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以誰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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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劉和心中苦笑,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
合著袁熙交好於我,存的是這種心思?
他剛想開口,袁熙卻是出聲道:“劉兄,我還有幾句話,請等我說完。”
“諸位覺得,自十幾年前黃巾之亂起,到如今天下糜爛,漢室該如何興復?”
“靈帝且不論,當今天子不想天下太平嗎?但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楊奉韓暹這些白波賊統帥,本是活不下去的流民,他們當初的本意,也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但他們造反之後,又變成了欺壓擄掠百姓的人,這些人真的能匡扶漢室嗎?”
袁熙指向閻柔:“黃巾之亂時,漢庭徵調烏桓騎兵,但聽說連軍餉也不給,甚至將其當奴隸對待,導致其紛紛逃走,是不是?”
閻柔聽了,苦笑道:“公子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不僅是烏桓鮮卑,即使我們這些邊地漢民,也不太被人看得起。”
眾人都心裡有數,漢庭採用的是羈縻政策,以胡制胡,但卻只是將其徵召的邊民視作工具,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才是邊地動亂的根源。
袁熙點頭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我希望諸位好好想一想。”
“我贊同奉迎天子,但不贊同效仿董卓。”
“但將來若幽州之官民百姓,要是遇到了烏桓騎兵當日之事,該怎麼辦呢?”
眾人聽了,心中一凜,袁熙這是提醒他們,萬一天子失道,他們如何抉擇?
這也是如今天下諸侯都要面對的問題,因為自從漢靈帝在位時,天子的威望,就已經跌得不能再跌了。
天子劉協如今能給出的,都是些虛名官職,看著位高權重,但只是名頭好聽而已,而當今諸侯實力擴張,要的是地盤,人口,錢糧這些實打實的東西。
如今奉迎劉協,撈到好處不多,實際要應對的麻煩不少,要是有別的勢力堅持不放手,那就要做好打仗的準備。
郭嘉出聲道:“君子做事論跡不論心。”
“公子既然想做,我便提幾點想法。”
“奉迎天子,不宜過早,早了會被別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也不宜派出大軍,這樣會被所有人忌憚針對,成為眾矢之的。”
“不宜表明立場,以免被天下人詬病。”
“不宜和其他各方聯合,免得壓過天子,讓其再度被控制。”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郭嘉的意思是適度把握,但這個度也太難控制了把?
袁熙聽了,笑了起來,“還是奉孝先生知我,先生要是不出主意,我真就要抓瞎了。”
郭嘉沒好氣道:“那公子趕緊找謀士啊!”
“幽州這麼大地方,就找不到人嗎!”
眾人雖然很是鄙視郭嘉的臭屁,但也不得不承認,汝南潁川士族這幾年出了許多驚才絕豔之人,在各方諸侯手下中佔據了重要位置。
荀氏八龍就不說了,其他如戲志才,月旦評的許劭,郭圖,劉曄,後世的呂蒙,皆是此地之人。
甚至袁紹也出身汝南,他在何進剷除宦官之事中全程策動,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中,頗具謀士風範,只不過最後被董卓摘了桃子而已。
《晉書》載:“興如三原,顧謂群臣曰:“古人有言,關東出相,關西出將,三秦饒俊異,汝潁多奇士。”
汝南潁川出謀士,這是和大環境分不開的,其士人常常聚會,縱論天下大事,所謂集思廣益,眼界自然會開闊得多。
汝潁士人勢大,也需要別的勢力牽制,袁紹就是任用南陽的許攸和逄紀以作平衡,但即便如此,袁紹手下謀士關係還是異常複雜。
所以脾氣理念和袁紹不合的沮授,才會被排擠到了幽州,這反而是便宜了袁熙。
要知道,單論沮授的綜合能力,在袁紹手下謀士中,也能排進前三。
不過袁熙至今猜不透沮授的心思,尤其是奉迎天子這件事上,其能連發三道急表,裡面肯定還有些其他緣故吧?
所以袁熙把眾人召集在一起,就是為了開誠佈公,讓所有人說出心中真正的想法。
奉迎天子關係重大,需要眾人通力合作,要是各存心思,事情肯定做不到。
袁熙看田豫從始至終沒有說話,便道:“國讓兄,我想聽聽你的高見。”
田豫無奈,心道還是逃不過去啊。
其實說起來,相比各自領軍,獨當一面的趙雲和太史慈,田豫才是如今跟在袁熙身邊,最受其重用的。
袁熙交給田豫的任務五花八門,但都是最為緊要關鍵的,這說明田豫極受袁熙信任。
這在田豫自己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因為半年多前,兩人還在易京附近打生打死,田豫還親身刺殺過袁熙,當初田豫也不覺得袁熙能夠理解自己的想法。
然但京望樓上面,袁熙對將死的田楷那一拜,兩人惺惺相惜的那一幕,大大觸動了田豫,讓他胸中的芥蒂彷彿一掃而空。
田豫發現,袁熙此人雖然看似做事輕佻,但其實認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而且是真正瞭解他們這身為下屬的難處和苦衷的!
