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朱明玉獲得勝利,輕鬆晉級。

比試舉行了一天,一直到天擦黑,第一天才正式結束。這一天一共比試了三十場,第一輪還沒過完,翡翠、琥珀、沈香枝都沒上臺,只能等到明天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比試就正式開始了。

李鳳嵐還是像昨天一樣,坐在藥仙樓的一個隱蔽的房間裡,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比試。

前幾場乏善可陳,唯一有點兒看頭的就是當年的天字第十的「驚鴻刀」楊嚴雄。楊嚴雄看樣子已經六十多歲,身材有些佝僂,看起來病懨懨的,甚至不像一個練武的。更令李鳳嵐意外的是,楊嚴雄並沒有用刀,而是用了一把劍。

楊嚴雄的劍法格外兇狠,且不留一點兒情面,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在切磋。雖然沒有明確規定不可傷人,但是這種比試,「留手不留招」是潛規則,他這種上來就殺招頻出的,不太正常。

楊嚴雄解決了對手,便匆匆下臺,似乎很著急做什麼事。

接下來這場是暮雲對陣一個叫許輕塵的年輕人。

本來說好的是晨霧上場,但李鳳嵐擔心他傷人,就換了暮雲。

許輕塵和暮雲兩人已經站在臺上,互相抱拳。倆人互相不認識,因此沒有寒暄,客氣之後直接開始。

李鳳嵐不懂武功,看不出倆人的武功路數,但是一旁的朱明玉看的出來——朱明玉昨天剛晉級,今天不會有比試,所以現在是他負責李鳳嵐的安危。ap.

「哎?」朱明玉突然說,「這倆人,有點兒意思。」

李鳳嵐問:「何出此言?」

「暮雲的劍法我見識過,集百家所長,這位許公子似乎跟暮雲一個路子的。」

「他們用的劍法是一樣的?」

朱明玉搖頭:「不一樣,只是路子相同……就好比我說你很聰明,白三公子也很聰明一樣。」

李鳳嵐點點頭,問:「朱道長覺得他們兩個誰會贏?」

朱明玉笑著說:「如果不出意外,暮雲應該會輸。」

「為什麼?」

「暮雲不愛與人爭執,招式多慈悲,能不見傷就不見傷。這位許公子應該也是個宅心仁厚的,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用什麼殺招。但是,他似乎是有必贏的理由,所以劍法比暮雲略微狠辣一些。」

李鳳嵐又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朱明玉有些納悶兒,問:「你不是希望我們儘量贏嗎?怎麼一點兒也不擔心?」

李鳳嵐笑著回答:「我說的是你們儘量贏,不包括暮雲的。」

「為什麼?」

「他沒有爭強好勝的心性,他這一路走來,如果不是晨霧兜著,可能早就被人坑死了。」

「所以姑娘覺得,晨霧在,對暮雲而言是個好事?」

「是啊……他們兩個如果變成一個人,應該會是個好人。」

臺上兩個人打的很焦灼——雖然在觀眾看來,兩個人打的很無聊,像是單純的在走套路一樣,有些觀眾甚至已經昏昏欲睡。但是,臺上的兩人卻並不輕鬆。朱明玉想錯了,兩個人雖然都是溫吞水的性格,但是此刻,他們已經傾盡畢生所學了。此時慕雲手中不是那把斷劍,而是借了朱明玉的長劍,比賽前他說過,自己會盡力贏。

許輕塵心中所想:贏不了,招式滴水不漏,沒有半點破綻,根本沒有機會用殺招。

暮雲心中所想:必勝招式無從施展,他的劍法好奇怪,贏不了。

一直打到第一百二十招,就在觀眾們快要起鬨的時候,兩人突然心有靈犀的停手了。

觀眾們有些奇怪,這倆人從一開始就在磨洋工,這怎麼突然又停了?互相看著

對方幹啥呢?

暮雲開口問:「兄臺,你……必須要得到雪蓮花嗎?」

「是的,我要救人。」

「要救的人重要嗎?」

「是我的救命恩人。」

暮雲點了點頭,衝裁判四人說:「我認輸。」

差點兒驚掉李鳳嵐的下巴,她一臉不解地看著朱明玉,問:「雖然你說暮雲會輸……但是我沒想到他會認輸啊。」

朱明玉哭笑不得的說:「要是換成晨霧,倆人得打到五百招以上。」

不多時,暮雲回來了,還沒等李鳳嵐問什麼,暮雲先開口了:「李姑娘,抱歉了,我贏不了。」

李鳳嵐笑著說:「我也沒有怪你啊,本來就是演一場戲,不用太認真……我雖然不懂武功,但是見過你打架,怎麼跟這位許公子打起來一點氣勢也沒有啊?」

暮雲在椅子上坐下,盯著不遠處的擂臺,說道:「相剋。」

「恩?」李鳳嵐沒聽明白。

「哦……我說的簡單一點,我們兩人的劍法互相剋制,就像,該怎麼說呢?」

李鳳嵐說:「就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誰也奈何不了誰。」

暮雲點了點頭:「是的,而且……很彆扭。」

朱明玉問:「什麼彆扭?」

「打起來很彆扭,根本放不開手腳。一開始我以為是對方劍法太強,封住了我所有招式。後來才知道,我們是互相封住了對方。」

李鳳嵐忽然想到了什麼,問朱明玉:「這位許公子,朱道長可知道?」

朱明玉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三個人聊了半天,說話間,兩場比試已經過了,下一場,是琥珀上場。

