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改變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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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許攸想錯了一點,袁尚不交託許攸重任,單純只是因為他的綜合能力比不上田豐等人而已。
許攸這個人,和其他謀士不同,他不是冀州本地人,而是出身於荊州南陽,年輕時候與袁紹和曹操交好,也曾是號響噹噹的人物。
而且他是三人之中,最先對漢室生出異心,並悍然動手的。
中平四年,他因為對漢靈帝不滿,連結冀州刺史王芬,沛國周旌等豪傑,意圖趁著漢靈帝回河間省親的時候,誅殺其黃門侍郎等屬官,並刺殺靈帝,扶持合肥侯登基。
平心而論,許攸這種行為,後來傳出來後,頗受天下士族欣賞,因為這在經受黨錮之禍,並對靈帝荒淫無道不滿計程車族來說,許攸此舉,無疑是替天行道,效仿的是當初張良博浪沙之一錐,從這一點看出,許攸內心其實是把自己自比為張良的。
許攸此時還找了曹操共同舉事,也許在其看來,曹操比袁紹更能理解他的想法,但讓許攸不解的是,曹操卻是拒絕參與此事。
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許攸等人倉促起事,但不出意外的還是出了意外,不知為何計劃洩露,漢靈帝下詔讓幾人入京請罪,眾人見事不可為,王芬自殺,許攸等人逃走。
值得一提的是,中平四年也是黃巾之亂髮起的第一年,兩者是否有關係,已經無人得知,但漢靈帝遭逢這兩件大事後,於當年便解除了黨錮之禍。
所以許攸此人認真說起來,其實在天下士族中的聲望是很高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現狀有所不滿。
不可否認的是,敢對漢靈帝下殺手的他,對於這個已經腐爛的漢庭其實並沒有多少忠心,所以他當初他投靠袁紹雖然也不見得目的多麼高尚,但他確實看到了袁氏奪取天下的可能。
而且這段時間內,他也為袁紹攻打曹操出了不少注意,可謂是盡心盡力,這一方面有其想提高在袁紹手下地位的原因,另一方面,一個問題也在困擾著他。
當初謀弒漢靈帝的事情,是如何洩露的?
雖然許攸覺得自己曾為曹操密友,對方不太可能出賣自己,但這樁懸案,始終是許攸心中揮之不去的一根刺。
在袁紹死後,審配上位,許攸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永遠也無法達到自己的期望了。
因為唯一能夠賞識自己的袁紹,唯一能夠容忍自己行為的袁紹,就這樣出乎意料的死去,讓許攸一腔雄心化作流水,屬於他和袁紹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許攸一度心灰意冷,他不知道將來自己要做什麼,但即便他多次萌生去意,甚至已經暗自和曹操勾連,但卻一直沒有下定決心改換門庭。
因為他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認清曹操,何況現在袁氏雖然吃了曹操很多虧,但只要不出亂子,即使失敗,固守冀州是沒有問題的。
許攸認為,唯一的變數,還是在袁譚身上。
於是這次聚會中,許攸據理力爭,要求袁尚暫時延緩攻打曹操,而是應該專注於消滅袁譚,再圖曹操。
這個主意,自然遭到了一眾謀士的反對,最後袁尚拍板否決了這個想法。
許多謀士的心思,其實還是在於兩袁最後能夠和好,畢竟他們大部分親屬,都在袁譚手下做官,要是雙方打得收不了場,家族會死多少人?
所以他們反對許攸的想法,其出發點很是複雜,但其表面上的理由,是不想同室操戈,並天下人恥笑,並以此來暗戳戳諷刺許攸,說其因為和曹操有舊,所以才出此主意,私心可見一斑。
畢竟許攸是身為外來戶,卻再冀州縱容親屬為非作歹,已經犯了眾怒,也侵犯了其他人的利益。
事情壞就壞在這裡,許攸即使是在為袁尚著想,但他私德不正,自然容易落下把柄被人攻訐,於是他的聲音被壓了下去。
許攸心高氣傲,自然憋不下這口氣,於是他已經是暗暗生了異心。
都排擠我是吧,那我去投曹操,回頭來打敗你們,讓我好好看看你們跪地求饒的樣子!
而心中唯一讚同許攸主意的袁尚,此時卻不能表露真實意圖,因為他現在出於同樣的原因,也不敢過於相信許攸。
他要等的,便是突然回頭攻打袁譚的大好時機,到時候分了勝負,一切才見分曉。
袁尚自然不知道許攸起了異心,不然多少會私下安撫許攸,但袁尚終歸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對於人心一道看的並不太清楚,而能夠提醒他的人,出於種種原因,都沒有為許攸說話。
許攸發現,這些日子下來,袁尚行軍不僅沒有先前的冒進,反而相對非常的保守。
或者說,太保守了。
先前的計劃,是一路攻下烏巢屯糧,一路攻打官渡,但袁尚不知道為何,直接將屯糧的地點,放在了烏巢北面百里,毗鄰行和的大本營白馬。
然後袁尚就不動了。
他寧願多花人力物力運糧到前線,也不願意將屯糧地前移,這讓許攸非常疑惑,這樣一來,即使前線失敗,白馬也有充分的時間將糧草輜重運回北岸的東武陽!
許攸不禁鬱悶的在想,這是個偶然的巧合,還是袁尚提前知道了什麼?
