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進去,就看蔡昭姬端坐在上首,面前擺著一副黑漆七絃琴,下首坐著甄宓呂玲綺等女,竟是蔡昭姬在教眾女學琴。

蔡昭姬動作猶如行雲流水,手指翩翩靈動,拂過之處琴聲流響,有如天籟,便是袁熙這種門外漢,也能聽出其中不凡,足蔡昭姬精於此道,造詣極高。

下首的眾人之中,曹憲等人還是中規中矩,唯獨甄宓和呂玲綺,表現和其他人各不相同。

甄宓因為身體不便,只能略微側坐,但手指卻異常靈活,把手輕拂,手指到處,琴音便是絲毫不差,雖然未達蔡昭姬之靈性,但倒是異常準確。

但呂玲綺就度日如年了,她坐立不安,捉耳撓腮,手指輕重難以掌握,常常大力一掌下去,屋內有如起了炸雷一般,硬生生將所有人的彈奏聲都壓了過去。

眾女本就憋著笑,但礙於呂玲綺面子,臉上強自鎮定,結果袁熙笑聲響起,對呂玲綺道:“夫人風韻,有戰場之上牛皮大鼓之深沉動人,兼具銅鑼鳴金之蕩氣迴腸,當真讓人過耳難忘。”

呂玲綺本就不想練琴,如今看到袁熙竟然還嘲笑自己,不禁粉腮含怒,她正好有了藉口,當下一躍而起,叫道:“大膽!”

眾人目瞪口呆看著呂玲綺將袁熙追打出去,過了一會,袁熙頭上頂著兩個包進來,笑道:“呂夫人說練琴憋屈,跑去後院練武去了。”

眾人忍俊不止,蔡昭姬笑道:“可惜了,單論身體素質方面的天賦,呂夫人可能是最好的,其耳目之明敏,遠勝於我,可惜就是對琴藝不感興趣。”

袁熙聽過蔡昭姬小時學琴,絃斷辨音的本事,說道:“人各有志,她整日想著戰場殺敵呢。”

曹憲看看時辰,一拍腦袋,說道:“學得忘神,倒是忘了去廚房,公子稍等,我先把夫人送回歇息,再往廚房將飯菜端出來。”

袁熙聽了,便道:“你們先去,我留下幫昭姬收拾東西。”

曹憲聽了,先扶著甄宓回去了,袁熙幫蔡昭姬將琴一一放好,順口道:“我聽聞蔡中郎曾有副焦尾琴?”

蔡昭姬驚訝道:“公子連這個也聽說過?”

她隨即嘆道:“長安動亂,當初先父被殺,包括焦尾琴在內,很多東西都散失了。”

“我雖然也起過尋訪的念頭,但亂世之中,性命尚且難以苟全,何況身外之物。”

袁熙聽了,說道:“我會讓商隊多方尋訪留意,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蔡昭姬搖頭道:“沒有必要,亂世尋物,如大海撈針,徒耗人力物力。”

“等天下平定,公子成就基業,天下英才鹹歸附之,奇珍異物同樣如此,到時候不用刻意尋訪,東西便會來找公子自己。”

袁熙聽了讚道:“昭姬這說法倒是很有道理。”

他拉住蔡昭姬的手,說道:“如今我已經有甄呂兩位夫人,剩下的人就是你身份最高,資格最老,我若不給你名分,其他人只怕也不好安排。”

“過幾日我便先納娶伱如何?”

“我知道這是委屈了你,等我到時候封王封公,便能給你請得夫人名號。”

蔡昭姬聽了,悄聲道:“不用管我,我的身份太過敏感,先父乃做董卓掾屬,天下頗有些非議,此時隻影響了公子大業。”

袁熙聽了,不以為意道:“現在誰還在乎這個,當初天下接受董卓封賞的人多了,現在不還是過的好好地?”

他將準備和公孫度聯手的事情說了,最後道:“幽州這邊天高黃帝遠,誰還能管的得到咱們?”

蔡昭姬聽後,憂心道:“公子有沒有覺得,如今幽州親近的,都是董卓一黨人,和本初公的立身之本背道而馳,要是被有心人利用,怕是也不好說啊。”

袁熙悚然而驚,想想還真是這樣,公孫度這種董卓手下就罷了,蔡邕也被看作是董卓黨人,劉虞劉和更是和董卓有說不清的關係,這一切的根源,還是在於劉協本身就是依靠董卓發登基的。

袁紹和袁術,則是想要將董卓舊部全部剷除打壓,從而瓜分天下,袁家因為袁隗袁基被殺,和董卓是天生道義上的敵人,如今袁熙過繼給袁基,如果有人拿這個出來說事,便會給袁熙套上個不孝的名頭。

袁熙發現侯夫人的作為公孫瓚遺孀,只怕多少也有影響,公孫瓚嚴格來說也是董卓盟友,自己要真是納娶侯夫人,是不是也會有些弊端?

