了一會兒。

再就是今天上午，凱文是9點給老闆發的推送，老錢是10點彙報的工作內容，但現在已經快11點了，沉哥依舊沒有給他們回覆，這就說明他到現在還沒有起床。”

“這誰還分得清你跟福爾摩斯啊？”

林宇盛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旁的張弘磊在他背上來了一記手刀：

“你可拉倒吧，這還不是你想出來的好主意？”

“讓你想你還想不出來呢。”

林宇盛看上去臭屁得不行：

“再說了，還不是因為你們一個個的都想知道陸總跟大小姐的關係進展，我才只能想出這個方案？

咱們只要時不時地給陸總髮一條訊息，就能知道他幾點睡覺、幾點起床，還有多長時間沒在看手機！”

雖然他買了一支擁有超長待機時間的錄音筆，但這種東西他還真不敢偷偷塞進陸沉的包裡。

不為別的，一旦被陸總和大小姐發現，那等待他的就只能是挫骨揚灰，萬一再錄到什麼不該聽的東西，估計他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痕跡都會被全部抹去。

“這件事情確實是有點奇怪……”

一向心思最單純的程凱文也忍不住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一般來說，沉哥最晚八九點也應該起床了，而且自從咱們做公眾號開始，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他這麼長的時間不看手機，也不會在群裡回覆工作……”

“是啊。”

看待問題最保守的錢秘書也不免表示了認同：

“而且不光是今天早上，從昨晚陸總就有很長的時間沒有在群裡回覆訊息……按照道理來說他跟大小姐晚上是回了酒店休息，不應該有其他會耽誤工作的事情。”

老闆的事業心他還是很瞭解的，而且凌晨2點陸沉短暫出現的時候態度都還十分正常，看上去也沒有遇到什麼類似於之前大小姐受傷急著送她去醫院那樣的突發情況。

“此言差矣。”

林宇盛故意拉長了語調：

“就是因為他跟大小姐一起在酒店休息，所以才容易出現一些影響工作的事情。

你們看他昨天晚上消失了那麼久，直到凌晨2點才突然出現，今天早上又再次消失，這都比平時晚了幾個小時還沒起床。

綜合下來看，你們難道不覺得凌晨2點這個時間非常奇妙？就好像……”

“就好像是我們打籃球的中場休息。”

“說得對，我非常喜歡張老闆的這種形容。”

“那你們不覺得沉哥上半場的時間太長了嗎？”

劉思鈞也在一旁問道。

“這有啥？”

小林狗完全對好大爹的實力表示認可：

“你怎麼知道沉哥不是10點才睡著？說不定下半場也才剛剛結束！”

“好刺激，但又覺得好有道理。”

“我覺得沉哥不會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

“你們在說什麼啊……”

他們說的話顯然又涉及到了程凱文的知識盲區。

本著守護407最後一片淨土的初衷，林宇盛摸了摸他的頭：

“沒事凱文，我們在說陸總可能昨晚幫大小姐培養了一下興趣愛好，比如教她打打籃球什麼的。”

“你確定他們打的是籃球嗎？”

到了這個時間，楊非陵也在學校上完了兩節公共選修課，只見他肩上揹著大小姐先前送的生日禮物——一個黑色的香奈兒包包，很快加入了眾人的交流。

“哎喲，非陵姐來了。”

都說同性相吸，到底還是林宇盛跟他走得最近。

“那可不嗎。”

楊非陵嬌滴滴地把他的揹包放下，看上去倒是並不排斥這個稱呼：

“你吃苦，我吃苦，老闆單車變路虎。”

“可是我們老闆好像不喜歡路虎。”

“為啥？難道上輩子走的時候開的是路虎？”

“操，你們Gay的嘴可真毒！”

經過了一番打打鬧鬧，性取向不盡相同的男人們也開始直奔主題，交換起各自所掌握的資訊。

楊非陵知道陸沉和沈晚寧一同出遊這件事情還是挺正常的，畢竟再怎麼說也是除陸沉以外大小姐身邊唯一的男性朋友，還是大小姐身邊除了鄒嘉嶼以外的第二個“閨蜜”。

既然是閨蜜，那他自然也惦記著大小姐這兩天能不能吃上肉，或者至少也應該喝一口湯。

如果是換了他跟陸沉單獨出行，那別說是吃肉喝湯了，就算是給他一根骨頭，他都能把裡面的骨髓全部吸乾淨。

不剩下一滴。

“沈晚寧啊，我從昨天晚上7點就聯絡不上她了。”

楊非陵看了一眼手機，大小姐仍舊沒有回覆昨天晚上的訊息。

“但我覺得老闆娘不回覆你訊息挺正常的吧，畢竟你對我們老闆有覬覦之心。”

“你懂個屁啊！”