自那時起,田楷便下定決心,既然袁熙是田楷欣賞之人,那自己便要看看,袁熙能走到哪一步。
田楷和袁熙相處時間不短,早將其想法猜出七八分,袁熙這人極有主意,做的事情和漢制遺禮大有不同,這種人怎麼可能屈居人下!
袁熙交給田豫做的事情雖然危險,但田豫並不覺得袁熙是在害自己,反而有了一種知遇之感,他心道不就是造反麼,我也很有興趣,天下在袁熙手中,會變成什麼樣子!
如今田豫見袁熙讓自己說話,想了想,便出聲道:“劉侯生前,在幽州廣佈德政,與民休養生息。”
“幽州百姓漢胡雜居,劉侯皆一視同仁,故而當時豫之耳中,只有劉侯,而不聞天子。”
劉和聽了,先是臉上一僵,心想田豫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這話要是傳到漢廷耳朵裡,我還過不過了?
而且你這麼仰慕我爹,最後不還是依附了公孫瓚?
田豫頓了一下,隨後道:“劉侯對待百姓,口碑極好,而豫先前之主公孫將軍,卻是多有縱兵劫掠自家百姓之舉,當時我也頗難自處。”
“玄德公對我甚厚,但即使這樣,豫也沒有背離公孫將軍,皆是因為公孫將軍是豫之舉主。”
“人一旦受了恩情,便很難抉擇,尤其是受了很多人恩情的時候。”
“豫之戶籍,來自天子,豫之發跡,來自公孫將軍,豫之官職,來自公子,豫之俸祿,來自百姓。”
“那豫報恩之輕重,如何區分得了?”
“要是公孫將軍尚且在世,只怕豫轉投公子,也會極難下定決心吧?”
在場眾人,有些人還聽的懵懵懂懂,但瞭解田豫性格的劉和閻柔,以及心思聰敏的郭嘉沮授,卻是聽出了些弦外之音,劉和臉色微變。
田豫的話看似是一大通廢話,卻是眾人之中表態最明確的,也是隱含意味最狠的。
第一層意思是,他選擇的主公除非死了,否則會從一而終。
第二層意思是,他並不以恩情先後大小來判斷,天子和公子之間,是要有個先後的,至於誰先誰後,大家應該心裡有數。
郭嘉心道世上還真有田豫這種做什麼就擅長什麼的人啊,這種話一般謀士都很難說得這麼意味深長!
田豫這番話,打滅了袁熙下屬們的最後一絲顧慮,他們真切瞭解到,事到如今,其實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
眾人齊聲道:“願聽公子之命!”
袁熙出聲道:“我明白了。”
“我說說接下來的安排。”
“薊城為幽州治所。”
“春耕過後,幽州各城徵調兵馬練兵,以子龍為主將,國讓閻兄為輔,公與先生為監軍,夏收之後,便對黑山發兵。”
“同時我想請漢瑜先生為特使,出訪河內,去和溫侯談判。”
“至於薊城城守,由劉兄暫代。”
眾人聽了,心道好嘛,這是擺明了要將在北新城的許攸架空了。
本來袁尚把許攸安插到北新城做釘子,袁熙乾脆換了個治所,把許攸晾在了哪裡。
商議結束,眾人各忙各的,紛紛離去。
然而袁熙給眾人的命令,只是障眼法,其中好幾個人其實是另有安排的。
郭嘉此時找到袁熙,說道:“弟子的事情怕是不好找了,我倒是想起有個人,很適合做謀士。”
袁熙心道難道郭嘉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這怕不是看到沮授來了,感受到威脅了?
他隨口問道:“是誰?”
郭嘉說道:“劉曄,字子揚,淮南成德人。”
袁熙聽了,心道怎麼把這人忘了!
他忙道:“此人在哪裡?”
郭嘉道:“應該在廬江太守劉勳處。”
袁熙聽了無語,這不是前些日子讓孫策攻下廬江後,袁術任命的廬江太守?
自己還能跑到袁術那邊去挖牆腳?
只怕人還沒到,先被孫策砍了吧?
想到自己和吳夫人那不可告人的事情,袁熙有些心虛,真是要被孫策知道真相,對方送給自己的絕對不是一聲阿父,而是當頭一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