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芸並未在意這道蘊含不善的嗓音,她的店開在學校附近,各色各樣的人都見過,其中不乏因家世優越而待人傲慢的,她和田小慧早已司空見慣。

讓田小慧給客人拿綠豆糕,她起身朝裡面的屋子走去。

此時還沒到放學時間,往日學生滿堂的裡間此時桌凳空空,剛好可以讓她安靜一會兒。

然而身後的人喚住了她。

“你是店裡的老闆?”聽見這道嗓音,葉芸停下了腳步。

她這才扭頭朝後看去。

方才撐著黑傘的年輕女人收起了傘,高挑身影立於櫃檯前,讓人看清楚了她那張養尊處優的臉,眉宇間泛著一抹英氣,散發出盛氣凌人的冷豔氣息。

來者不善。

葉芸搜遍了記憶,也沒有絲毫有關面前女人的資訊。

面前女人一身正裝,穿著不凡,周身氣質更彰顯出她出身尊貴,應該是她目前得罪不起的人。

葉芸點頭。

對方嗤一聲,面色淡淡道:“我叫蔡曼妮。”

短短五個字,從她微揚的口中吐出來好似是對葉芸的施捨。

葉芸再次在腦海中搜尋了這個名字,不認識。

但對方自報家門,她還是禮貌點頭道:“蔡小姐你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蔡曼妮微微上挑的雙眼一瞬不瞬地凝著葉芸,似乎要看透這個山裡走出來的普通女人,她身上到底哪一點吸引了秦錚?

“我們店裡的招牌是綠豆糕,你是帶走還是在這吃?”

田小慧打破了沉默。

跟著葉芸做了這麼長時間的生意,她早已學會察言觀色,看著蔡曼妮的眼神中也多了一抹防備。

蔡曼妮驀然笑了。

“能試吃嗎?”

“當然可以。”

田小慧拿了個小瓷盤,夾了塊綠豆糕,放在櫃檯上推到蔡曼妮跟前。

盤子裡還配了個小小的可愛三齒叉,後世甜品店標配的餐具,葉芸按照記憶專門請人批次打造的。

“不倫不類。”

蔡曼妮卻吐出這麼一句。

葉芸挑眉,“蔡小姐何意?”

“你這叉子,想模仿國外的刀叉餐具,卻只模仿了一半,前邊是叉子,後邊卻是勺子,不覺得不倫不類嗎?”蔡曼妮指著三齒叉,輕笑。

她雖然笑著,可眼底是對葉芸這個土包子的憐憫。

葉芸有一秒鐘的語塞。

然後,她上前取走了盤子裡的三齒叉,“那你用手抓著吃吧。”

“額?”

蔡曼妮有一瞬間的錯愕,目光落到了葉芸臉上。

葉芸一笑,“蔡小姐,這不是不倫不類,這是改良後的三齒叉,我店裡大部分是固態甜品,改良後的三齒叉可以叉起食物,也可以當做勺子剜著用,你何必上來就扣這麼大一頂帽子呢?”

說著,她取了一份綠豆糕,用三齒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蔡曼妮瞧著她熟練自如的動作,眼神微暗,不動聲色的目光看向了她手中的三齒叉。

是這樣的。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的沉默間接性地認可了葉芸的說法。

她想嘲笑葉芸。

卻發現目光短淺的是她。

不,她只是輕敵了。

她出過國,讀過書,也去過險惡的邊境線,見識方面不可能還不如一個靠男人才走出大山的村婦。

“給我拿一個。”她睨了眼田小慧,從容吩咐。

田小慧聞言扭頭拿了一個三齒叉遞過去,忽然她後知後覺,她為啥這麼聽話?

蔡曼妮早已接走了三齒叉。

似是惡作劇似的,也似是她根本瞧不起這種食物,用叉子把盤子裡的綠豆糕搗成了好幾半,碾的稀碎。

卻沒有一丁點吃的跡象。

回過神的田小慧見此,眉一皺,忍聲說:“能別禍害食物嗎?”

“我買下了。”

“你……”田小慧話還沒說完,跟前被扔了一張大團結。

蔡曼妮甚至沒有看她一眼,語聲淡薄:“不用找了。”

田小慧錯愕地張了張嘴,要不是葉芸及時按住她的手,她早已抄起面前的大團結就朝對方臉上扔去。

有錢了不起啊!

葉芸輕輕拍了拍田小慧櫃檯底下已經緊攥成拳的手,抬眸,冷冷眼神看著蔡曼妮:“蔡小姐,如果你是來買東西的,我們歡迎,如果你是來砸場子的,那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換哪?”

“派出所。”

“……”

蔡曼妮明顯又沉默了。

笑話,有困難找警察跟你鬧呢?

“葉芸,你除了綠豆糕,還有其他的本事嗎?”蔡曼妮臉上掛著笑,笑的有恃無恐。

葉芸不解。

對方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是楊青林的人?

近日來,她只和楊青林發生過不愉快,對方如此明顯的敵意,和那天初見的劉婉有幾分相似。

“你也就這些本事了。”

蔡曼妮輕呵一聲,扔下三齒叉轉身離開了甜品店。

哐當——金屬的三齒叉扔進磁碟中,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碾成渣滓的綠豆糕被砸的濺出了餐盤。

而始作俑者,已經走向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小轎車。

挑釁。

赤果果的挑釁。

淅淅瀝瀝的毛毛細雨還在下,葉芸看到有人下了車,接走蔡曼妮手中的傘,護著她上了車後排。

“太氣人了!她以為她是誰啊!有錢了不起啊!”

嘭一聲,田小慧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櫃檯上,嫉惡如仇地瞪著漸漸遠去的黑色轎車。

葉芸轉身朝離間走去。

本來心情就不好,這下更不好了。

“嫂子,這盤綠豆糕怎麼辦?”身後傳來田小慧的詢問。

葉芸沒有多少精神,淡淡回了句:“你看著辦吧。”

“哦。”田小慧一把端起綠豆糕,拿起三齒叉往嘴裡扒拉,一邊吃一遍嘟囔道:“剛好早晨沒吃飽,總不能浪費糧食不是……”

……

運輸隊,訓練營的新人紛紛躲在草棚底下躲雨,秦錚讓另一個學得比較好的學員先押車,下車後越過毛毛細雨走進棚子裡,拿起搪瓷杯倒了碗水喝。

正當他打算回車上時,忽然棚子外急匆匆跑來一個曼妙的身影。

“秦隊長,我可算找到你了!”

來人清麗的嗓音泛著一絲欣喜,被毛毛細雨浸溼了的白襯衫此刻緊緊貼在身上,透出了裡面的粉色內衣,也勾勒出了她波濤洶湧的曲線。

這一幕,不可謂血脈噴張。

訓練場裡都是血氣方剛的大男人,一時反應不過神,一個個瞠目結舌地瞧著面前突然闖入的春光。

而女人跑進來的第一時間便笑容滿面地朝秦錚走去,“秦隊長,我……”

秦錚轉身看到了來人。

幾乎是剎那間。

秦錚面色驚恐。

手裡的搪瓷杯都來不及放下,扭頭衝出了草棚——

嘭!

秦錚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衝上運輸車,嘭一聲關上車門,把車門反鎖了個結結實實。

旁邊的學員雙目震驚。

秦錚:“看什麼看!看前邊!

看我臉幹啥!我臉上有駕照啊?

松離合!給油!

你磨什麼方向盤!走直線!”

“隊長……走直線咱就出去了。”

“廢話!不出去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