許攸並沒有猜錯,這是年前袁熙離開鄴城時,和袁尚商量過的,袁熙非常鄭重的告誡袁尚,根據星象,如果貪功冒進,興兵必有大禍。
尤其不要將糧倉前移,而是打下一座城池後,便開始構建工事,確保城池能守住曹軍突襲後,再往前推進戰線。
這不是個速戰速決的主意,而是個持久的消耗戰,對於冀州後勤壓力是非常大的,但袁尚還是選擇相信袁熙。
畢竟袁熙從始至終的行事,都沒有奪取過袁尚的利益,其能夠將鄴城讓出,斷沒有再此事上欺騙袁尚的動機。
如今這種打法,讓善於防守的曹仁也是頗不適應,他站在城頭後面,躲避著對面打過來的流矢飛石,對樂進嘆道:“你說這袁氏子一個個怎麼那麼難對付?”
樂進出聲道:“要不是袁譚投靠了明公,其更難對付。”
曹仁不由點了點頭,這袁家三子,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如今自己只能拼命頂著,期待後方的曹操整合好兵力,一錘定音。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曹操出手,包括身在壽春的袁熙,畢竟誰先出手,便有跡可循,不出手的對手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伱不知道他的拳頭打向何方。
在這種無形的壓力下,在壽春城裡的袁熙看著泰然自若,正和一眾工匠討論的諸葛亮,不僅有些佩服對面的養氣功夫,不過袁熙也在懷疑,是不是諸葛亮並沒有打過大戰,所以不知道敗仗的恐怖?
不過他也不會去問諸葛亮這種無聊的問題,畢竟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給江東一記痛徹心扉的重拳。
他不能一直和江東這麼對峙,時間越長,袁尚那邊就越艱難,畢竟江東可以等,他等不起。
在諸葛亮說完自己的想法後,一眾工匠思索過後,紛紛表示這想法可行,於是諸葛亮讓眾人各自回去嘗試打造,三日後做出成品來進行試驗。
諸葛亮送走眾人後,也是心中舒暢,對袁熙道:“主公讓亮佩服之處,是能召集如此多出類拔萃的工匠!”
也難怪諸葛亮驚訝,彼時天下大亂,工匠本來就不好謀生,而且地位不高,很多傳承都有斷絕的風險,一城之中,精於一道的工匠,可能只有數十,甚至數人。
但如今袁熙透過水路,將幽州和徐州大批的工匠,都調集到壽春,僅僅經驗豐富的老木匠,就有上百人。
加上其所收的弟子,可以在短時間內實現諸葛亮提出的想法,讓平時就有很多奇思妙想,但苦於單憑個人力量無法實現的諸葛亮欣喜不已。
袁熙微笑道:“沒有軍師的想法,他們很多也是墨守成規而已。”
他有後世的知識,自然知道諸葛亮在機關術上,也有獨得之妙,所以才提前召集了那麼多工匠,如今看來果然是派上了用場。
諸葛亮嘆道:“我佩服的,是主公的眼光。”
“興建義學選拔官員,工匠地位提高,不僅可以為官員,子嗣還可以上義學,地位已經逼近士族,主公此舉極其膽大,簡直是和士族為敵啊。”
“而且用工匠立功按軍功計算,看似效仿秦制,其實內裡是另外一套,欺騙性很強,無疑是變相安撫了士族,可以說使君的手段,頗為高明啊。”
袁熙微笑道:“這個亂世士族自保尚且不暇,還要依附我撈取好處,他們哪有心思去反對這些?”
諸葛亮說的第二點,其實袁熙也很得意,真是因為亂世,士族力量削弱,才對這種手段無法合力反對,才給了他可乘之機。
盛世有盛世的做法,亂世有亂世的機緣,如何從士族手裡搶走其關鍵的那塊蛋糕,是頗有講究的,以至於即使是皇帝,也不能為所欲為。
在科舉制出現之前,士族壟斷了上升渠道,無論是察舉制還是九品中正制,都沒有給農工商留下任何機會。
於是科舉制出現了,這塊堅固的石頭有所鬆動,出現了裂縫,但隨著科舉制選拔出的官員代替士族成為新的固化階級,歷史再度進入了相似的迴圈。
因為固然讀書的人多了,但農工的地位照舊,尤其是工匠,在商業發達的宋朝,甚至遠不如商人。
商人開始和官員結合,形成了新的食利階級,謂之士大夫。
這些人對於政權的認同感日漸薄弱,開始聯手對抗皇權,或者分食皇權的利益,其一大表現,就是科舉制中的門生老師,他們藉此抱團,逐漸架空皇權。
但其本質上還是封建士大夫那一套,所以資本主義萌芽期誕生不出更多的果實,因為工匠的上升渠道被堵死了,為數不多的數學理學知識,都被欽天監等部拿去看星象了,卻無法推進實際的應用。
這不是宋朝本身封建制度的壓制問題,而是資本主義萌芽的異化,前提本身便是要削弱中央集權,對抗中央,尤其是要架空皇帝,才能讓資本主義的對外掠奪性和無政府性凸顯出來,這才是真正的萌芽。
但封建制度本身排斥這種行為,兩者互相鬥爭,導致誰也不能前進,到了商業發達,走到瓶頸期,遍地都是萌芽的宋朝,兩者的鬥爭已經嚴重阻礙了社會的進步。
而且士大夫階級本身就是個怪胎,一方面他需要維護封建制度獲取特權,一方面還想要試過商業獲取利益,同時削弱中央皇權,這種情況下,宋朝朝堂變成了互相扯皮,朝令夕改的地方。
對於這種困局,歷史首先做出改革之策的,是一個出乎意料的人。
崇寧三年(1104年),宋徽宗趙佶下令停止科舉考試,改由學校升貢取士,這一舉措被稱為“廢科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