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望著遠處的鄴城,一時遲疑起來,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其實就越是危險。

因為曹操擅長的戰術,就是圍點打援,其曾在兗州數次擊敗呂布,就是用了這種法子。

長途馳援的部隊本就體力不足,急需休整,而且行軍過程中,兵甲皆是放於隊伍中的輜重車上,驟遇突襲,除非訓練集為有素的部隊,否則會陷入非常大的劣勢。

如今遠處那靜悄悄的鄴城模樣,誰知道這塊肥肉旁邊,有沒有蹲著一頭虎視眈眈的餓狼?

袁熙思慮再三,和沮授陸遜交換了看法,最後決定就地紮營,然後派出探子進入鄴城送信並打探訊息。

不多時,幾騎就騎馬奔了出去,急速趕往鄴城,袁熙則讓眾將依照地勢建立營寨,同時派出探子打探周圍訊息。

之後打探訊息的探子陸陸續續回來,袁熙總算知道鄴城周圍那麼安靜了。

因為鄴城周圍用於防禦的十幾個村鎮,已經全被搗毀了。

古代圍繞著大城的攻防戰,並不是兵士都縮在孤零零的城池裡面守城,而是環繞大城建立軍事據點,大的據點稱做副城。

副城裡面會駐紮相當數目的兵士,和主城的守城部隊遙相呼應,互為臂助,這樣攻城方進攻時,副城的部隊便會出來支援襲擾,伺機破壞攻城器械,讓攻城方無法順利展開攻勢。

這時候攻城方的應對,要麼就是被迫分兵,要麼就是掉頭攻打副城,無論哪種情況,都會減輕守城方的壓力。

這時候守城方也會以相同方式援助副城中的友軍,挫敗攻城方的意圖。

相反如果只是死守一城一地,讓攻城方的攻城器械順利展開攻勢,守城的的劣勢就很大了。

當然即使如此,守城方也常常陷於被動地位,因為攻城方兵力遠多於守城方,攻城方可以採用誘敵出擊的法子,集中優勢兵力,透過野戰擊潰守城方出擊的隊伍。

如今鄴城周圍十幾個駐軍村鎮便是如此,袁熙猜測曹軍用的,很可能還是那套圍點打援的老法子。

偏偏這法子極為有效,配合曹軍的高機動力,能出現在意料不到的地方打擊敵人,所以袁熙才如此慎重。

隨著探子的返回,也陸陸續續帶回來一些訊息,果然驗證了袁熙之前的想法,曹操軍至少有兩支軍隊埋伏在鄴城附近,這段時間,已經擊潰消滅了數支從冀州各郡派出的援軍!

袁熙和沮授根據情報,在地圖上用炭筆圈出一個個地點,這些都是曹軍伏擊的地方。

袁熙鬱悶道:“怪不得曹軍不打城,他們反正有決河灌城這一殺招,驅動兵士攻城損失巨大,顯然不如堵截援軍來的合算。”

“這種放血戰法實在是不好對付,這樣下去,冀州各郡剩餘不多的兵力,都會被曹操一點點吃掉,最後冀州便會失血而死。”

沮授出聲道:“公子也比喻確實精妙,曹軍這是擺明欺負鄴城無人防守,選擇動用優勢兵力以多勝少。”

陸遜出聲道:“遜有一事不明,但這樣一來,攻城的節奏便會大幅放緩,而且掘河灌城,並不一定能保證短時間內下城。”

“要是這段時間內,包括使君在內的幾位袁氏子弟帶兵回援,他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了?”

“冀州各郡的援軍頂多算是臨時拼湊的,死傷再多,只要鄴城打不下來,曹軍的勞師遠征都沒有意義。

只要鄴城死守,等曹軍斷糧退走,冀州一年半載就可以恢復元氣,到時候豈不是還要重新來過?”

袁熙和沮授聽了陸遜的話,也是深有同感,他們有些不解,曹操是覺得自己打消耗戰能打得過冀州,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又過了大半日,在天色快要黑了的時候,派去鄴城的探子也回來了。

袁熙望著兩手空空回來的探子,皺眉道:“怎麼耽擱了那麼久?”

“鄴城出了什麼事情?”

兩名探子拱手道:“啟稟使君,末下不到半個時辰,就趕到了城門處。”

“但守軍卻不讓我等進去,只是將公子信件從城頭上吊了上去,其讓我等等著,之後就沒有了音信。”

“末下等了大半日,城頭守軍才告訴我們,讓我們先回去。”

“吾等四人,便留下兩人在城下等待,而我兩人便先回來給使君報信,免得耽誤了使君大計。”

袁熙聽了,心中怒火上竄,怒道:“這個時候了,鄴城裡面在搞什麼!”

“他們難不成想開城投降曹操不成!”

沮授和陸遜也是面面相覷,對方如此做派,顯然是在防備袁熙,關鍵這個時候做這種行為,真不怕鄴城陷落嗎?

