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燁提著雞鳴血回到豬院的時候。

這裡已經恢復了正常秩序,只有牆壁上沒有徹底清理乾淨的血汙還在提醒著李燁昨夜發生的慘禍。

豬舍前的院子裡。

一群豬倌集結在一起,亂糟糟一片,還多了十幾個生面孔的小豬倌,正一臉興奮的問東問西。

“他們是今天新招的豬倌,一共十三人。”

黃安向李燁彙報。

李燁感慨蘇家的效率,昨夜剛死了一批豬倌,今天就迅速補充了一批,彷彿這個世界永遠不缺願意來蘇家做奴的人。

“思想工作不能懈怠,如今外面亂的很,要嚴防有敵人的奸細和探子滲入。”李燁吩咐道,面色嚴肅。

他想起了太平鎮上多出來的那些陌生人。

黃安認真履行李燁的命令,當即將所有新入職的小豬倌召集起來,包括昨天的小豬倌,在院子裡開會,灌輸效忠蘇家的思想。

許是昨夜死了不少人,很多豬倌情緒低落,心不在焉,

黃安和幾個老豬倌商量了一下,在請示了李燁後,為這些小豬倌舉行了活動。

讓新入職的小豬倌坐成一圈談心,傾訴世道艱難,叱罵大魏王朝腐敗,痛斥老天不長眼,連年大旱,詭異橫行,天災人禍。

黃安趁機告訴他們蘇家大義,願意收留他們為奴養豬,在這黑暗亂世中給一條活路,真是祖墳冒青煙的造化。

倌長李燁仁慈,一心為眾人謀福利,用自己的月俸安葬或撫卹死去的豬倌,是不可多得的大好人。

以後一定要誓死效忠蘇家,效忠李燁倌長。

效果是明顯的。

透過談心,一群剛入職的小豬倌都哭的眼睛紅彤彤的,但神色堅定,對蘇家充滿了感恩,忠誠度大大提升。

同時,對李燁這位年輕的豬院倌長也更加敬重愛戴了。

黃安察言觀色,將幾個今天新入職,但神色有異的小豬倌記在了心裡,猜測他們多半是敵人安插的奸細,或別有用心之徒。

分派宿舍的時候,黃安有意將他們都安排在了偏僻的角落位置,方便他們行事,等著他們上鉤。

“若能借此立功,倌長您的職位又能往上挪一挪了!”

倌長休息室,破損的地板已經修補一新,黃安站在桌前向李燁彙報自己的安排,笑的很憨。

但眸光精明如狐。

李燁滿意的道:“我果然沒看錯你,黃安,有你在我身邊,我放心不少,他日我若富貴顯赫,定不忘你。”

黃安聞言激動,雙腳“啪”的一跺,並在一起,躬身90度行了一禮,大聲道:“多謝館長栽培,黃安的心,永遠只為您跳動!”

他滿眼放光的望著李燁,飽含深情。

李燁舉著茶杯的手微微僵硬,喉結咕嚕了一下,茶水入喉,捲了捲舌頭,把喝進嘴裡的茶葉吐進了杯子裡,擺手道:

“去吧,看看還有那些公豬需要閹割!”

