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嗎?潘喬木可不這麼認為。

能搞定老總裁的,哪有蠢人。

是誰在暗中引導孫濟文和楊植犯蠢?沒有鬱賁和君子怡的推波助瀾,潘喬木才不相信,這兩人會蠢得如此大張旗鼓。

顯然鬱賁和君子怡聯手坑人,楊植有苦說不出。

至於這些明爭暗鬥,潘喬木才不會告訴下面的人。如果他想要更好地馭下,就必須讓招商部將矛頭對準孫濟文才行。

畢竟,人們最願意相信的:富人不快樂,領導是傻逼,權力有良知。

同仇敵愾也會讓團隊更團結。

潘喬木伸出手,壓了壓:“好了好了,雖然捱了頓罵,但談不成是好事。虧損越少,我們的年終獎越高。這不是挺好的嗎?”

韓方又問:“可嫡嫡畏要扣我們本月考核的指標。”

潘喬木微笑:“兩相比起,即使扣光本月指標,也划算。”

更何況,這麼擺一道下來,孫濟文還能留到年底嗎?

如果潘喬木想跳槽,最好的路徑是:他先在卓秀集團升職到專案總監,帶著長樂坊的業績,在就業市場上尋求公司總監的位置。

所以孫濟文必須讓路。潘喬木想得很清楚。

眾人不明所以,信服地點頭。

安撫好眾人情緒,潘喬木指揮韓方拖來一張白板,帶著招商部,把接下來的工作安排細細梳理了一遍。鑑於一致對外,眾人十分團結,潘喬木的工作安排得很順利。

直到最後,他風淡雲輕地說:“可以再聯絡一些與非遺、文化產業相關的商家。可以適當讓利。”

眾人委婉反對:“喬木哥,我沒聽錯吧。如果商家體量與營收能力不達標,我們的獎金不就變少了嗎。網紅書店尚且開不下去,更何況別的。”

涉及獎金,大家顯然不情願。

也有人猶豫著說:“我們當然可以聯絡,但賁哥能答應嗎。”

……

既然和孫濟文徹底撕破臉,潘喬木直接越級,約了向鬱賁的彙報工作。

鬱賁提醒他:“老總裁月底就會過來視察,你最好有進展彙報。”

潘喬木已經和喜茶打得火熱,談引進談了個九成九。他帶著喜茶的意向書見了鬱賁,聊完以後,不動聲色地說:“除了喜茶以外,還在談書店‘鍾書閣’。鍾書閣左右還有一排臨街的位置。為了配合鍾書閣,我建議引進文化調性更強的商家,和鍾書閣相互協調,增強文化地產的品牌調性。”

鬱賁問:“比如?”

潘喬木頓了頓,說:“我知道有一些非遺文化類商品的寄售集合店,我們可以試著去爭取。據我所知,我們自己的文創商店,已經把手打銅等非遺文化產品下架了,但這塊產品有自己的細分市場。基於打造文化景區的目標來看,這樣的店鋪,是有商業潛力的。”

說完以後,潘喬木垂下眼。鬱賁沒開口,他也沒開口。

半晌後,鬱賁問:“你的理性呢?”

潘喬木垂眼道:“我的決策出於理性與資料。”

鬱賁很直接地戳穿:“理性和資料告訴你非遺品類能盈利?支撐在哪裡,給我看看。”

潘喬木本拿不出任何資料。他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鬱賁很直白地告訴潘喬木:“我要養整個專案的人。在我這個位置,我必須只看數字,下面的工人才有飯吃。我不反對情懷。如果你的情懷能盈利,我就會在適當範圍內,給你的幫助。”

潘喬木謹慎地提要求:“長樂坊的手打銅很出名。我希望拆出一個鋪面的運營權,用來搞非遺試點,租給手打銅匠人。”

鬱賁說:“還有?”

潘喬木斟酌道:“我要半年政策扶持。半年免租,專案負擔30%裝修。”

鬱賁沉吟片刻,拒絕了他:“既然說了是試點,我需要最客觀的資料。一個鋪的運營可以給,政策福利沒有。”

潘喬木爭取:“政策福利不能完全不給。文化產業的盈利能力在中後期,前期需要扶持。”

鬱賁沉默。

潘喬木說:“三個月免租也不行嗎。”

鬱賁很果決地說:“為了文化產業的調性,我在利潤上做出諸多讓步。我的底線是,你要招的文化類商家,必須有自運營能力。”

潘喬木繼續爭取:“難道三個月都等不得?”

鬱賁說:“關門。”

潘喬木走到辦公室門口,把平時敞開一半的門關緊。

鬱賁緩緩說:“我先給你透個底:聽工程催款的人說,永大的許老闆好像躲起來,他們找不到了。”

潘喬木吃了一驚,直接爆粗。

“許老闆犯事了?”

“不一定,小道訊息。”鬱賁簡短地說。

潘喬木又說:“萬一永大集團出事,整個行業都要陪著涼。”

鬱賁說:“是。所以我們的工作風格要轉型、要改變。如果沒有這個訊息,半年免租和裝修分攤都可以。但如今我們不能冒險。”

潘喬木覺得荒誕。他忍不住吐槽:“是嗎?是誰的錯?結果是我們要改變嗎?是誰吃了紅利?而我們卻要為錯誤買單?”

鬱賁敲了敲桌子,很剋制地說:“你跟我說這些沒用。現在,這個風險就在這裡,如果沒利潤,就沒錢給工程隊結款,包工頭沒錢拿,工人就沒飯吃。你的情懷和理想,不可以影響別人討生活。”

除了“好”,潘喬木什麼都不能說。

潘喬木幫陳家嫻爭取到轉角的一個店鋪。

沒有政策扶持,租金昂貴。

他從鬱賁桌上拿了瓶水,苦笑著說:“越來越貴。所以我們的人生又算什麼?蓋了這麼多年房子,一模一樣的房子,除了地價越來越貴,還有什麼?房子本身變得更好了嗎?還是人們的生活變得更好了?都沒有!房子越蓋越多,質量反而越來越差,人們也住不起了。所以問題的根源在哪裡?而且,錢呢?錢到哪裡去了?”

鬱賁沒有正面回答:“至少我們都努力過了。只是恰巧我們遇上了。時代讓我們接盤,我們就得接盤。難道你指望時代道歉嗎?”

潘喬木反問:“時代從不道歉,意思是,就只能算了?那我們又算什麼?”

鬱賁很平靜地坐在辦公桌後面。

“算一場笑話。”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