袁熙站起身來,“城內必然有反對我的派系,不想讓我最先入城!”

沮授接話道:“這樣看來,城內必是發生了些未知的變化。”

“而且老夫很是奇怪,本初公雖然有時候猶豫不決,但不是在大事上如此分不清的人,為何會出如此昏招?”

“城內有本初公在,那另外兩位公子的手下,誰會如此害怕公子入城,破壞他們的大計,從而做出這種事情?”

袁熙身體一震,“先生最後一句話說什麼?”

沮授下意識道:“若本初公在……..”他馬上反應過來,驚訝道:“不會吧?”

袁熙焦躁起來,“鄴城一直沒有訊息傳出來,我還以為是被圍住的的緣故,如今看起來怕是沒有那麼簡單。”

“若是本初公有事,袁潭袁熙皆有阻止我率先入城的理由,怪不得曹操圍而不攻,怕是在等著冀州內訌?”

陸遜出聲道:“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曹操早得知了本初公出了事情,才會冒險進攻鄴城,因為他猜測袁家內部會有爭鬥,乃是從中取利的大好時機。”

沮授也是點頭贊同,袁熙心中沉重,這樣看來,城內的形勢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壞!

袁紹是被刺殺了,還是出了別的事情?

不會已經去世了吧?

想到這裡,袁熙更加焦躁,起身道:“你們說,我要不要採取激烈手段入城?”

沮授明白袁熙想要做什麼,出聲阻止道:“公子莫急,情勢尚不明朗,也許沒有那麼差。”

“但如今也不能耽擱了,最好先打探本初公是否健在,如果是的話,便使手段找人將使君的信送到其手中,事情方可有所轉機。”

袁熙聽了,當下命人入城送信,安排行動,又過了一日,城內仍舊沒有動靜,倒是當初袁熙擊退夏侯惇軍時,袁熙派出尾隨的探子回來了。

其言說夏侯惇軍並沒有往鄴城方向行軍,也沒有渡河南下,而是往西逃走了,袁熙聽說後,和沮授陸遜商量了半天,也沒討論出個頭緒。

但另外一個訊息就不太妙了,有斥候回來說,鄴城西面有一支曹軍出現,正在向袁熙這邊移動,顯然是已經得知了袁熙軍的動向,準備過來阻截交戰了。

這意味著袁熙很可能在沒有鄴城支援的情況下,孤軍面對曹軍的優勢兵力進攻,而且這還是隻是確定的敵情,誰知道有沒有其他曹軍增援?

最壞的情況,袁熙會被曹軍包圍,他思忖起來,難道這便是最先趕回來馳援的人的下場?

那妨礙自己入城的,是袁譚還是袁尚的人?

他們兩個是否故意放緩了回援的腳步,讓自己吃癟?

袁熙心裡,已經大致猜測出兩人之中,誰更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但如今他卻沒有什麼好的應對方法,他突然發現,走到如今局面,其實也和自己有非常大的關係。

因為袁熙數次針對曹操,所以曹操的此時的實力,是要比歷史上弱不少的。

相比後世,曹操打了幾場並沒有多大好處的大戰,尤其是在徐州和袁熙及袁術的交戰中,曹操其實是沒佔多大便宜的。

相比後世官渡之戰時,取得了徐州和江淮地區的曹操,這些地區如今卻在袁熙手裡,所以曹操並沒有能和袁紹勢均力敵的資本。

他所倚仗的,便是將袁氏三子調往江淮地區,從而拉扯出的一個空檔機會。

但這個機會稍縱即逝,只要袁氏三子團結一心,防護住鄴城後反攻兗州,曹操應該是沒有多少勝算的。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這讓正在爭奪袁氏家主之位的袁譚袁尚,其中一方動起了心思。

既然曹操並沒有足夠把握攻下鄴城,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趁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取得袁氏家主之位?

袁熙已經猜到了誰更可能會動歪心思,十有八九便是袁譚。

畢竟後世袁譚即使面對官渡之戰失利,袁氏退守冀州這種局面,都會不顧大局和袁尚翻臉,何況現在?

但袁熙更加擔心的是,曹操是否預料到了袁氏子弟相爭的情況,所以才做出這種種異常的舉動?

鄴城袁紹宅邸之中,不停傳出咳嗽聲,幾十名侍衛圍著廂房門口,如臨大敵。

內裡臥房之中,袁紹臉色蒼白的躺在榻上,一旁照顧他的,卻是袁杏和洪氏。

袁紹的病情十分敏感,連婢女都不方便用了,免得傳出訊息去,所以只能找最為親近的人照顧。

袁杏面帶憂色,雖然袁紹今日沒有吐血,但臉色更加蒼白了,顯然是病情在持續惡化,這樣下去,只要不出十天半月,就很難說如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