不過想要收編幽州公孫瓚的殘餘勢力,這還真是最直接的辦法,袁熙手下謀士不說,不是不明白,而是他們明白袁熙遲早會自立門戶,所以根本不在乎幽州是不是和董卓有所牽扯。

凡事有利有弊,自己只想拿到好處,卻不想面對帶來的負面影響,天下哪有這種兩全其美的事情呢?

想到趙雲不日便要返回薊城,商討收服右北平和遼西公孫瓚殘部的事情,若是有了侯氏的名義,事情便容易了許多。

想想還有幾個月,甄宓和吳夫人便要生產了,兩個孩子只要有一個男丁即可,應該還是很有希望的,到時將侯氏的女兒許配給他,再將訊息傳遍幽州,袁熙便能名正言順,接管公孫瓚的參與部將了。

袁熙也知道這樣是利用侯夫人,但他現在擁有兩州,凡事都要以主公的角度考慮問題,在這個大前提下,每個人都有不得不做出的犧牲,連袁熙自己也不例外。

袁熙突然體會到袁紹的為難之處,像自己和袁紹這種越是看重名聲,行事越有底線的,便越是猶豫,反而不如袁術那種肆意妄為的行事風格來的果斷。

不過算來再過不到一年,袁術就該自立了,在這之前自己想要平定幽州局勢,時間還真是緊啊。

如今形勢也漸漸明晰起來,幾方勢力之中,最關鍵的便是公孫度。

只要和公孫度談妥,關內烏桓單于和公孫瓚殘部,自然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到時候再對關外鮮卑分而治之,至少幾年內,幽州可以保證後方的穩定。

蔡昭姬見袁熙心事重重,輕聲道:“妾也只是隨便一說,公子萬勿想的太多。”

袁熙笑道:“不,你說的很好,聽說這些日子你在整理史書?”

蔡昭姬點頭,“憑著記憶寫了些,幽州這邊也蒐集到了不少書籍,慢慢地也整理出了頭緒,其中曹節倒是幫了我不少。”

袁熙想起曹節這個總是氣哼哼的小姑娘,不由笑道:“她這半年也長了大不少。”

“大家這段時間,心態都變了不少啊。”

蔡昭姬橫了袁熙一眼,“我們整天提心吊膽的,偏偏只能乾著急,可不得找點事情做嗎。”

“別看甄夫人和吳夫人嘴上不說,她們可是時常私下擔心得很呢。”

“不過這會一次帶回來三個,公子也越發本事了啊。”

袁熙大汗,辯解道:“杜夫人和我沒關係啊,侯夫人的事情也未定呢。”

蔡昭姬噗嗤一生笑了出來,“妾這是打趣,公子每次都把妾的話當真,讓妾很是感動。”

“妾每每想起當初和公子相遇的事情,便覺著是這些年來最好的事情。”

袁熙聽了,拉著蔡昭姬的手笑道:“那夫人該如何感謝我?”

蔡昭姬看了眼袁熙,臉上一紅,袁熙會意,悄聲道:“晚上我去你房裡看看你的史書。”

蔡昭姬臉上更紅,她自然知道袁熙什麼意思,但看到甄宓和吳夫人都有孕,她心裡也是羨慕得很。

數日過去,趙雲班師返回鄴城,只留鮮于輔和其弟鮮于銀鎮守邊塞,防備烏桓單于渾水摸魚。

公孫度那邊也很快給出了反應,同意遣使前來薊城談判,這讓袁熙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地位今非昔比了。

背靠袁氏,名義上掌管兩州,對於公孫度那邊來說,只怕也是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吧。

對於領徐州牧之事,袁熙早已經派人分別給袁譚和劉備送去了信,言說此事不影響三方在徐州的勢力劃分,兩方回信倒也是中規中矩,看上去倒是沒有太過在意。

但相對的,袁譚和劉備之間的衝突卻是愈演愈烈,圍繞東海朐城港口,兩邊繼續發生衝突,當然袁譚是不會承認的,只說是青州泰山賊的海盜所為。

這點讓眾人無語,泰山賊什麼時候有能力造海船了?

但袁譚裝傻,劉備也是無奈,只能在給袁熙的回信中說,已經收糜貞做了義妹,願以朐城港口和糜家商路作為嫁妝,將其許配給袁熙。

袁熙內宅女眷們知道後,紛紛取笑說自家夫君已經成了最搶手的香餑餑了。

袁熙雖然心中竊喜,但是和郭嘉等人商議後,卻是決定先將此事放一放,畢竟他現在拿到朐城港口和糜家商路,不可避免會讓袁譚產生警覺。

而袁熙在幽州的港口布局尚未完善,實在不是合適的時機。

隨著公孫度的使節來到薊城,兩邊談判正式開始,袁熙最終的目的,就是控制渤海這一內圈的所有海岸線。

不過讓他意料不到的是,公孫度遣使談判,領頭的竟敢是其兒子。

公孫康!

袁熙出去相迎時,看到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自報家門時,不禁產生了些許恍惚。

這就是後世殺死自己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