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個眼裡有活的好小子,你去,記得,千萬不能讓你廂竹姐姐遭了罪啊!”

“是,奴才定會好好陪著廂竹姐姐,凡事都搭把手的。”

廂竹道了謝後,同小太監一起離開。

良才許是為了好好表現,一路上表現得特別熱情。

“廂竹姐姐,奴才叫良才,姐姐是要回擷芳殿收拾,還是先去寒池殿瞧瞧?”

“我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先去寒池殿的廂房裡瞧瞧吧。”

廂竹想著別的東西都還好,她都裝箱了,主要是床上鋪的那些。

她先去瞧瞧屋子裡都缺些什麼東西,今晚只要床上能睡人,她就直接搬來。

寒池殿如同殿宇的名字,剛推開沉重的殿門,便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刺骨寒意。

良才不禁打了個顫兒,他目露擔心地看向廂竹。

身側的廂竹卻並不在意,在他之前抬步走了進去。

良才連忙跟上。

寒池殿因為殿後一潭四季泛著冰涼之意的池塘而得名。

傳言,這潭池中,可是結束了不少人的命,就連這寒池殿的房樑上,都飄著不少冤魂。

因寒池殿中冤屈太多,所以才會四季如冬,寒風刺骨。

廂竹不信這些,但她挺喜歡這些傳言的。

有了這些傳言她便可以在寒池殿安穩度過這一年有餘的時日,待她如願時,便是她的出宮日。

廂竹挨個兒看了幾間廂房,如福運公公說的那般,廂房中有桌有椅,櫃子箱子都是有的,不過是年僅不用落了很多的灰,擦洗過後依然可用。

“姐姐,這間屋子等晌午的時候,或許日光最好。”

良才也在挨個兒跟著瞧,指著朝南開了三扇窗戶的那間廂房,大聲說道。

廂竹也覺得這間好:“那就這間,我先收拾著。”

“我去幫姐姐打些水來。”

良才說完就在院中尋了個木桶,拎著往殿後去。

一刻鐘後,良才拎著水桶拿著抹布走了進來,見廂竹已經把屋子都掃了一遍,忙上前幫忙。

“我來吧。”

廂竹不想讓良才幹這麼多活,畢竟這是福運公公派來盯著她的人,她使喚人幹活心有不安。

良才避開廂竹的手笑道:“姐姐定是沒有認出良才。”

廂竹聞言這才仔細地打量良才。

良才個頭與她差不多高,面板偏白,眉眼清秀。

丹鳳眼,眼睛又黑又亮,他正用期待的眼神盯著廂竹。

廂竹沉默。

良才瞧著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往前推,他入宮也就七八歲的年紀。自己若真在他受蹉跎或者受困時幫過他,那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

五六年間,廂竹幫助過不少小太監小宮女,良才的樣貌又發生了很大變化,她在記憶中搜尋後對不上號。

“我就知道姐姐把我忘記了,”良才嘿嘿一笑,也不在意,把抹布擰乾了邊擦邊說,“我是七歲入的宮,遇見了位管事李公公,他說瞧著我機靈眼睛有光,是個好苗子,想要收我當乾兒子。”

“我剛入宮,只聽說管事公公都是有能耐的,能入了管事公公的眼是件極難得的事情。有管事公公教授庇護著,日後也會有大造化的,我以為是我運氣好,當場便跪下磕頭認了乾爹。”

“當時也有年長了些的瞧著我欲言又止,我只當他們是羨慕我,哪裡知道,他們是同情我,覺得我可憐。”

許是憶起了不堪的過去,良才白皙的臉龐看起來慘淡無血色。

李公公是個人面獸心的玩意兒。

他的特殊癖好和很多人不一樣,就喜歡折磨良才這種剛入宮沒了根白白嫩嫩的小太監。

良才最開始不懂,後來發現了想逃,就被李公公打了一頓。

他也是個硬氣的,被打的身上見了血也不肯就範,愣是鉚足了勁兒給了李公公一腳,得了個逃出來的機會。

良才猜測李公公斷然不敢在人前追著他打,也怕他說出來什麼,所以是暗中找的。

小小的良才躲過了李公公,沒躲過飢寒交迫和滿身傷後的高熱。

廂竹就是在他昏昏沉沉的時候,救下的他。

“姐姐,我知道你是順手而為,可對我來說,真的是救命之恩,若非那日是餵了我一碗傷寒的藥,還幫我處理了身上的傷,我那夜便會沒了命。”

良才說到這裡已經眼淚盈眶,跪在了廂竹跟前。

廂竹連忙彎腰攙扶良才起身。

她想起了良才所說之事。

她那段時間正好在太醫署做灑掃宮女,偶爾也會悄悄跟在醫師徒弟跟前,學些識別藥材。

太醫署的醫師們都很好,只要有人真心實意想學,他們得空了都會教上幾句。

廂竹也跟著識別了不少藥材。

餵給良才服用的那服藥就是她自個兒配的,其實她也沒底,可良才當時燒得太厲害了,她也不能見死不救,索性死馬當活馬醫。

那段時日,她幫不少小太監小宮女配過藥,都是太醫署淘汰下來的藥。

她跟著醫師徒弟,用這些藥材研究了不少方子。

效果……嗯,都挺好的。

想到前幾年膽大妄為的行徑,再瞧見良才流下的、如同她是他再生孃親的淚水,廂竹只覺得心虛。

難怪她沒第一時間想起來良才,只怪她那幾個月,跟醫師徒弟用藥方子餵了太多人,只要事後沒人找他們麻煩,他們個個都把此事拋之腦後了。

廂竹見良才哭得可憐,她的手從袖子裡捏著帕子一角,糾結著要不要遞給良才讓他擦個眼淚。

“姐姐不可,”良才瞧見了廂竹的舉動,抬起來袖子在臉上胡亂蹭幾下,哽咽著提醒。

“我知姐姐心善,但姐姐的貼身之物,在這宮中,萬萬不可隨意給旁人,若對方存了什麼心思,這就會成為對方害姐姐的籌碼。”

廂竹把帕子裝好,笑道:“我知道,所以有些猶豫。”

“姐姐不能猶豫,這種事情別做才是最好的。”

良才緩過來了,張口閉口喚廂竹姐姐,手腳麻利的幫廂竹還沒收拾到的地方,都給收拾了一遍。

“時辰不早了,姐姐還沒用晚膳吧,寒池殿附近的膳房都沒人用,倒是錦玉軒那兒有個小膳房,住在附近的宮人們都會去那兒用膳,姐姐可先去瞧瞧。”

“我呢,就去擷芳殿幫姐姐搬東西吧。”

“哎,咱們一道去吧。”廂竹拉住了良才,同他走在一處,解釋道:“我那東西有點多,得去膳房借個推車,正好咱們都沒用膳,等吃過晚膳再把東西一塊拉來就是。”

“那感情好,我還沒吃過擷芳殿的膳食呢。”

就算是擷芳殿的膳房,他們奴才吃得跟主子吃的能一樣麼?不過是說兩句玩笑話逗個樂罷了。

二人說說笑笑,腳步比來時要輕快多了。

在上書房書閣二層剛尋到自己想要的那份帛書,剛展開帛書站在窗邊打算細閱的趙燁,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了一道熟悉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