“是!”黃安大踏步去了。

臨走之前,看到李燁茶杯裡沒水了,急忙添了一杯水後,這才離去。

李燁端著杯子,在房間裡踱步。

透過開啟的窗戶,望著院子裡忙碌的幾個小豬倌,那是黃安提到的幾個可能是敵人的奸細或探子。

他們在院子裡忙碌,時而東張西望,時而彼此交流,舉止詭異,動作隱秘,卻被難逃李燁的法眼。

李燁嘴角噙笑,眼眸幽深。

觀察了一會兒這些新豬倌,李燁漸漸心中有數。

惡魔祭祀的儀式須在夜裡子時進行,李燁還有時間,重新將祭祀用品再整理了一下,以防出現紕漏。

一個時辰後。

黃安過來稟報,說已經把需要閹割的公豬準備好了,還有隔壁乙字號豬院的豬倌長差人帶了話,說他們也有一批公豬需要閹割,請李燁幫忙出手。

李燁收拾東西準備,卻陡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站立不穩,身體還冷的厲害。

照鏡子一看,發現自己面色泛青,眼眶發黑,神色異常憔悴,狀態極差。

李燁心中一緊,忽然想到了已經病倒在家的飛魚衛隊長賀超,還有劉記香紙鋪的劉老闆。

自己現在的模樣,和他們何其相似。

“快請胡神醫過來。”李燁虛弱吩咐道。

黃安見李燁身體有異,一陣擔憂,扶著李燁躺下,為他掖好被子,腳步匆匆的去找醫匠,同時把隔壁乙字號豬院來催促李燁去閹豬的豬倌臭罵了一頓,讓明天再來。

那豬倌罵罵咧咧地離去了。

蘇府有專門給奴僕醫病的醫匠,人喚胡神醫。

有妙手回春之術,雖簽了奴契在蘇家為奴,卻備受重用,時常出入蘇家內院的煉藥閣。

那是給除魔蘇家族人煉丹的地方,守衛森嚴,胡神醫可以出入其間,地位可見一斑,一般的奴僕是請不動他的。

但胡神醫吃過李燁送的豬鞭,對李燁這個新任豬倌長記憶深刻,頗有好感,聽到李燁生病便提著藥箱匆匆而來,黃安遞茶他也不接,進門直奔床榻。

看到李燁要起來急忙讓他躺下,然後快速摸臂把脈。

“胡神醫,可瞧出我染了什麼病?”

李燁虛弱的問道,微微喘息,胡神醫瞥了杵在旁邊的黃安一眼,欲言又止。

黃安忙道:“我忘了還要給豬添食。”

識趣的掩門而出。

他一走,李燁再次問道:“胡神醫?”

胡神醫留著山羊鬍子,身形瘦削,一邊把脈,一邊捻鬚搖頭,眉頭凝成了一疙瘩,嘴裡嘆息聲接著一聲,聽得李燁心神不安,面色緊張。

不怕中醫笑。

就怕中醫皺眉把頭搖。

良久,胡神醫嘆息道:“準備後事吧!”

嗯?!

李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垂死病中驚坐起。

自己下午還好好地,怎麼忽然就不行了呢?!

胡神醫卻很認真的告訴他,此乃陰邪入體,已傷了肺腑,侵了心脈,回天乏術,藥石無醫。

“而且,李館長似乎還中了一種奇毒,這毒像是活物一樣,居然還可以在體內移動,蠶食著你的生機。”

胡神醫蹙眉道,不明白是誰會向李燁投毒。

且這手段陰損而狠辣。

李燁聽到有人給自己下毒,腦海裡迅速閃過一個個人影......但最後都被他一一排除了。

“嗯?難道是那老東西?!”

李燁眯眼,想起了今天遇到的老瘸子,張口就說自己命不久矣。

此人,嫌疑最大。

胡神醫給李燁開了一個藥方,只道可以延緩病情,然後起身告辭,李燁從自己床頭櫃裡摸出了一根珍藏的上品豬鞭送給了胡神醫。

胡神醫不喜歡豬鞭泡酒,但喜歡辣椒爆炒豬鞭拌飯吃。

看到李燁送的豬鞭,實屬難得的上品,他眼睛一亮,臉上堆滿了笑容,看向李燁,遲疑道:

“我和蘇家煉藥閣的李老有些交情,李老是煉藥大師,醫術超凡入聖,如果他願意出手為你診治,你或許有救。”

看到李燁面露喜色,胡神醫又道:“李老是除魔蘇家的族人,輩分高,又執掌煉藥閣,地位尊崇,他不一定會願意為伱診治,你得有心理準備。”

李燁點頭,喊一聲黃安,吩咐他送走了胡神醫。

“倌長,你的身體......”

黃安送了胡神醫後,返回問道,面色擔憂,剛才在路上他詢問胡神醫李燁的病情,胡神醫居然一字不漏。

李燁擺手不願多說,讓他抓了藥煎好後端來,當即熱飲,出了一身熱汗,身體輕鬆了不少。

但照鏡子,依舊面色泛青,眼眶發黑,身體裡的陰邪和毒素仍然存在。

“胡神醫救不了我,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李燁沉吟。

至於出去找那個老瘸子,李燁搖了搖頭,對方明顯不懷好意。

閉眼,腦海未知空間裡,惡魔道果懸浮如一輪黑色魔日,散發著邪惡而莫測的氣息,上面密佈神龕之位,以金字塔狀排列。

最上面的神龕位上有一個虛影,赫然是志強。

“惡魔道果神秘莫測,可以為眾生附魔,驅病活命自然不在話下。”

“今夜,為志強附魔,變身惡魔豬八戒,一切便都有希望!”

李燁心中呢喃,眼眸裡映照出桌子上的油燈跳動的燈光,滿是希冀與期待之色。

他扎掙起床,翻開櫃子,將惡魔禮儀的祭祀之物一一取了出來。

天色漸晚。

暮色籠罩豬院。

黃安被李燁屏退回去歇息了。

豬舍的屋簷下,幾個老豬倌將夜燈一一點亮,昏暗的豬圈裡,沒有閹割的公豬與母豬在爬跨。

非常激烈。

閹割了的公豬懶洋洋的臥著,除了吃,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打著哈欠眯著眼養膘。

倌長休息室裡。

李燁拖著虛弱的病體,提著惡魔祭祀用品掩門而出,悄然走向豬院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