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上宣佈了翡翠的勝利,人群開始散去,明天才是決賽。翡翠嘴上說「誰哭誰是小狗」,但是下了擂臺之後急忙追琥珀,琥珀還是氣鼓鼓地不理人。翡翠平常不苟言笑,但是贏了琥珀之後臉上的笑就沒停過,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在安慰琥珀還是故意氣琥珀。

當然,李鳳嵐根本不擔心倆人鬧掰,總是這樣的,琥珀沒有隔夜仇。甚至吃頓飯就忘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琥珀的臉上還掛著不滿的神情,進屋後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瘋狂的吃點心。翡翠忍俊不禁,懶得再勸琥珀,反正一會兒她自己就忘了。

朱明玉走到琥珀身邊,小心翼翼地問:「你剛才,還有的打啊,怎麼突然停手了?」

琥珀猛地一扭頭,盯著朱明玉,朱明玉被這個眼神嚇了一個機靈。

琥珀問:「有的打?哪裡還有的打?」

「呃……我覺得你們不相上下……」

「哪裡不相上下?我都沒法還手!」

朱明玉心說:這叫沒法還手?

李鳳嵐和翡翠心裡暗笑:這個時候去安慰琥珀,這不是找死嗎?這小丫頭片子生氣起來是屬刺蝟的,誰碰扎誰一身。

琥珀突然一轉話題:「我手帕呢?」

「啊?」朱明玉愣了一會兒,「丟……了……」

「丟了?」

「我以為你不要了。」這分明是不想還了。

「哼!」琥珀非常生氣,「哼」了一聲之後就跑出了屋子,朱明玉急忙追上去。

李鳳嵐的眉頭皺的更更深了,看著兩人先後出了屋子,李鳳嵐問翡翠:「朱明玉……不是全真道士嗎?」

翡翠回答:「別問我,我懶得知道。」

「哎,」晨霧欠兒了吧唧地說,「要我說啊……」

話還沒說完,李鳳嵐打斷他:「你給我閉嘴,我也懶得聽你說話,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其實琥珀也就彆扭了一小會兒,本來沒啥事了,但是朱明玉一直在旁邊勸,搞的她很下不來臺。之前李鳳嵐跟她說過:不要把喜怒寫在臉上,不要讓人一眼看穿。別人覺得你很開心,你要及時止住笑容。別人覺得你不生氣了,你也要裝一會兒。

琥珀就這麼一直端著,在藥仙谷裡漫無目的地走著,朱明玉在一旁跟著,嘴裡一直在講小時候跟師兄鬧矛盾的事,試圖哄琥珀開心。

倆人正說著,前面一個圓臉高個兒男人向他倆走了過來。這個男人琥珀認識——朱明玉的二師兄,康泰長。

康泰長是張成慶弟子中最像自己的,幹什麼事都按規矩來,好熱血上頭。比賽期間朱明玉沒有找過康泰長,原因很簡單:避嫌。不是做給觀眾看得,是做給二師兄看得。

見康泰長走來,朱明玉迎上去說:「二師兄!」

康泰長笑盈盈地走了過來:「老七,感覺怎麼樣啊?」

問的自然是比武的事。

朱明玉不好意思地說:「馬馬虎虎吧。」

「還行,劍法有長進,但還是差了些,要抓緊練習啊。」

「師兄教訓的是……啊,介紹一下,這位是朝嵐谷的琥珀姑娘。琥珀,這是我二師兄康泰長。」

這個介紹也就是過個場,這麼多場比賽下來,康泰長對琥珀印象很深。

康泰長笑著對琥珀說:「琥珀姑娘,好功夫啊。」

琥珀愣了一下,說:「謝謝二師兄誇獎。」

這話說完,康泰長師兄弟都愣了。琥珀不懂與人交際,之前李鳳嵐告訴她:以後在外面見了長輩,她和翡翠怎麼稱呼人家,就讓琥珀怎麼稱呼。現在李鳳嵐沒在身邊,朱明玉是

自己好友,跟著他喊,沒問題吧?

問題大了。

康泰長看向朱明玉,眼神裡有很多層含義,但最大的那個含義是:行,小子,破戒是吧?

朱明玉急忙說:「琥珀……你,喊康道長就好了。」

琥珀懵懵懂懂地說:「哦……康道長你好。」

康泰長嘆了一口氣,說:「老七啊,我知道你父母催你催的厲害,但你……」

「停,」朱明玉急忙打住,「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算了,懶得解釋了。總之師兄你別亂說。」

「這事我能不告訴師傅?」

「你要是告訴師傅,我就把你去年和六師兄給人開壇做法的事說出去。」

「老七……都是師兄弟嘛,有事好商量……哈哈哈,不打擾你們了,師兄還有點兒事,你們聊,你們聊。」

說著,康泰長一溜煙跑了。

看著跑遠的康泰長,朱明玉扭頭問琥珀:「琥珀,氣兒消了嗎?」

「啊……不生氣了。」

「那咱們回去吧。」

「不想回去,我想四處轉轉。」

聽到琥珀不生氣了,朱明玉心情也舒暢了好多,他問:「走啊,一起去,早聽說藥仙穀風光不錯,今天咱們也見識見識。」

藥仙谷景色很好,地處南方,綠植很多,種類也多。琥珀雖然從小在朝嵐谷長大,但是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山谷。兩人在山谷裡兜兜轉轉,最後在一條小溪邊停了下來。剛才火力全開地跟翡翠打了一架,琥珀身上出了不少汗。

