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蓮被塞進馬車,一路狂奔到皇宮。

中途,碧玉唯恐她失血過多而死,說什麼也不肯停下來。

重蓮無奈,只能與金秋霜母子訂下供養契約,以免她們被皇宮裡的帝王紫氣衝散。

自此之後,兩鬼供她驅使,受她和肚子裡的龍氣庇佑,她則需要奉上香燭供養她們。

未免閒話,碧玉將她送到了秦太妃的康安宮,急匆匆叫了劉太醫過來。

劉太醫一接觸重蓮就被幻境影響,吃驚道:“夫人身體已經全毀了!今日雖然僥倖留下性命,日後怕也不能長壽!”

重蓮閉著眼一句話也不說,好似遭受重創,心如死灰。

心裡,卻在跟金秋霜吐槽:

“也不知道宮裡又怎麼了,昨天早上才分別,今天這麼早就讓碧玉把我弄進宮,真是扒皮老闆,把人往死裡用啊!”

金秋霜:“男人都這樣兒,你長得這樣好,他要是不惦記,便跟你那太監丈夫一樣了。對了,你丈夫是太監吧?成婚半年了都沒碰你!”

一人一鬼顯然說的不是一個“用”。

劉太醫忙活半天,剛出來就見霍殤站在門外,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周身氣勢卻不大對。

他忙行禮:“主子!”

霍殤淡淡問道:“她怎麼了?”

劉太醫莫名不敢看他的神色:“夫人誤食了極陰毒的絕育藥,日後恐怕再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頓了頓,沒敢保留:“且身體損壞,怕是活不過三十歲。”

霍殤眼簾倏地抬起:“你也沒有辦法?”

劉太醫伏低身子:“臣惶恐,臣無能。按理說,吃了那麼多的藥,夫人這會兒應該已經死了。”

言外之意,就是人能活著就是奇蹟,別的真不用想了,沒用。

霍殤心頭騰昇起一股煩躁,大步越過他進了內室。

屋子裡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又跟他往常殺人時的血腥味有所不同。

他皺眉走到床邊,就見重蓮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著床頂。

明明才一晚上不見,原本矜貴嬌氣的少女,就變得慘白虛弱,彷彿一碰就碎。

他心頭越發煩躁,俊美無雙的臉上卻不露分毫,居高臨下看著她,也不說話。

重蓮假裝發了半晌呆,才轉動僵硬的眼珠,見是他,露出一抹淺笑:“兄長來了,坐。”

霍殤遠遠地站著沒動,眼神清冷,彷彿在看一個髒東西。

他簡直是把對戀愛腦的嫌棄,都放在了臉上了。

英雄所見略同,重蓮是真想笑,眉眼就更彎了彎:

“兄長坐吧,你站那麼遠,我說話費勁,疼。”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話,從她失去血色的唇瓣裡說出來,用的還是那樣甜軟,卻格外虛弱的嗓音,就像是在撒嬌。

霍殤皺了皺眉,到底坐下了。

重蓮打起精神來,露出敬業的笑容:“兄長遇到了什麼麻煩?具體說說,我看看怎麼解決。”

因為她提前打給金秋霜的陰氣打了補丁,霍殤也受到了幻境的影響,能夠嗅到血腥味,看到她痛得渾身發顫的慘狀。

他皺眉:“朕倒不至於不通人情,這種時候還讓你做事。”

重蓮感激道:“您是明君。”

心裡跟金秋霜叭叭:“看看人家,再看看韓狗,活該花自己的銀子替人家養孩子。”

金秋霜不敢說話,霍殤身上的帝王紫氣太重,哪怕有重蓮護著,她都覺得辣眼睛。

強撐著大出血的幻境,是她對重蓮這個祖宗最後的尊重了。

重蓮也暫時沒空管金秋霜,她敏銳地發現霍殤的神色起了變化,讓她有種寒毛倒豎的感覺。

她催動金秋霜身上的陰氣:“快,流血。”

與此同時,一雙秀氣的眉毛隱忍地蹙起,霧濛濛的桃花眼裡越水潤,簡直惹人憐惜到了極點。

霍殤嗅到了忽然濃郁的血腥味,略微揭開了一點被子,一眼就看見了重蓮血流如注的樣子。

哪怕是隔著褲子,他都無師自通地有了構圖了——大概就是如同趵突泉。

霍殤驚了驚:“……叫太醫!”

轉頭再看重蓮,心裡不明白,這麼小小的一個身體怎麼就能流這麼多血。

重蓮抖著手壓下被子:“您出去吧,免得汙了您的龍眼。”

霍殤眉頭緊皺:“朕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蠢到這樣作踐自己。”

重蓮今天既然進宮了,就沒準備空手回去。

她前面故佈疑陣,各種做作,就是讓他懷疑韓紀雲下藥絕育她,這會兒自然戲碼跟上。

眼淚瞬間溢滿破碎,她張了張嘴,又忙閉上,彷彿預設。

霍殤自然能夠看出端倪,神色驟冷地盯著她,見劉太醫進來才沒有逼問。

“務必給朕治好她!”

他說完就走。

金秋霜鬆了一口氣:“他好恐怖啊,我剛剛覺得他好像要扒開你的頭皮看你腦子。”

重蓮把幻境交給金秋霜,讓她重複難產慘狀,畫面就是大出血,背景音就是虛弱的、壓制不住的慘叫。

劉太醫滿臉憐憫,對著虛空連連扎針:“夫人千萬忍忍,總會好的!”

重蓮一邊抬手接住他的針,一邊跟金秋霜聊天。

“狗皇帝的確想扒開我腦子,看看我是不是有病,不過他這種上位者,只要我足夠好用,不會太在乎我的個人小愛好。”

金秋霜虛心求問:“你指的是跟他偷情的愛好?還是讓你丈夫替他養孩子的愛好啊?”

重蓮:“……”

她非常認真:“別胡說,我們之前是情勢所逼。”

這話說完,就想起來自己摸著人家八塊腹肌叫寶貝的場面,竟有些心虛。

於是在金秋霜詢問她具體是什麼情勢的時候,給她禁言了。

等劉大夫滿臉憐憫地扎完針出去,忍不住對霍殤道:“給夫人下藥之人,恐怕根本不是為了絕育,而是為了虐殺她。”

想起那血流成河,蛄蛹蛄蛹血狂奔的樣子,又忍不住感慨:

“之前聽墨三說夫人天賦異稟我還不信,原來大師還能有這種保命手段,換成是臣,恐怕早就死硬硬了。”

霍殤耳朵裡全是她淒厲壓抑的慘叫,簡直不能忍,眸色漆黑地冷著臉。

他信重蓮是個為了男人腦子不清楚的,但不信她能這麼傻逼吃致死量的絕育藥。

再看她吃藥出事的時間,實在是太過巧合。

聽聞她和安寧侯老夫人一向婆媳不和,難道是安寧侯府的老夫人給她灌藥?藉機殺她?

總不能是韓紀雲……

剛想到人,人就到了——侍衛進來稟告,說韓紀雲在宮門口求見。

霍殤眸色深邃:“讓他進來。”

等韓紀雲臉色慘白地匆匆進宮,不等他跪下行禮,霍殤便盯著他的臉,開了口:

“你已經知道行宮的事了?朕的確睡了重氏,不如你倆今日和離,朕再賜你一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