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芸看著迴廊中央那方池水。

暮秋時節,池水冰涼,她不會鳧水,若真被丟入池水中,她會沒命的!

剛剛還嘴硬膝蓋硬的雙芸“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膝行至歐陽琰琬身邊,抓著她的裙襬求饒。

“歐陽小姐,奴婢不會鳧水!奴婢知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

翠竹一腳將雙芸踹翻在地,她自幼習武,力氣很大,單手拎著雙芸腳步依舊輕盈,很快將把哀嚎在兩條腿在地上蹬踹掙扎的雙芸,拽到了荷花池旁。

“歐陽小姐,你不能這樣對我,殿下知道了不會放過……咕咚咕咚……”

翠竹乾脆利落地將雙芸的頭壓進了池水裡。

雙芸的呼吸被腥澀的泥土味的湖水堵住,她掙扎著想要從水中抬起頭,奈何翠竹的力量對她來說巨大,竟似要生生壓折她的椎骨。

她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艱難,漸漸沒了掙扎的力氣。

就在她以為她要被溺死時,她被翠竹從水中拎著衣裳抓了起來。

劫後餘生的雙芸劇烈咳嗽著喘氣,不等她緩過來,又被摁回了水裡。

這次翠竹很快就放過她。

“歐陽小姐,我不……”

不聽雙芸說完,翠竹很快又被雙芸摁回了水裡。

如此反覆了三次後,雙芸在出水面地時候不顧一切地大喊:“不是我,昨夜是……”

“歐陽小姐,”從屋中出來的廂竹疾行到荷花池旁。

因為廂竹的突然出現,雙芸恍惚了一瞬,未說完的話被翠竹壓入水中,變成了吞嚥湖水的聲音。

“你是何人?”

歐陽琰琬並未將穿著二等宮女裙裳的廂竹放在眼中,不過是因為她瞧著廂竹有些眼熟,才多問了一句。

“奴婢廂竹,”廂竹先回答了名字,才緩聲道出她的來意。

“歐陽小姐,雙芸昨夜得了殿下恩寵這件事,想必皇后娘娘已經得知,或許娘娘宮裡已經派了人過來。”

“若娘娘宮裡來的人瞧見雙芸姑娘失儀的模樣,也不知是否會多問幾句。”

歐陽琰琬五指微微抬高迎著日光張開。

塗抹著豆蔻的指甲在金色的陽光下,纏繞著粉色的熒光,煞是好看。

“哦?”歐陽琰琬很滿意今兒新染的豆蔻顏色,心情也好了不少:“你這是要拿皇后娘娘壓我了?”

“奴婢並無此意,”廂竹不急不緩:“歐陽小姐,擷芳殿並非只住了四殿下一位皇子。”

擷芳殿除了四皇子趙燁外,還住了淑妃的五皇子和靜嬪的七皇子。

淑妃同貴妃交好。

貴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十五歲時便封了襄王。

可四皇子今年都十八了,四皇子府三年前就已經建好,可皇帝至今都沒有放四皇子出宮另住的意思。

歐陽琰琬目光微滯,對候著她目光等著她吩咐的翠竹使了個眼色。

“哼!便宜你了!”

翠竹也乾脆,將雙芸從水中拔出來隨後往地上一甩,轉身回了歐陽琰琬身邊。

雙芸癱坐在地上,水順著她的頭髮面龐衣裳流了一地。

她滿手泥垢的手指用力扣著地上凸起的鵝卵石,修整過的指甲都被折得變了形。

溼漉漉的頭髮貼緊她的面龐,遮住了她眼中的怨毒,擋住了她扭曲的五官。

今日之辱,她記下了!

“廂竹是嗎?”歐陽琰琬彎了彎嘴角:“名字倒是同我的婢女相似,你們還挺有緣分的。”

“奴婢的名字是夫人親賜,豈能同她相提並論?”

翠竹不滿嘟囔。

昌永侯夫人麼?廂竹低垂的眼睫顫了顫,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你呀,”歐陽琰琬很是無奈,正要再說些什麼,遠遠瞧見了守在擷芳殿外的護衛正快步走來。

歐陽琰琬心思微動。

難道是阿燁回來了?可這個時辰,阿燁不是該在上書房用膳麼?

歐陽琰琬眸光從廂竹身上移到一旁的雙芸身上,笑容漸漸凝固。

難道阿燁是聽聞她懲治了雙芸才會匆忙趕來的?

可雙芸……不應該只是個玩物麼?

趙燁是同雙菱一同回來的。

雙菱早就瞧見了雙芸情況,得了准許,她提著裙襬跑向雙芸,看著渾身溼漉漉怕到她的觸碰都躲閃的雙芸,雙菱不禁心疼地落了淚。

“何必呢……”

無聲地吐出三個字,雙菱抹掉眼淚招呼小宮女去她屋裡取件外衫過來。

“請四殿下安。”

宮人跪了一路。

趙燁行如風,“免禮”二字發出的時候,垂首的宮人們只瞧見深藍色繡金色紋路錦袍下襬從眼前翩飛掠過。

等宮人們起身時,趙燁已經來到了荷花池旁。

歐陽琰琬看出了趙燁的急迫感,她壓下各種猜測和情緒,揚起明媚的笑臉迎上趙燁。

“阿燁,你怎麼回來了?”

趙燁的目光落在站在歐陽琰琬幾步外剛起身的廂竹身上。

只這般遠的距離,趙燁又聞見了那淡淡的清冽味道,和歐陽琰琬的濃烈火熱的薰香不同,是那般的淡雅別緻。

在這飄香的花團錦簇之地,如此的獨具一格。

確定歐陽琰琬並沒有對廂竹如何,趙燁才溫聲回答:“我聽聞你來了,便來尋你。”

“這個時辰進宮,可用膳了?”

歐陽琰琬輕笑:“如今剛到用午膳的時候,不知阿燁問的是早膳,還是午膳?”

趙燁也跟著笑:“既然還未用午膳,那便一起吧。”

歐陽琰琬笑著應了聲“好”,走上前想要去挽趙燁的胳膊。

如同以往那般,趙燁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歐陽琰琬笑容加深,只當不知趙燁是故意的,神情自若地站在他身側。

“殿下!”

緩過神的雙芸,推開身邊攙扶著她的雙菱,歪歪斜斜地裹著披風奔到了趙燁近前,撲跪在地,用自己滿是泥垢的手抓緊趙燁的衣踞,淒厲大喊。

“殿下,歐陽小姐因一己私慾,在宮裡對奴婢喊打喊殺的,求殿下為奴婢做主啊!”

刺目的味道衝入鼻腔,趙燁垂眸瞧著自己的衣踞,額角突突地跳。

趙燁屏住呼吸強壓忽然湧上喉嚨的嘔意。

歐陽琰琬離得最近,她看了眼面色如常但沉默不語的趙燁,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將這片地兒留給雙芸。

她的舉動落在旁人眼中不過是歐陽琰琬嫌棄雙芸,不願意踩被雙芸弄髒的石磚路。

可廂竹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昨夜,趙燁雖神志模糊,可他不止一次說她很香,喜歡她身上的味道。

若她沒有記錯,准許進趙燁屋子裡的雙菱,從不佩戴香囊。

廂竹的目光先掃向被趙燁錦袍上被雙芸抓髒的衣踞處,再掃向雙芸腰間佩戴的香囊。

香囊被水浸溼,香味兒正濃,她站在一丈外都能聞見,再反觀趙燁一副抿唇不言語看不出喜怒的模樣。

廂竹有個大膽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