「來了!來了!」李鳳嵐有些興奮。

三人都不再說話,專心致志的盯著擂臺。

之前,琥珀覺得,比試嘛,打架嘛,沒什麼難的。等上了臺,看著臺下一千多號觀眾,琥珀有點兒怕了——她沒在這麼多人面前打過架。

琥珀的對手是一個用流星錘的中年人。

中年人抱拳拱手:「鄙人殷九,嘉興人,無門無派,練的是家傳的流星錘。」

琥珀急忙有樣學樣:「我、我叫琥珀,朝嵐、不是,長風樓的,練的是……就什麼都會。」

臺下翡翠無奈地扶住額頭,遠處李鳳嵐和朱明玉也覺得有些尷尬……琥珀也太怯場了。

殷九問:「姑娘用什麼兵刃?」

「沒……帶,雙手就好了。」

殷九也不覺得這是瞧不起自己,前天他也在藥仙谷入口,見識過這姑娘的獅子吼,而且江湖傳聞把朝嵐谷的三個姑娘說的跟神仙一樣,因此他不敢怠慢。

「好,姑娘,在下可就不客氣了。」說完,殷九流星錘擲出,琥珀急忙一個閃身躲開了攻擊。

李鳳嵐問朱明玉:「朱道長,這個殷九你認識吧?」

朱明玉點頭:「見過幾面,點頭之交。」

「功夫怎麼樣?」

「琥珀能打二十個他。」

然而,琥珀辜負了朱明玉的期望……這麼多人看著,讓琥珀的腦子很亂,連最基礎的穿雲手都用不好,好幾次差點兒被打中。

這時候,臺下有人吹口哨,有人大聲喊:「殷九!你這個歲數了,對人小姑娘下手輕點兒!」

引得眾人一陣鬨笑,這無疑讓琥珀更加難看。

翡翠默默記下了剛才起鬨的人,準備比試完了揪出來收拾一頓。

李鳳嵐則把眼睛捂了起來,小聲說:「朱道長……要不……要不讓琥珀認輸吧,我實在是看不得她現在這樣,讓谷裡那

幫壞小子們知道,會笑話她一輩子的。」

朱明玉沒回答,他認真的看著擂臺,有些揪心。他心裡想的是:贏不贏的無所謂,人沒事就行。

這時,又有人喊道:「長風樓不過如此嘛,不過姑娘是真好看。」

又引得一陣鬨笑。

聽到臺下有人起鬨,原先羞澀、難堪的琥珀突然心頭火起。她一把接住飛刺而來的流星錘,單憑一隻右手就將佈滿釘刺的額錘頭捏在了手中。

氣氛霎時凝固,殷九剛才那一擊勢大力沉,尋常人能躲則躲,不會硬接的。這黃衣少女竟然想都沒想就接住了流星錘,而且手都沒抖一下。

琥珀的眼睛裡滿是殺氣,她掃視了一下臺下觀眾,問:「誰喊的?!」

沒人回話。

擂臺上,殷九覺得有些尷尬,並不是因為琥珀突然暫停比賽質問臺下觀眾,而是,剛才流星錘被接住的一瞬間,他就在用力地將流星錘拉回來。但是,現在這錘頭像是卡進了巨石縫一樣,任憑自己怎麼用力,錘頭紋絲不動。往常,別說單一個錘頭,就算是再加上一個琥珀同等重量的重物,他也能單手提起來啊。

見臺下鴉雀無聲,琥珀鬆開了錘頭,殷九原本還在暗暗用力,驀地沒了牽扯力,差點兒讓他仰面摔倒。

幾個離擂臺近的觀眾看到了一件讓他們不寒而慄的事:那錘頭上,被深深的捏出了五個手指印。

這錘頭不大,也就一般橘子大小,成年人都能握住。精鋼材質,錘頭上的釘子也不算鋒利,主要是靠瞬間衝擊力殺傷。

琥珀對殷九說:「抱歉,咱們繼續吧。」

說完,擺了個穿雲手起手式。在場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這小姑娘眼神變了,原先的羞澀與怯懦沒有了。

殷九突然大聲喊道:「我認輸!」

傻子才不認輸,精鋼錘頭都能捏變形,這要是人腦袋……不敢想。

比賽已經結束,小童準備上臺叫下一場比試的選手了,琥珀卻突然叉腰衝著臺下大吼:「剛才誰喊的!」

用了獅子吼,雖然沒有點選穴位,但突然來這麼一下也讓臺下觀眾心頭狂跳。

這姑奶奶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