他一口就把林宇盛給嗆了回來：

“她不回我訊息是很正常，但她不可能不回小金魚的訊息，昨天晚上8點小金魚還在群裡問她玩得開不開心，這都快15個小時過去了，我真的懷疑她昨晚跟陸沉玩得很開心！”

“所以他倆還真是同一個時間消失的啊？”

“最重要的是兩個人到現在都還沒起床。”

“那這至少能說明一件事……”

“沉哥和大小姐昨晚絕壁是一起睡的！”

“蕪湖～”

終於把案子給破了，他們決定向另外兩名同盟軍也傳遞一下快樂：

“快，非陵姐把訊息傳遞給鄒小姐，我去把這件事告知給涵博哥。”

“告知給你涵博哥啊。”

一聽這話，連鋼鐵直男張弘磊都忍不住笑了。

“你笑啥？”

楊非陵抬起頭來看著他。

“沒事，我就是怕涵博跟我們一樣磕嗨了。”

他跟407的幾個人挨個對視了一眼。

算上他們和李涵博、鄒嘉嶼、楊非陵，目前的知情者一共是8個。

那最後剩下的一個，又會是誰呢？

……

奉林大學城，某男生宿舍。

新晉青年企業家李老闆剛帶領幾名室友發完了最後一批貨，此刻就窩在凳子上看手機。

他的上一條朋友圈是昨天晚上10點發的，內容是高三那年秋遊他跟陸沉一起在恐龍園大門拍的合照，至於配文則更有意思，因為他特意寫了一句話：

“你帶她去恐龍園的時候，也會想起我嗎？”

“好傢伙，高階的傳訊官果然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把時間、地點和人物交代完畢。”

“涵博哥，市面上賣的那些高考滿分作文其實都是你寫的吧？”

昨天他這條朋友圈一發出來，就引起了407眾人的廣泛關注。

不過男人們心裡都很清楚，李涵博這條朋友圈肯定不是為了發給他們看的，可見範圍裡那個“Z不知好歹會克陸沉”的備註，才是李導這幕戲真正的主角。

“特大喜訊：經研究發現，陸總和大小姐已於昨晚8點同步消失，兩個人到現在還無法聯絡。”

林宇盛在407和李涵博的群裡丟了這麼一句，很快就落進了小胖子的眼睛裡。

他反手就截了一張圖，開啟朋友圈選擇分組：

“好羨慕。”

“……”

顧初然的朋友圈裡總計也就不到三百號人，其中還有不少因為動態發得太勤被她遮蔽，所以她的手指還沒往下劃上兩頁，就看到了傳訊官刻意發給她看的訊息。

昨天晚上睡前，她就已經刷到了李涵博的第一條朋友圈，作為一個語文和外語常年接近滿分的人，她很快就明白了小胖子的言外之意，那就是陸沉帶著沈晚寧去了恐龍園。

嚴格來說，恐龍園這個地方在高中時期曾經留下過她跟陸沉的不少回憶，比如他們曾經跟李涵博一起在大門口拍過照片，比如陸沉每次都會在某家餐廳給她買一杯熱飲，比如學校春遊、秋遊的大巴車，他們從來都是一起坐。

回憶這種東西是很可怕的，因為它通常很少會一次性爆發，而是會時不時地在大腦中閃現出某個片段。

一旦想起，就會帶來一陣鈍刀割肉、文火煎心的痛感。

“初然，你在看什麼呢？”

田子衿此刻才剛準備下床，看見坐在床下的顧初然正看著手機螢幕發呆，便忍不住向她問道。

“初然？”

見顧初然沒有反應，她一下子就從床邊的扶梯上跳了下來。

“嗯？沒事……”

直到田子衿給她披上一件外套，顧初然才反應了過來，與此同時也放下了手機。

但因為站在她身後，田女士還是看見了她的手機螢幕，上面顯示的是和陸沉的對話方塊。

“初然，你……”

田子衿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上次意圖嘲諷陸沉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之後，她心裡其實一直都頗有怨氣，只是苦於找不到情緒發洩的出口。

如今看到陸沉和顧初然的對話方塊，雖然來不及看清他們聊天的具體內容，但卻能夠發現陸沉已經好幾次沒有給顧初然回訊息，她心中的怒意也不由得來得更甚，恨不得眼睛裡都能噴出火來。

“他就是個渣男，你別再理他了！”

她憋了半天，也就只能憋出這麼一句。

沒辦法，她當然也想從陸沉身上找到一些切實可以攻擊的缺點，但回過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陸沉似乎並沒有對顧初然做出什麼出格的行為，甚至除了跟沈晚寧的這件事，其他方面都算得上是無可指摘。

在這種情況下，她也只好攻擊對方是個渣男，因為“渣”這個字非常靈性，就跟狗仔曝光流量明顯耍大牌一樣，不需要確鑿的證據，罵起來全憑感覺。

“別再說了。”

