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太醫都是不幹正事的閒人?動不動就要請太醫!玥兒昏迷三個月,幾個太醫都說藥石無醫,怎麼可能突然就醒來?你若再一驚一乍,給我仔細你的皮!”

一個尖銳的女聲斥道。

“是真的夫人!我剛給小姐擦身時,看到小姐的手指又動了。”

另一個急切的聲音顫聲回答。

“你小姐就是這麼教你頂嘴的?嬤嬤,掌嘴二十!”

“夫人,求求您去請……”

“啪!”

“小姐她……”

又是一掌打下來,

那個尖銳的聲音緩下來,話裡溢位傲慢:“你不是眼裡一向只有你主子嗎,今天讓你知道,這個家到底誰做主!”

扇巴掌的聲音接連響起,那個卑微的聲音終於說不出話了。

沒有人注意到,裡間床上躺著的那個人,手指又動了一下。

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出現:“夫人,皇上降下聖旨,公公已經等在外面了。”

“快,快更衣。你們繼續打。”

一陣忙亂之聲後,似是一撥人離開了。

寧玥睜不開眼睛,身體彷彿不受控制。

她不是死了嗎?

那什麼太醫,小姐的,難道死後的世界是古代?

她出生於華國一箇中醫世家,從小不做一點有損健康的事情,不料22歲這年一場車禍,讓她的生命戛然而止,成了她們家近百年裡第一個死於非命的人。

早知如此,還不如及時行樂。

寧玥有些挫敗地想。

她努力收攏遊散的思緒,試圖感知這個陌生的環境。

一片洶湧的白光在腦海劃過。

很多片斷滾動閃現。

最衝擊的一幕是,血肉橫飛的古代戰場中,一柄長槍向她刺來,一個滿身染血的年輕男子衝過來,替她擋住了這一槍。

長槍正中男子心口,血濺到了她身上。

尖銳的痛意從心臟瀰漫開來。

接著,她好像變成了天空中的一縷幽魂,跟著風四處流浪。

她居高臨下俯瞰大地,無知無覺,無悲無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剛才,才有了意識。

接收記憶後,她這才恍然,她大概遭遇了小說中說的那種穿越。

她穿越到了一個歷史中沒有的靖朝,成了鎮國大將軍15歲的嫡女。

原身也叫寧玥,三個月前,她二哥帶軍在落星坡遭遇幾倍於他的敵軍,不幸全軍覆沒,他本人也為了救她而死。

她不知為何也在戰場,沒有受傷,卻奇怪地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她終於能睜開眼。

發現她正躺在一張紅木雕花架子床上,四周都是古代的傢俱。

外間,一個丫環打扮的女孩被一個婆子反制雙手跪倒在地,另一個婆子正狠狠扇那丫環的臉。

她認出來,被打的,是原主的貼身丫環彩妍。

“你……們……”

她終於能發出聲音,聲音微弱,幾不可聞。

但還是有人聽到了。

彩妍像瘋了似地掙脫了婆子的束縛,衝過來緊緊抓住她的手,臉上滿是激動和不敢置信,又哭又笑:“小姐你真的醒了?”

她的臉腫了,嘴角還掛著一條血痕,臉上滿是交錯的指印。

寧玥輕輕掙開她的手,抬手撫向她的臉。

她看樣子也才十幾歲,在現代還是個孩子呢,就因為想給她請太醫,便被打得慘不忍睹。

尤其被打了還堅持請醫,倒是個難得的。

彩妍抬袖子擦乾眼淚,強笑道,“小姐,我沒事,你醒了就好。”

那兩個婆子湊過來看了一眼,兩人一對眼色,一個出去稟報了。

彩妍起身,將寧玥剛因擦身弄亂的衣服整理了一下,關切地問,“小姐,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餓不餓?火上煨著粥,要不要進些?”

寧玥搖搖頭。

有婆子守著,她也不好多說什麼,乾脆眼睛直直看向羅帳頂端。

看小說是一回事,親身經歷又是一回事,她需要靜靜,理理思緒。

只是今天註定是靜不了了。

沒一會,剛走的那群人又呼啦啦回來了。

為首那個衣著華貴的婦人走到床前看了一眼,見她果然醒了,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早有帶眼色的僕婦移來團凳,那婦人坐下來含笑道:“這也太靈了些,皇上剛下了給你沖喜的旨意,你竟然就醒了!”

寧玥望著她,思考著能不能直接昏過去,把身體還給原身。

這局她不想玩啊!

剛開局就要嫁給一個不知道是圓是扁、是老是少的男子。

還要和這樣兩面三刀的繼母玩心眼。

她最討厭玩心眼。

這是原身的繼母張氏,長得不算很漂亮,勝在氣質溫婉。

嫁入將軍府近十年,在原身的記憶裡,繼母待人一向溫柔體貼,對下也寬容。

如今卻因為一件小事,將彩妍打成那樣。

說句難聽的,打狗還得看主人。

彩妍是她的貼身丫環,這是覺得她醒不過來了,就能隨意糟踐她身邊的人了?

張氏看她的眼神,以為她是疑惑沖喜的事,解釋道:“皇上聽說你昏睡三個月,太醫束手無策,特地降下旨意,賜婚你與開國侯府的嫡子應羨青,算是給你沖喜,沒想到聖旨剛到,你就醒了!”

旁邊張氏的陪房陸媽媽湊趣笑道:“得皇上看重,那是多大的威赫,區區病魔自然不敢多糾纏。”

張氏輕笑一聲,“若知道這麼有效,我早該斗膽請皇上張羅一門親事。”

彩妍端著一碗粥進來,正要放在床邊的小几上。

她臉上的血跡已經收拾乾淨,但指痕更明顯了。

張氏看到她腫成大饅頭的臉,臉上笑意收斂了一些。

她眼睛瞟了一眼寧玥,寧玥也正看向彩妍。

張氏沒事人似地招招手,接過彩妍手裡的粥,一邊翻舀粥讓它晾涼,一邊用嘴吹風。

直吹了一會,才笑道:“彩妍這丫頭不穩重,屢屢犯錯,想是關心則亂。你這正病著,要是沒侍奉好有個差池,我哪對得起將軍的重託,剛才便讓人教訓了一回。”

說完,眼帶威脅地盯了彩妍一眼。

彩妍頭又低了些,躬身退下。

要是晚醒來一會,還真要被騙過去。

但寧玥也不拆穿,只輕聲道:“勞母親費心了。”

“都是一家人,說這些話幹什麼,畢竟是沖喜,一旬後就得完婚,雖倉促了一些,不過萬事有我,你呀,只管好好養病,趕緊好起來當新娘子是正經。”

張氏隱隱鬆了口氣,笑道。

又變回印象裡體貼的母親形象了。

陸媽媽殷勤地將寧玥扶起倚在床頭,張氏晾涼了粥,舉起一勺粥喂她。

寧玥打起精神吃了兩口,便說口苦不吃了。

十天後就要成親…

寧玥在記憶裡努力搜尋那人是何許人也,都忘了配合她出演母慈子孝。

張氏舉著一勺粥的手僵在半空,只得訕訕又放回碗裡。

她將碗往旁邊一遞,對陸媽媽道:“玥兒既醒了,快請太醫來看看。”

陸媽媽應了聲,接過碗放好,便出去了。

“你那位未來的夫君,你可還記得?”張氏拿帕子擦擦手,笑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