她蹲在小溪邊,雙手掬起水來,輕輕擦拭著自己的臉、脖子和手臂,朱明玉在一旁看著,心說:這畫面怎麼就這麼賞心悅目?只可惜自己沒學過畫畫,要不然非要畫出來不可。

琥珀清洗完,拍了拍自己袖口裡的口袋,這才發現沒有手帕。

朱明玉蹲下來遞上手帕。

琥珀結果手帕,笑著說:「謝謝你……哎?你不是說丟了嗎?」

完了,露餡了。

「啊……我以為丟了呢,剛發現沒丟。」打了個馬虎眼。

琥珀也沒計較,結果手帕擦了擦臉,擦完又把手帕交給朱明玉:「給你。」

「你……不要了?」

「我看你好像挺喜歡的,送你嘍,一個手帕而已。」

朱明玉接過手帕,心說:你是真不知道送手帕是什麼意思對吧?

琥珀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咱們回去吧。」

「好。」

一邊走著,朱明玉問:「我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翡翠極力向別人解釋,你們不是李鳳嵐的侍女,可你為什麼總喊她小姐啊?」

「哈哈哈,」琥珀笑著說,「小時候我們玩過家家,她非要當什麼魔教聖女,還讓我跟翡翠姐喊她小姐。翡翠姐不搭理她,為了不讓她難過,我就喊她小姐嘍。之前一直叫她嵐姐姐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喊小姐挺順嘴的。反正都帶個姐字,沒差的。」

朱明玉說:「你喊她小姐,身份就比她低了半截啊。」

「不會的,小姐不會在意這個的。她們兩個都很寵我的。」

「寵你?」

琥珀雖然還在笑著,但是笑容有些深邃,這很不像她。

琥珀說:「那天在嵩山派,我刺中那個什麼錢什麼水的時候,小姐突然擋在了我面前,不讓我看,她怕我看到可怕的東西。第一次上擂臺的時候,我被人笑話,我當時都快哭出來了,我就去看翡翠姐,但是翡翠姐沒有看我,她在看那些觀眾,看看誰在笑我。小姐總說我傻傻的,其實有

些事情我也是能看出來的。」

朱明玉心說:以後誰再說琥珀傻,我就跟誰急。

琥珀繼續說:「其實你不用勸我的,我們很少鬧彆扭,我就算生氣也就氣一會兒。再說了,翡翠姐也沒有錯啊,我說的要動真格的嘛,輸了就是輸了。你剛才還跟我講,你跟你師兄鬧彆扭,你師兄揪你頭髮,你不也沒記仇啊。」

朱明玉愣了一下,心道:合著你一直聽著啊?我還以為你沒心思聽呢。

倆人一路說說笑笑地回到了別院,李鳳嵐透過窗戶看著進院子的倆人,滿面愁容。

翡翠站在一旁,瞥了李鳳嵐一眼,說:「你發什麼愁?」

「哎……這才出谷多長時間,會不會便宜了朱明玉?」

「你想多了,琥珀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琥珀有那麼傻嗎?」

「你覺得呢?」

李鳳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琥珀從小腦子就不靈光,這個朱明玉吧……雖說人不錯,但是琥珀跟他認識之後似乎沒學個好,剛認識第一天就搶人家馬來著。

李鳳嵐並沒有沉思多長時間就有人到訪,這次來的是白天在擂臺上棄賽的穆梓。

對於長風樓的親屬,李鳳嵐不敢怠慢,急忙讓翡翠把人請了進來。

穆梓生的英姿颯爽,看起來就是個很乾練的女子。但是她一開口說話,就和她的樣貌起了巨大的反差。

「見過……李小姐。」聲音很小,有些唯唯諾諾。

李鳳嵐說:「穆姐姐不必客氣,你的事情,我聽琥珀說了。」

「恩……那,我爺爺在谷中可好?」

「好,九爺身體還很硬朗,就是人兇巴巴的,小時候經常教訓我們。」

李鳳嵐說完,穆梓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氣氛有些小尷尬。

李鳳嵐說:「穆姐姐你……」

話還沒說完,穆梓打斷了她:「我、我想去朝嵐谷。」

李鳳嵐說:「可以呀,我這就跟谷裡寫信。」

「不會給你們添什麼麻煩吧?」

「不會的……九爺以前也老提起自己的家眷,十幾年不見,人又這麼大歲數了。如果你們方便的話,你家裡人都可以去的。」

穆梓搖了搖頭,語氣有些哀傷:「沒有家人了。」

「啊?」

「穆家現在人丁還算興旺,但是……我爹爹、媽媽、阿姊、哥哥,都不在了。」

穆梓說著,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面具之下,是可怖的傷疤。李鳳嵐愣了一下,雖說之前一聽聽說了穆梓的遭遇,但親眼看到,還是被震撼到了。

看到李鳳嵐的表情,穆梓急忙帶上面具:「不好意思,嚇到李小姐了……五年前,家裡進了歹人。穆家安慰慣了,子弟們功夫生疏,被那些歹人鑽了空子。那些人是爺爺的仇人,他們找不到爺爺,就乾脆來找穆家麻煩。我的家人……都死了,我臉上的傷疤,也是那天造成的。同族們怕惹禍上身,極力跟我撇開關係,這個世上……我只有爺爺這麼一個親人了。」

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但是穆梓的語氣很平緩,平緩中又帶了一些無奈。