顧初然略微皺了皺眉頭，一向波瀾不驚的語氣裡竟然難得地多出了幾分嚴肅。

田子衿的手懸在半空中，看著她的背影愣了愣：

“初然，你竟然在幫他說話嗎？”

雖然她一度也曾經偷偷磕過這對CP，要不然也不會在顧初然生日那天給她一些“善意的提醒”。

可是自從發現陸沉的態度轉變之後，她就開始了對男主角的出坑回踩，完全進入到了顧初然的唯粉狀態。

在她眼裡，陸沉就是這段感情的背叛者，明明當初是他主動來招惹，憑什麼到最後卻能夠抱得美人歸，甚至比顧初然更先走出來呢？

“……我沒有在幫他說話，我說的是事實。”

顧初然生氣的時候不會發怒，只會換上比平時更加冰冷的態度。

田子衿愣愣地看著她，唇瓣微張，仍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他哪裡不渣了？他是無縫銜接啊！”

“可是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在一起。”

“但他追了你五年，轉頭就跟一個對他事業更有幫助的女孩子在一起，這難道也沒什麼問題？”

“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那初然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你生日那天……我開玩笑說他會不會有別的豔遇，你還告訴我他不會，你瞭解！”

“或許是因為我對他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瞭解。”

“所以他現在做的這一切你都覺得是合理的嗎？”

“那不合理的地方，到底是什麼呢？”

“……”

顧初然一連串的回答，讓田子衿陷入了完完全全的語塞。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好閨蜜會態度嚴肅地說出這句話，更可怕的是，雖然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顧初然說的話竟然有那麼一絲道理。

然而先前陸沉對她說的那句話殺傷力太大，她並不是一個心胸有多寬闊的人，不可能因為顧初然今天對她說的這番話，就徹底放下對陸沉的仇恨。

“OK，就算這所有的一切你都認為沒問題，可是初然你有沒有想過陸沉他選女朋友的標準？

他不追你之後轉頭就搭上了沈晚寧，然後事業也就此變得風生水起，那可是大學城幾乎人盡皆知的白富美，你確定在這當中他就沒有一點私心？”

她仍舊試圖把顧初然拉回到自己的陣營，然而顧初然根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抬起頭語調十分平靜而又冰冷地反問：

“你是真的覺得在這件事情上，陸沉有私心？”

“我……”

田子衿其實很想說“是”，但一時半會兒又覺得這種回答對不起她僅剩的那一點點良知。

當初她之所以能夠磕得下這對CP，除了兩人十分登對的外表，剩下的就是因為陸沉的人品足夠端正。

在她眼裡，像顧初然這樣的清冷白月光也只有陸沉才足以相襯，如果她現在認定上陸沉在這件事情上有私心，那無異於也狠狠抽了自己的臉。

她那天之所以能夠堂而皇之地對陸沉說出那些話，歸根結底是因為沒有顧初然的介入。

此刻在顧初然的注視之下，她的氣焰多多少少被削弱了。

“可是初然，人都是會變的！”

她思來想去，也無法承認自己有錯，於是只能轉而向陸沉問責：

“而且你不是也說了，也許從一開始就是我們不夠了解他呢？”

“……”

顧初然沉默了半晌，然後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她平時就不太喜歡與人爭短長，更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和田子衿有過多的辯論。

田子衿不知道的是，從上週日坐著沈晚寧的車回學校，一直到昨天——也就是週二的晚上，短短三天的時間，她就已經經歷了三次失眠。

在這三個不眠之夜裡，她真真切切地想了很多，一些從前從未思考過的問題，似乎也開始慢慢變得清晰。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她抬起頭看著田子衿說道：

“但還是讓我先靜一靜吧。”

在顧初然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其實早已經心亂如麻。

在這15個小時的時間裡，陸沉和沈晚寧之間究竟會發生些什麼？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卻又帶有一絲只有自己知道的僥倖心理。

距離陸沉上次說的那句“還不是時候”，其實才過去了不到一週。

那至少……

那句話陸沉應該還沒有說出口。

“初然！”

田子衿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顧初然顯然已經不想再往下聽了。

看著對方那張無可挑剔的臉，再聯想到她最近因為身體不舒服受的那些罪，田子衿終究還是沒辦法跟她生起氣來。

然而憤怒這種東西，不會輕易消失，只會在無形之中轉移。

在顧初然看不到的地方，她已經又在心裡為陸沉記上了一筆。

“算了……我現在先去食堂打飯，一會兒還是幫你帶點白粥。”

田子衿換了身衣服，隨後來到洗手檯旁邊洗漱。

看著鏡子裡面自己的那張臉，她暗自咬了咬牙。

雖然她還拿不準顧初然此時此刻的想法，但心頭卻無形當中湧現出了一句話：

陸沉，如果你會讓初然受傷的話……

那麼我也必須要讓你付出點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