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巍峨,荒草齊腰。

密集如大河的人流像牛羊一樣,趟過山地蒿草,往茫茫遠方而去。

隊伍裡。

有裹挾的百姓婦孺,還有九大奴院的奴僕,亂哄哄一片。

他們被騎馬的蘇家護衛驅趕著,鞭笞著,催促著。

“快,都他孃的走快點!”

啪~

一個蘇家護衛的皮鞭子甩下,帶著一股勁風,打在了韓立的背脊上。

他淡薄的奴僕衣服上霎時留下一道殷紅的血痕。

韓立一個踉蹌。

懷裡的小豬崽貝貝掉在了地上,他顧不得身上的傷,慌忙去撿貝貝。

“倌長臨行前交代了,一定要照顧好貝貝。”

韓立在地上像狗一樣趴著,把小母豬貝貝護在身下。

手持皮鞭的護衛見狀大笑,滿臉有趣之色。

周圍其他幾個護衛也笑了,各個面貌兇惡而殘忍。

“這群臭豬倌,走到哪裡都要抱著豬,這小母豬肥肥嫩嫩,哥幾個待會兒餓了,就吃烤乳豬!”

護衛們獰笑,舔著嘴唇。

另有一個豬倌快跑過來,扶起韓立,瞪眼怒視著這群護衛,壓抑著憤怒道:

“我們倌長是黑龍軍伏虎大將軍李燁,你們敢——噗!”

話還沒說完,一支利箭陡然射來,透心而過,將他釘死在了地上。

“柳海——!”

韓立等人悲慟大叫。

抬眼望去。

只見護衛隊長騎馬來了。

手中拿著一張弓。

陰冷而冰寒的眸子掃過韓立等豬倌,嗤笑一聲:

“什麼伏虎大將軍,狗屁,現在,他已經死了!”

韓立等人豬倌大吃一驚。

馬浩驚怒道:“不可能,我們倌長英勇無敵,是老祖最寵幸的伏虎大將軍,手裡還有老祖賞賜的玄龍血矛,他不可能死。”

他的身後。

是李燁的十八個美姬,特意穿著樸素,但依舊引人矚目,聽到了護衛隊長說李燁死了,她們各個花容失色,俏臉煞白。

“老爺死了?”

“老爺那麼厲害,怎麼會死,假的,一定是假的”

她們這一喧譁,霎時引起了護衛隊長的注意,陰冷的眸子掃了過來,不由一亮。

“好俊的一群小娘子啊!”

他舔了一下嘴唇,臉上浮現渴望而淫邪的笑容。

一擺手道:“來啊,把她們都給我帶過來。”

幾個護衛獰笑撲來,馬浩等豬倌大驚失色,憤怒喊道:“那是伏虎大將軍李燁的女人,你們敢!”

他護在了眾美姬的身前。

“李燁的女人?哈哈哈,那我們更要嚐嚐了。”

“早就聽聞這狗日的中飽私囊,又是買大宅子,又是藏美姬,今天我們也得享享福!”

護衛們大笑,手裡皮鞭子摔落。

“啪!”

馬浩翻滾了出去,臉上血肉模糊的慘叫,護衛們卻哈哈大笑。

韓立忙跑過去扶起馬浩,眼神悲憤,滿臉仇恨的盯著這群人。

“你這個眼神,我很不喜歡!”

護衛隊長蹙眉。

他站在馬背上,解開腰帶,讓幾個護衛抓住韓立,揪著他的脖子昂起頭,掰開嘴,然後對著韓立放出了渾濁的大水。

“啊,嗚~”

韓立掙扎,手腳狂甩踢打。

但他才十四歲,羸弱的身軀根本掙脫不得,任憑騷臭的水漬凌空灑落,溼了臉,灌入了喉嚨。

耳邊傳來了護衛們囂張的大笑聲。

還有護衛隊長呵呵呵的輕蔑嘲諷的冷笑聲。

韓立模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流出了淚,還是被尿水溼了眼。

這一刻。

他心中湧起無盡恨意。

恨這個世道。

恨蘇家。

更恨自己。

“如果我也有力量,如果我也可以像倌長那樣高大威武,我何至於此?!”

“韓立啊韓立,你這個韓跑跑,一天到晚只知道跑得快,卻不知人家的刀子和皮鞭更快!”

“我韓立發誓,今日若不死,一定努力修煉,再也不受今日屈辱!”

他咬著嘴唇,嘴唇滲出了血跡,滿臉猙獰之色。

砰~

幾個護衛將他丟了出去,像死狗一樣踹到遠處的一個山崖邊。

“死在這裡吧,臭豬倌!”

護衛們啐下幾口唾沫,大笑著離去。

發現韓立的口袋裡居然還藏著兩隻小熊,也笑著搶走了。

馬浩等人慌忙跑了過來,將韓立扶起,卻發現他居然不發一言。

像是呆傻了一樣,不哭也不鬧。

只伸長舌頭將嘴邊的尿漬舔舐著,品嚐著。

嘴裡嘖嘖有聲。

馬浩以為韓立遭此屈辱瘋掉了,頓時抱著韓立悲哭道:“孩子啊,你要堅強,做一個像倌長一個堅強的男人!”

“不要再添臉上的髒東西了,我給你擦乾淨。”

韓立擋住了他的手,認真的道:

“不,馬叔,這不是髒東西,這是恥辱的味道!”

“平日裡,我只知道豬糞臭,但今天才明白,比豬糞更臭的,是這個黑暗的世界,是骯髒的人心。”

他掙扎著站直了身體,立於山崖邊。

望著蒼茫大地和巍峨群山,眼中凝聚熾烈的光芒,道:“世界早已翻天覆地,可我還在豬圈裡餵豬。”

“不該的,我韓立不該如此的!”

“我應該有另外的人生!”

可是

韓立垂下了頭,面容苦澀,每一個發誓的人都曾豪言壯語。

然而。

沒有背景,沒有機緣,沒有資質,又能如何?!

“哎”

一聲長嘆,說不盡的蕭瑟與無奈。

目視著深邃的山崖,空洞而死寂,一如他此刻的心,空蕩蕩且茫然。

“我不甘卑賤,可我又能如何?”

“就連倌長他也遭遇不測,更何況我。”

韓立心中悲涼,剛才因為憤怒而發下的誓言在此刻看來,更像是一個笑話。

“哼哼哄哄”

腳下,小豬貝貝甩著小尾巴跑來了。

它居然躲過了那群護衛的抓捕,跑到了韓立的身邊,親暱的拱腿。

小小的豬眼睛裡滿是亮晶晶的靈動之色。

粗筒豬鼻對著山崖聳了聳,忽然揚起小小的豬蹄,對著空寂的山崖一陣揮舞,嘴裡哼哼呼呼的像是在說什麼。

靈動的豬眼睛裡,滿是激動之色。

非常興奮。

韓立看的有趣,咧嘴笑了。

身邊的馬浩等人見韓立笑了,他們也笑了。

可就在這時。

“呼~”

韓立懷裡的小豬貝貝忽然掙脫了他的懷抱,一躍而起,縱身躍入了山崖。

“貝貝——!”

韓立大驚失色。

他下意識的撲出,想要抓住貝貝。

可他剛才被護衛折磨,身體虛弱,此刻一個趔趄居然直接倒了下去,整個兒跌落山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